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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叶东永远不能忘记那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阳光毒辣,晒得人晕乎乎的直犯恶心,阮立茹就站在他客厅里,穿着酒红色的连衣裙,耳垂上坠着硕大的祖母绿,嘴角一扬,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叶一鸣,问:“你算什么东西,想要和我争叶东的抚养权?”

      叶一鸣只是紧紧地抿住双唇,眸色冷凝。

      阮立茹嗤笑:“叶家收养的小杂种,叶既明在的时候,叶东喊你一声二叔,叶既明现在都死了,难不成你还当自己是他二叔呢?”说罢朝叶东伸出手来,冷冷地问:“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他?”

      叶东本能地朝叶一鸣的身边靠了靠,说:“我要二叔。”

      “你爸死了,你宁可跟着他也不要妈妈么?”阮立茹仍旧是居高临下的表情。

      见他不回答,阮立茹的耐心彻底消磨,伸手就要抓他,叶一鸣下意识地阻挡住阮立茹的动作,咄咄地说:“阮小姐,这里是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许多年后,叶东已经很大了,他仍旧记得阮立茹看他的眼神,丝毫没有感情。他甚至以为阮立茹也许真是个凉薄的性格,直到他无意中遇到阮立茹带阮正宁出去玩儿的场面,她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婉笑容,她捏着阮正宁的手缓缓地走在街道上,眼神里饱含爱意。

      只那一刻,他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彻底裂开了,不是很疼,却刻骨铭心。

      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还当阮立茹是母亲,从此之后,他从来直呼其名。阮立茹痛恨自己的存在,恨他为什么不能跟着他的爸爸一样死去,她对他只有无穷无尽的冷眼,抛弃,谩骂。如果是别的孩子有一样一位母亲,恐怕早就性情大变,只是,叶既明多年的教导,叶一鸣执着的宠爱才让他仍旧可以好好的活着。

      他犹记得叶既明当年的话:“孩子,恋爱可以一时脑热,可是结婚却要自私一点儿。娶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对自己的惩罚,对孩子的亏欠。”

      所以,一直以来,他内心深处对阮立茹的感情是颇为复杂的,甚至并不是单纯的埋怨或者恨。他的脑海中总是出现阮立茹冰冷的眼神,那眼神虽令他痛苦,令他震惊,倒也成了刺激他不停地用功的动力。

      他要让阮立茹明白,只有流着叶既明的血的儿子,才会不同凡响,出类拔萃。他要让阮立茹后悔没有好好爱过他们父子俩。

      他是以全校第一的身份考进墨尔本大学的,校长为他颁发毕业证书时,曾经说:“你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好的学生。希望你未来,可以大展宏图!”语毕,整个会场掌声如雷,他傲然微笑,站在偌大的讲台上,接受全校的师生的喝彩。

      叶一鸣坐在台下,笑中带泪,万分欣慰;而他只觉得这一切来的还是太迟了。

      “东东。”纪泽楷心疼地喊着他的名字。见叶东的手指仍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带着频临绝望地惊惧。滚滚热泪顺着叶东的眼角滑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帮他擦去,另一只手仍旧上下摩挲着他的脊背。

      纪泽楷亲手算计了叶东两次,一次比一次更残忍,更不可饶恕,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快地解决了纪家,好能用他余生所有的爱来补偿他。

      片刻后,他开口:“东东,你考虑清楚了,她毕竟是你的妈妈。”

      叶东对上纪泽楷询问的眼神,他已经不能退缩,那是他的爸爸,他曾经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他们却生生的将他剔除出去,他不能原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妈妈又如何?她只是生了他罢了,她也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他的目光坚定又悲哀,终于点了头:“为了我爸爸,为了你,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在方欣的爸爸还没退下时,利用阮正宁的存在,促使方欣和纪伟华反目成仇。”

      纪泽楷点点头,并不再言语。

      唯有唐宏宇深深地叹口气,似是劝阻又似是警示:“方欣是个泼辣的性格,一旦揭开事实,阮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依照我对纪伟华的了解,只要方欣的报复不会波及到阮正宁,他会做的只是袖手旁观而已。如此以来,阮立新东山再起无望,到时候,他是会把你妈妈当做自己大姐,还是绊脚石就难以得知了。据我所知,阮立新和纪伟华是阮立茹目前全部的依仗,一旦这俩都选择放弃她,先保住个人利益,那么阮立茹的好日子就算是彻底走到尽头了。”

      叶东眉头紧拧,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纪泽楷的衣角,片刻道:“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那天在唐宏宇家里叶东知道了惊天的秘密,自然没能继续待下去,叶东一直记得博轩准备了好大一桌子的菜,但他却只能说抱歉。所以这天唐宏宇和博轩又请他们过去,他当即就答应了。

      唐宏宇穿着浅色的居家服,倒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见他们过来说:“我刚得了几听黄金桂,你们要不要尝尝?”

