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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   9月10日上午8点半,心理咨询室的门铃忽然响了。

      弗莱彻医生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人穿着枣红色的长款风衣,一条长至脚踝的黑色风琴长裙,一双圆头细跟黑色高跟鞋,头上戴了一顶宽檐珠针的黑色礼帽。

      “她”抬起头来摘下了帽子,微笑着和弗莱彻医生解释说:“弗莱彻医生你好,我的名字是帕特里夏。很抱歉突然造访,我想,或许我需要和你好好谈谈。”

      帕特里夏将风衣和帽子挂在了木质衣架上,向着弗莱彻医生垂眸致意后,拢腿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望着窗外挂满黄叶的树枝有些许出神。

      “很高兴见到你,帕特里夏太太,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是的。这么快已经是秋天了,我不喜欢秋天。我们最近受到了一些压力,事实上,那些压力一直都是存在的,我本不该为此迷茫。”

      和弗莱彻医生相比,帕特里夏似乎更为放松些,事实上,在凯文的众多人格中,没有谁比帕特里夏更加善于待人接物。“她”从容淡定的英国口音彰显着良好的血统,所以即便“她”长着一副男子的面庞,甚至拥有着锻炼得宜的胸肌和臂膀,但那种成熟女性所特有的气质仍可以源源不断地透发出来。

      在弗莱彻医生这里,帕特里夏不是常客,她对这位英国妇人的了解多半还是从巴里的口中,“他们曾经和我说起过,是你一直在照顾着凯文,对吗?那么,这次你打算和我聊聊自己的事情?”

      “不,”帕特里夏微微摇了摇头,“我已经过了那个为了别人的错误看法而伤心的年龄了,我很好。我知道那些异样的眼光意味着什么,甚至,他们(其他人格)也对我抱有偏见。这是事实,而我接受。”

      弗莱彻医生微微皱眉:“你有没有想过反抗?或者说,想要证明些什么?”

      “哦,反抗吗?”帕特里夏微笑着望向弗莱彻医生,“你很聪明,巴里或许已经和你提起了这件事情,凯文的位子可能要在近期内发生变动了。这件事本来和我无关,但我认为,在凯文状态不好的时候,巴里不应该趁人之危。”

      “巴里也对你很有成见吗?”弗莱彻医生试探性地追问了下去。

      “作为‘群体’中最为年长的女性,我认为我有义务代替其他的女性人格发声,因为性别的问题,我们往往会受到压制。”

      弗莱彻医生点了点头,不过性别问题并不是时至今日才产生的,帕特里夏说了这么多的关键点,或许是“她”敏锐地觉察到巴里的掌控力要远远超过凯文,显然这件事牵扯到了“她”的“存在问题”。“她”不希望巴里代替凯文。

      帕特里夏露出来几分悲悯的神色:“凯文是个不幸的孩子,他们那些年轻且没遭受过什么挫折的人格永远不会真正理解他,还有,那个系着红围巾的小姑娘。”

      这句话很值得她深思。

      帕特里夏的声音十分舒缓,在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深吸了口气垂下了头去。弗莱彻医生一直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直到他痛苦地按着眉头再度坐起身时,他眼睛中的疲惫与迷茫几乎遮掩掉眸子里的光点。

      “凯文,是你回来了吗?”

      他不安地打量着四周还有自己的服饰,额头上的血管因为痛苦而充盈并伴随着搏动,弗莱彻医生的身影在他眼中不断摇晃着,分散成数个模糊的影子,又瞬间凝聚在一起,就像是转动了万花筒。

      “我现在应该在口腔诊所的,弗莱彻医生?”

