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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第二十五章

      纪泽楷轻抿一口杯中微烫的茶,凌厉的目光被他隐藏在茶香中。唐宏宇侧坐在他身边,二人专注地听着话筒对面传过来田建兴的声音。

      “方欣果然中计,现在已经回娘家了。纪伟华这一臂膀就要被折断了。”

      “那她手里的东西呢?”

      “已经签好了股权转让,在马总那里,明天一上班您就能看到了。”

      纪伟华恍惚中带了几分笑意,又问:“江家有什么消息?”

      田建兴听他心情不错,也笑起来说:“郑好已经透过关系认识了江潼的堂弟江澈,据说俩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

      “不错。”纪泽楷难得夸赞,挂上电话,心里又轻松了不少。

      唐宏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四年了,我们足足准备了四年。”

      两人都有了一瞬间的沉默,他们二人和舒海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自幼亲密,情同手足。舒海长他们七岁,是纪泽楷的舅舅舒政的孩子,也是他们二人的楷模,当年淮桥煤炭备受重视,上面派人查看,作为主管煤炭安全工作的科长,舒海自然随行。谁知,煤炭坍塌,风华正茂的舒海,死在了矿井里,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挖出来。舒政受不了独子的惨死,一夜白头,精神不济,没多久查出来血癌晚期。半年后,撒手人寰,从此,舒家也再无后人。

      大浪淘尽过往岁月中的狰狞悲哀,死者逝去,生者能做的唯有让他们可以瞑目 。

      窗外残阳慢慢地沉下去,斑驳地光映在银光粼粼的雪地上,纪泽楷眼中仿佛映入了细碎的橙黄暖光,脸庞柔和起来,声音如同河川消融,犹带着寒气:“等尘埃落定,我们就能去祭拜他们了。”

      此时门响了,唐宏宇起身去开,应了一声,便转过身来对他说:“小东在楼上和博轩看了会儿电视睡着了,博轩问你什么时候叫醒他?”

      纪泽楷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暖意:“我上去叫他吧。他有起床气,博轩叫他,他肯定要发脾气的。”

      唐宏宇冲他笑:“合着他唯独不冲你发脾气?”

      纪泽楷没回他的调侃,只是笑,他自然不会冲他发脾气,他在墨尔本可是研究了一个月怎么叫醒叶东,叶东才会乖乖起床还不发脾气的。

      纪泽楷手里拿着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电视机里放着还没看完的影片,他见只有博轩一人,不由得好奇。

      博轩小声说:“那俩孩子有事儿先走了。”

      纪泽楷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博轩心领神会侧身走出门,屋子里只留下纪泽楷自己。

      他做下去,轻轻地捏了捏叶东的手,喊了声“东东?”,叶东咕哝了一声,往旁边靠了靠,钻进他的怀里。他抱着他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仿佛他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叶东被伺候得舒服,哼哼唧唧地仰起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一只尚未睁开眼的奶狗,只会用动作表示自己的心情。

      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电话号码熟悉又陌生,纪泽楷没来由得觉得忐忑,他缓缓接起来,只听到那头说:“伟民,老司令怕是不好了。”

      纪泽楷心里打了一突,手中动作慢了半拍。

      叶东蓦然睁开了眼睛,见纪泽楷神情恍惚,问:“四叔?”

      纪泽楷心里说不出清是什么情绪,只觉得烦躁,叶东喊了两次他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快跟我去医院,他不行了。”

      俩人匆匆跑进车里,纪泽楷坐在驾驶座上。傍晚天色已经暗了,年节路上行人车辆并不多,唯有一盏盏路灯那么亮。红灯亮起来,纪泽楷翻出一支烟,手抖得点不燃,叶东将烟抽出来,纪泽楷转过头去,只见他将烟咬在双唇之间,车里空调暖风呼呼的吹着,他的脸蛋红扑扑的,嘴唇红艳艳的,喉咙吸了口气,烟已经点燃。

      叶东又复递给他,他深吸一口,熟悉又浓厚的烟草香气吸入肺部,又深深地吐出来。

      纪泽楷方向盘一转走进一条小道,这是条近路,只是道路有些颠簸,明亮的烟头仿佛是一簇小小的红缨,随着呼啸的车身,在纪泽楷脸上留下片片光点,虚浮又不真切。纪泽楷的眉心紧拧,神色萧冷又焦急。

