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医仙》小男大夫

17、草木有情方为药 上

　　被称作是谢提刑的男子微微沉吟，刚想再次开口，便听到一个轻灵悦耳的女声响起：“北海之滨有树，名曰雪梨，雪梨之果似梨而非梨，其皮乃治咳之圣药，吾祖曾遣人求之，移数棵于宫中，十年方得寥寥数果，珍之重之，取其皮阴干而存之，愚人见之恐甚，谓其为人皮也。”
　　随着这清灵女声一字一句的落下，厅内渐渐鸦雀无声，人们不禁望向这声音的主人，只见那女子面目清秀，一身由浅及深的水蓝色莲花裙，静静站在离主桌极远的地方，就那样坦然的面对众人或惊异或探究的目光。
　　叶夕倒是淡然自若，可这一举动，却吓坏了身边的牡丹和茯苓，牡丹轻轻扯了扯叶夕的袖子，小声焦急的问道：“小叶，你在干什么？疯了吗？快坐下！”叶夕看了她们一眼，微微挑起嘴角，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一步步向主桌走去。
　　众人只见这女子丝毫不见扭捏之态，昂首向前，反是有几丝飒爽英姿之感，水蓝色的莲花裙在她的脚边起伏，仿佛是那九天步步生莲的仙子一般。

　　“你是何人！敢在此处胡言乱语！”说话的是那位献上虎骨的将士老伍，他似乎是刚刚从震惊回过神来。
　　叶夕走到主桌前站定，并未理会老伍的质问，而是直视云将军，继续清冷淡然说道：“小女子曾闻，二十余年前，云将军孤身闯敌营，被毒箭所伤，后毒虽解，却落下个干咳的毛病，每年秋燥时节必发病。而这雪梨皮，最是滋阴润燥，可谓是治疗将军干咳之证的圣药！”

　　“你一个无知女子，如何证明这东西是你说的什么雪梨皮，而不是人皮？”
　　叶夕心中一讥，转头看向沉不住气跳出来的云波，再看看一边虎目圆瞪的老伍，不由冷笑出声,同时继续对云将军揖道：“太医院五品医官叶夕，拜见云将军。”

　　此言一出，大堂上议论声再起，这堂内之人多是外官及其家眷，所以少有知道如今宫内太医院内多了一个五品女医官的，这大盛朝自开国以来，有且仅有过一位女医官，且曾位列三品，相传其医术无双，当时开国皇帝由于多年南征北战，身体旧疾难愈，且刚刚开国，朝纲不稳，全靠这位女医官力挽狂澜，其跨遍九州，寻秘药，为当时的皇帝延续了十年寿命，稳定了朝纲，皇帝破格晋封其为三品太医官，且立下规矩，女子可以为医。
　　规矩虽是这么定的，可是开国后百年来，再无任何一位女子入太医院为医官，所以叶夕自报身份后，才会引起大家如此的议论，同时，叶夕的身份也直接回答了那位将领和云波的质问，五品医官对一种中药的鉴定，自然是其他人毋庸置疑的。

　　听到叶夕的身份，主桌众人的面色可谓是极其精彩的，云波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憋的满脸通红，云将军冷着脸，带着审视的看着她，至于那位云夫人虽是还能保持着官家的仪态，可是看向叶夕的眼神里仿佛淬了毒一般，还带这点心虚，不过，这也是仅仅一瞬，因为下一瞬间，这妇人便转头对云将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劝道：
　　“老爷，看来许是我们误会了姐姐和沥儿，姐姐定是与我一般，都想着为老爷好的，只是未想到姐姐堂堂公主之身，竟对中药如此了解。”
　　云夫人这话一出口，叶夕便在心中冷笑一声，这位云夫人可真是个人精，这话不但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还给了刚刚冤枉公主和云沥的云将军等人一个台阶下，又在众人心中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就懂得中医中药之理了呢？
　　果然，一位旁桌的妇人接到：“这便奇怪了，这公主又不通药理，怎么就知道这是雪梨之皮而非人皮？该不会…她当是人皮吧！”
　　这妇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她说完话，又好似惊觉了什么似的，赶忙用手掩了口，一副自己无意说出了什么似的。
　　云将军听了这话，本来稍好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哼”了一声，扔下了手里的鞭子，瞪着云沥仍是冷冷说道：“今日之事，无论你母亲以为这是何物，如今看来，都未伤及活人性命，我便不再追究，你也好自为之，退下吧！”