      “不要紧张,放松些,是帕特里夏带你来的。”弗莱彻医生的微笑让凯文逐渐平静了下来,她看着他有些微微湿润的眼睛,安慰般地询问他,“孩子,我想你一定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凯文皱着眉头,呼吸显得有些粗糙,他正在极力回忆着自己沉睡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滴着水珠的袖珍椰子树,费城午后3点的金黄色阳光,有些喧闹的侯诊室,九岁的小女孩……还有,血一样红的毛线针织围巾……

      访谈室里安静得出奇,过了一会儿,连冒着热气的杯子也没了动静。

      “巴里和我提起过诊所的事情……”弗莱彻医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女孩……我知道那个笑得甜美的女孩经历了什么……”凯文明显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语气甚至比方才还要坚定,蓝眼睛却泄露出大片近乎赤-裸的脆弱,“那个女孩,是家庭虐待的受害者,我可以断言。她的眼睛里有出血点,她带着冬天的红围巾只是为了遮掩伤痕,有人想要掐死她。她叫,奥利维亚……”

      凯文垂下头,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不断摩挲着额头。弗莱彻医生清楚,这个动作往往意味着对自己对内心巨大恐惧的一种安慰。她此前便怀疑是这个小女孩触发了凯文的退缩,直到方才她听了凯文的那段叙述,终于将日前的这一系列变故回溯到了根本——凯文的童年遭遇。

      眼睛里的出血点,红色的围巾,当这两件事物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身上时,想来除了专业法医之外,任何普通人也不会将它们联系到虐待孩童的证据上。她的医学专业知识证实了凯文推断的真实性,尸体巩膜上的出血点的确是窒息死亡的重要标志,可这样的信息是如何被凯文敏锐地觉察到的?

      弗莱彻医生的内心有点波澜,她轻轻抚平了眉心的皱纹,目前她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在凯文描述的幸福童年里,或许也发生过这样的惨事。那些记忆可以被他的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地封存起来,并捏造出一片祥和的虚伪表象以支撑他成年的艰难生活,但人的本能是不会被改变的。

      对于虐待伤害的敏锐觉察力让他意识到那些发生在小女孩身上的不幸,与此同时,移情作用也悄然发生了。当他觉得小女孩感受到的那些窒息和绝望也同样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悲惨童年记忆的封印便轰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所以凯文消失了,而外向人格巴里及时掌控了局势。

      凯文在口腔诊所沉睡的谜题迎刃而解,但核心问题依然存在着,或许弗莱彻医生是时候该和凯文好好谈谈童年的事儿了。在这个方面上,凯文的阻抗很强,如果他一直如此逃避的话,弗莱彻医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激进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凯文说,他的亲生父亲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就遭遇了火车事故而去世了,就像是一般的家庭一样,他的母亲给他找了一个继父。他的继父信教并且经常做祷告,还是个狂热的历史爱好者,母亲只是个主妇。他在学校里也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总之生活平淡得简直让人回忆不起来什么。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让弗莱彻医生满意,至少,她觉得在某些方面上巴里没有理由要骗她。巴里曾说过,因为凯文的姓氏,凯文曾在初入中学时受到了同学们的嘲笑。凯文的全名是:凯文·温德尔·克拉姆,而克拉姆同时还有面包屑、窝囊废的意思,同学们会往凯文的衣服里塞干燥的面包屑,之后再大声地喊他的姓,等同于是在骂他窝囊废。

      可这偏偏是他深爱着的过世父亲的姓氏,这让凯文深受打击。

      而且很值得探讨的一件事情是,几乎凯文的所有人格都出现了一个共同的特征——或多或少的强迫症。典型的如丹尼斯,身为费城工人的一个人格,他的洁癖已经渗透到了生活中的各个细节,其中他最不能忍受是,自己或者是别人的衣服上出现杂质。

      弗莱彻医生希望能从这些表象中抽丝剥茧,帮助凯文解决自身的问题,虽然进展缓慢,但他们至少是在一个正确的方向上,但弗莱彻医生万万没有预料到,一件事情的发生将会把这个艰难维系的局面彻底颠覆。

      是偶然,恰恰也是必然。

      那个叫作奥利维亚的孩子对于凯文的人生并不只是一个过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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