      叶东心里一动,他将手伸出去,终于触到他挂挡的手,指尖透着冰冰凉凉的薄汗,叶东将手拉到自己的嘴边,轻轻落下一吻,柔柔地说:“别怕,我在这里。”

      纪泽楷怔了一下,茕然的脸色稍稍有些和缓。

      终于到了病房门口,纪伟国,纪伟华,江潼,纪伟珊都站在那里,他们就那么望着他,略带怒意,只有江子韫低低的喊了声:“舅舅。”门口站着纪文德曾经的警卫员,见了纪泽楷下意识地敬了个礼,才说:“伟民,快进去吧。”

      纪泽楷朝他点了点头,拉着叶东过去,警卫员毫不留情地将叶东拦下来,说:“人之将死,就别让老司令生气了。”

      纪泽楷停下脚步,维持着正要推门的动作,一动不动。叶东轻声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安抚地笑笑,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雪白到令人发寒的墙,岑静到都能听到点滴滴落的声音。纪文德的意识已经明显不清楚了,但见到纪泽楷还是抬抬手,纪泽楷缓缓走过去,停在离他半步的距离,屋内的护士和医生已经知趣地离开了,偌大的病房里就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伟民。”纪文德虚弱地叫,浑浊的眼神里了无生气。

      “我叫纪泽楷。”他冷冷开口,“这是我姥爷一直希望我叫的名字。”

      “当年的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反而过得更好。可你还是恨我们。现在善存死了,胜霆快要被你收购了,你终于可以满意了吧?”纪文德似乎实在瞬间恢复了清明。

      纪泽楷地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没收到任何损失?哼,当年我为何要逃到国外,你当真不知道么?至于满不满意,我的妈妈,姥姥,姥爷,舅舅,表哥哪一个不是被你们几个逼死的?”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纪文度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来,他伸出手,那是一只枯瘦到青筋暴起的手,他的神智又再度糊涂起来,声音断断续续:“伟民。。。。。。这些年。。。。。。爸爸。。。。。。想你。。。。。。”逐渐语无伦次:“爸爸。。。没对你好。。。爸爸。。。后悔了。。。”

      纪泽楷默默地流下一行泪,眼神流露出痛楚但又畅快的神色,他终于握住了那只手。

      叶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纪家人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只好低着头翻手机。江子韫似乎是想找个借口和他说句话,挪了两步,医生护士突然从办公室里跑出去,纷纷走进病房,只过了几秒钟,警卫员已经将除了他之外的人都叫进了病房。

      他心里惴惴不安,可那个不喜欢他的警卫员还在门口盯着他看,他也不能冒冒失失地冲进去。更何况看这副模样,纪文德怕是撑不过今天了。急促地手机铃声叫起来,他接起来,寥寥几句后,他已经站起身说:“我知道了。”他隔着病房的窗户看了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叹口气,说:“董事长现在脱不开身,我去也是一样的。”

      纪文德已然濒临油尽灯枯的那一刻,他的儿女外孙都围绕着他,他抬了抬眼看到警卫员的眼神,嘴角突然浮起淡笑,撑着说出来最后一句话:“伟民。。。那孩子。。。留不得了。。。”

      抓着纪泽楷的手,慢慢地冷下去,心跳渐渐平成一条直线,顿时周围的哭声一片,只有纪泽楷深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推开门走出去,叶东并不在走廊里,问了护士只说走了,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警卫员:“东东呢?”

      警卫员紧紧抿着嘴,终于在纪泽楷的眼神下败下阵来:“他去了公司。”

      纪泽楷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叶东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不过两分钟,田建兴将电话打了过来:“董事长,我开车到医院接您了,刚接到消息,小先生被人绑架了。”

      他的眼神渗着冰,仍旧面无表情地顺着楼梯狂奔下楼,每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

      杜少洛在搞“警民关系”,忽然电话聒噪地响起来,他接起来:“七哥,叶先生被人绑架了,一共六个人,都带着枪,我和彬子追到了城南这边的仓库里,地图已经给您和咱哥发过去了,我和彬子不敢硬闯,一直在门口蹲守,没人再出来。”

      “城南?先联系老九。”杜少洛脸色一变,低声说。起身,朝警局几位长官诚恳地道了歉,才捞起车钥匙飞奔出去,“我操1他1妈的,谁他1妈的那么不开眼敢动嫂子?看不见老子的平安扣么?”