      纪泽楷拉着叶东坐下,说:“你倒是总有好东西,博轩呢?”

      唐宏宇顿了一下说:“他马上下来,刚才上楼换衣服了。我去给你们泡茶。”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茶杯出来,博轩正好从楼上下来,眼圈儿有点儿红,唐宏宇立刻放下茶杯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刚才换衣服不小心戳到了眼睛。”

      他说:“你说你做什么能做好?”

      博轩懒得搭理他,反倒是见到他们,笑逐颜开道:“我去看看菜好了没?”

      唐宏宇又说:“阿姨都快做好了,你就别去添乱了。”

      结果这顿饭却吃得很闷,就连平时最能活跃气氛的博轩都阴沉着一张脸,吃完饭后,博轩悄悄拉了叶东,宽慰几句,叶东笑笑说:“我已经没事儿了,我和她之间没那么深的感情。倒是你,怎么一直沉着一张脸?”

      博轩只得答:“我生气那天我为什么让你上楼。”

      叶东连忙说:“和你有什么关系,谁知道那么巧我正好能听到。”

      博轩眸中的尴尬地稍纵即逝,忽然说:“我这次年假休到三月底,你随时有空随时来找我玩儿,那家伙年初最忙了,经常不在家的。”

      “呦,我不在家你就这么开心啊?”唐宏宇走到博轩身前虚虚地弹了他脑门一下,笑着损他,“博大律师,之前上大学的时候,是谁天天怕黑求我别走啊?”

      博轩骤然面红耳赤,抬腿就是一脚,那力道不轻,唐宏宇被他踹得捂着下身说:“宝贝儿,你属骡子的啊?”

      博轩抱着手笑着看他,说:“属骡子的才找了你这个属驴的。”

      唐宏宇又想笑,又疼得嘶哑咧嘴,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

      “不会真的伤到了吧?”叶东关切地问。

      纪泽楷将他的手捏在自己手心里了,说:“你瞧瞧他那模样,哪里像是伤着了,这苦肉计玩儿的真不错。”

      唐宏宇一听干脆直起身子来,骂:“滚滚滚,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随后又靠到博轩身上,一米八几的男人愣是做出一副小鸟依人地模样说:“我真的疼,你给我揉揉呗。”

      博轩拿手推他,没好气地说:“你耍赖也得挑地方,这么多人呢。”

      “你给我揉揉,四儿是和我光着屁股长大的,咱嫂子又不是外人。”

      纪泽楷突然笑起来,说:“这话说得对,长嫂如母,这肯定不是外人。”

      “得,算我吃亏,这天儿还早着呢,我叫几个人过来打牌?”唐宏宇问的是纪泽楷,眼睛却看向叶东。

      博轩也怂恿他:“热闹热闹去晦气。”

      叶东见纪泽楷没什么异议,就笑着答应了。博轩问:“不如我把慎明和嘉业叫来吧?我想他们几个估计正在家里大人那里立规矩呢。”

      唐宏宇贫了句:“随你高兴,不过,千万别让慎明把江家的小少爷带来啊,我怕你四哥拆房子,我这可是新铺的地板。”

      纪泽楷慢条斯理地开始卷袖子:“拆房子多费功夫,揍人就容易多了。”

      唐宏宇只往叶东身后躲,说:“哎哎哎,你冷静点儿啊,容易投鼠忌器。”

      最后,唐宏宇专门在楼上的客厅给他们摆了牌桌,临下楼的时候,纪泽楷先给唐慎明和方嘉业发了红包,才递给叶东一个厚厚的信封,说:“好好玩儿,没钱了下来找我。”唐宏宇笑眯眯地也要给博轩,结果博轩先发制人,手疾眼快地塞了一叠钱给他说:“算是大爷赏你的。”

      唐宏宇都被他气笑了,连声说:“好好好,谢谢大爷。”

      看得唐慎明连连拍手称赞,说:“小轩叔,也就你能把我小叔气成这样。”

      博轩笑着吸了口果汁儿,朝他们摆手说:“来来来,洗牌洗牌。”

      叶东和唐慎明方嘉业是多年的朋友了,博轩又和他们年纪相仿,不一会儿就打得热火朝天的,唐慎明点了根烟,瞟了眼手中的牌,说:“小东,你和四叔的订婚宴还办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叶东觉得莫名其妙,他推倒手中的牌说:“清一色,我胡了。”

      “手气不错啊。”唐慎明将烟放在烟灰缸上,边算账边说:“听说承业哥最近也要订婚了,所以我就随口问问你。”

      方嘉业连眼皮都没抬,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叶东笑着说:“什么样的人啊,这么大能耐能把方大哥捂热了?嘉业哥,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准嫂子?”