　　云沥并不答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父亲，仍是冷冷的站在那儿，面上无喜无怒，平静的可怕，而只有叶夕看到了，他那下桌下握紧的右拳在轻微的颤抖。
　　欺人太甚！叶夕愤然地看着这一桌人，有些话，叶夕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应该说太多，可是这一刻，叶夕突然不想再忍下去了！
　　“小女子听闻二十余年前，云将军孤身闯敌营，被毒箭所伤，是云夫人亲自配出解药，又不远千里，不顾危险将解药送至军营，方救下云将军一命，真真是感人至深啊，是这样吧，云夫人？”
　　云夫人听到叶夕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暗暗觉得叶夕这绝对是话中有话，肯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她呢，可是这番话又没什么错，与她当年所说并无二至，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叶太医此话何意啊？”

　　叶夕嘴角含笑，轻轻摇头，也不在意是否失礼，转身蹲下，轻轻地将那散落在地下的雪梨皮一点点捡起，吹掉上面的碎木屑，用随身的手帕包好，才起身悠悠地说道：“无他，只是叶夕在太医院的藏书内看到，这配置北鞑剧毒的解药中，有一味最关键的药引，这药引——便是这雪梨皮！”
　　瞬间，云夫人的脸色大变，几乎站立不住，用手扶住桌子方堪堪稳住，叶夕这话几乎是诛心之论了，若是云夫人认识这雪梨皮，那五年前与今日，为何不说出这是何物，要让云沥与其母受这不白之冤？而若是云夫人不识这雪梨皮，那又是怎么配制出的解药？又或者说，当年配出这解药的是何人？

　　这下面在座的都是官家氏族，个个都是人精，叶夕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些问题，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云夫人为争宠坑害云沥母子这罪名，是洗不去了。
　　云将军此时面色更沉了，而云波更是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一派胡言！一个小小医女竟然胆敢编排起将军夫人了！这是谁给你的胆子！”说着便直接起身，就要对叶夕动手。
　　叶夕看着暴起的男人，不闪不避，气势凌然，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惊慌闪避，她在在场人眼里，便成了胆小懦弱的小女子，女医官之尊严便会荡然无存，而她的话的可信度也会荡然无存，甚至以后她的医术都会为人所怀疑，所以，她不能退，而且她也在赌，她赌这云波只是在威吓她，她叶夕堂堂五品医官，她不信他真敢动手！。
　　实际上，叶夕想的没错，云波的确未想真的出手，云波只是想威吓这女子一下，在云波的认知里，女子都是胆小柔弱的，平素见到他们这种战场杀伐这人都会吓的要死，更何况是他故意放出那么强大的杀气，就是为了吓退她，而叶夕不闪不退的表现，让他失策了，而失策的他更加怒火中烧，瞬间就想真的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挡在了叶夕身前，同时速度极快的一个格挡，瞬间将云波推了出去。
　　叶夕愣愣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云沥，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而此时挡在她面前的云沥，玉身长立，气势惊人，与刚刚站在一旁沉默颓然的他判若两人，是啊，这才是云沥，这才是她那晚遇见的那个男人，身受重伤，面临绝境，仍是智勇无双，果敢坚毅。
　　叶夕这边感慨着，可被云沥推出去的云波可就是动了真怒，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小小的医女，却未想不但这医女没教育成，还被一直不如自己的弟弟直接推了出去，简直是颜面大失，他踉跄几步站稳后，转身就要对云沥动手，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够了！都给我住手！”

　　云波听见父亲的吼声，不甘愿的停了手，这时云夫人赶忙上前，一把拉回了云波，对云将军道：“老爷，您别动气，这事是波儿不对，但是也是波儿不想看到我受辱，方才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一副受了委屈，却又顾全大局得样子。
　　叶夕在心里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刚想继续开口，一个低沉温润的男音突然响起：“爹与大哥一心战时，且久不在京城，似乎都忘了，这殴打朝廷命官，是该当何罪了？”云沥此言一出，下面在座的人心中的“咯噔”一声，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是着实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