      纪泽楷的脸色很难看,田建兴不敢吱声,专心致志地开车一路狂奔,他们下车的时候,杜少洛带着人也正好赶到,都嗫嚅着不敢说话。

      “愣着干什么?都死了么?进去救人啊!”杜少洛飞起一脚将身边一人踹出去,剩下的人才反应过来似的一个个的冲进去。

      猛然间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叶东在强光的刺激下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只能看到人影虚虚地从眼前闪过,有人蹲下给他做简单的包扎,有人给他绞断手腕脚腕上的绳套,周围浓重地火药味呛得他不停地咳嗽,忽然他被人抱起来,怀抱温暖又熟悉,他颤抖着手指却异常腻滑,他才意识到他满手都是自己血。

      “东东,我来迟了。”耳畔传来轻微地声音。

      他的指尖带着血腥味冰凉地拂过他的脸,他笑了下就再没半点儿力气,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有人凑过来低声说:“哥快走,警察正赶过来。”

      等他们扬长而去,才听到遥远地地方传来警笛的声音。

      叶东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干净,输着点滴,手腕上缝了十一针,针脚细细密密,看着触目惊心。他仓皇地看了看四周,看到纪泽楷竟然直接扑了过去,他被人掳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害怕,却在这个清醒的瞬间,所有的惊恐和懦弱都表现出来。

      给他做检查的医生想要压住他,纪泽楷早已一个箭步将人搂在怀里,他说:“东东,我在,我在呢。”

      叶东终于崩溃,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永远得不到的母爱,悲惨死亡的父亲,曾经被审视的性向,令人后怕的绑架,桩桩件件的痛苦和不顺遂都在此刻发泄了出来,他哭到抽噎才渐渐地停下来,软软的趴在那里,像一只幼猫,他的手轻轻松开了他的衣襟,旋即又抓了回去。

      纪泽楷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喃喃地说:“乖,乖,乖。”

      叶东全身仍旧不停地颤抖,泪水如泉涌般打湿了他的衣服。

      纪泽楷继续爱抚他,亲吻他的头发,在他耳畔说:“不怕,东东,不怕。”他的目光看向墙壁上的时钟,嘴边浮起一丝笑,冰冷又危险,“那些欺负过你,给你带来痛苦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报复回去,从此之后让你不再收到任何伤害。”

      他知道他从不食言,慢慢地安静下来。

      过后,唐宏宇给纪泽楷打来电话,张口就骂:“你小子将人弄死不就得了,干什么打成蜂窝煤?一个不开眼的小警察非要定义成流氓团伙火拼而不是绑架,差点儿把郑好给弄进去,多亏了博轩才有惊无险。这他1妈的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你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

      纪泽楷只问:“摸出来警察为什么来了?”

      “他们算准了时间,先把小东割伤,过三分钟之后迅速报警,准备突围逃跑,保证你们进来的时候,小东不仅已经因为失血陷入短暂的休克,而且警察还会及时赶到。到时候,你们就成了绑架杀人犯。我想他们连杀人动机都准备好了:叶东知道了你的商业秘密,被灭口。”唐宏宇轻蔑地道:“只可惜他们没算到你们能那么快解决掉他们,还有人懂急救医学。”

      纪泽楷勃然大怒,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从背黑锅的人下手查出内幕。”

      “弄清内幕这事儿交给我了,你让杜少洛少插手,雷局和我发了脾气:杜少洛的人把仓库里的一面隔断墙都打断了,再来一次,他也兜不住了。媒体我这次恐怕控制不住了,江家也掺和进来了,我家和他们平分秋分,讨不到什么好处。我只能尽力帮你压制。”

      纪泽楷深吸了口烟,才说:“我不会给雷局找麻烦的,媒体的事儿还请你多担待些。”随即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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