      “那可不是你的准嫂子。”博轩哈哈大笑,“这桌儿上只有嘉业和明明俩人得叫嫂子。”

      方嘉业脸色更难看了,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拍,说:“什么嫂子不嫂子的?不说了还没成么?”

      “咦?你这是怎么了?”叶东终于意识到方嘉业情绪不对,担忧地看着他。

      “我不舒服,先回去了。”方嘉业粗略将钱分了,拿起车钥匙就走了。

      叶东站起身要去追,唐慎明将他拉住,说:“别拦着他,自从听说自己大哥要定下来了,他就一直这样,别扭了不知道多久了,今儿要不是听说你在,他估计还在家生闷气呢。”

      “我听说,方嘉业和他大哥关系一般啊。没想到原来是个隐形兄控啊。连自家大哥结婚,都舍不得。”博轩唏嘘,想到自家那个一听自己要和唐宏宇在一起,差点儿没把他绑上蝴蝶结直接送进唐家的姐姐,心里的滋味颇为复杂。

      “其实他们兄弟俩关系一直很好,直到方嘉业上高中。当时,嘉业喜欢自己的学姐,天天嘘寒问暖。结果呢,他大哥知道了,上去就是一顿揍,方嘉业正好叛逆期,就开始和他冷战,两三年都不和他讲话。其实他大哥对他很好,那么个凉冰冰的人,就因为方嘉业说了句:“我哥在家我就不回去!”,自己跑到香港打拼去了。结果刚走一年,嘉业不就因为生日晚上喝多了被送急救了么?方承业知道当下就订了机票回来。估计这差点儿死一次,嘉业也怕了,见到他哥回来,就抱着他哥不撒手。”唐慎明笑了一下,说:“然后呢,嘉业的兄控就愈发厉害了,对女生倒没什么兴趣了。这不,自己哥哥结婚就这么别扭,我这劝了嘉业几次,他还是那副样子,我就听过妯娌闹别扭的,还没见过小叔子和嫂子闹别扭的。东子,你要不忙也帮忙劝劝?”

      叶东听着也觉得可乐,道:“成,我得了空去劝劝。”

      博轩跟着开了句玩笑:“要不是听你说了这个故事,我刚才还以为是他哥哥抢了他的媳妇儿呢。”

      “哎,你说方二这人,我这手气还没转,他就走了。我们三个怎么打?”唐慎明不高兴地说,漫不经心地玩儿着手里的牌。

      博轩说:“那就别打了,我正想问呢。方承业到底是看上谁了?能把嘉业气成这样。该不是品行不端吧?”

      “这我就不好说了,我爸也只说是门当户对。方大哥其实并不同意这婚事,连见都不想见。只是,方伯伯态度坚决。你也知道,孩子的婚事,向来最着急的都是大人。”唐慎明忽然一笑,那笑容里含着太多苦闷与讽刺,全然不像平日里的他。一抬头忽然不说话了,叶东和博轩都好奇地转过头去。只见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生站在那里,因为地上新铺了层厚厚的地毯,女生又只穿着一双小羊皮的矮跟鞋,走路娉娉婷婷并没有多少声音。

      那女生也是愣在原地。

      博轩“呀”了一声,拍拍脑门,说:“我怎么忘了你要来,文件我放在楼下小书房的桌子上了,都签好字了,你拿走就行了。”

      女生像是刚回过神来,点头甜笑说:“好的。另外,老大春节快乐。”说完转身飞速离开,仿佛脚下踩着是无数利刃,多呆一秒钟都是煎熬。

      博轩朝他们说:“她是我助理。”

      叶东觉得女生有几分眼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倒是唐慎明已经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下意识地追了几步,才猛然清醒地转过身来,拿起旁边的外套,生硬地说:“我突然想到方二的外套没拿,我去给他送一趟吧。”

      “着什么急?”博轩不可思议地看他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叶东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问:“你助理叫什么?”

      博轩回答:“杜非凡,怎么,你认识?”

      叶东怔了一下,才说:“算不上认识。”他的确不认识她,他只在唐慎明的旧书里面翻到过一次她的照片,上面整整齐齐写着一行字:“玲珑骰子安红豆。”落款便是:杜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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