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里晚一》余沉

40、过年一起回家

　　“班长！请我进去坐坐！”张时晚抿着嘴，讨着进屋。天知道她在见到周里一的那一刻，所有紧张不安分的情绪都变得安静。
　　周里一缓过神，正准备让道请时晚进来，廊道里多了其他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些脚步声越走越近，最终停止。
　　张时晚跟周里一齐齐朝声源转头。
　　板着一张黑脸的周凯一与手里提满生鲜肉蔬的厉方宏也朝她们这边看来。
　　八目相对，时间静止。
　　而后，最先笑出声音的是周里一。张时晚紧随其后不忘打招呼：“会长元旦快乐，校霸元旦快乐！”
　　厉方宏难得在不亲近的人面前邪魅一笑回复：“节日快乐。”
　　唯周凯一一张黑脸变得更黑。
　　今天什么日子？帮妹妹为非作歹的人跟拐走妹妹注意力的人都出现了？

　　周凯一进门后直奔厨房，一言不发，厉方宏围绕在他周边，不放过任何能掺和打下手的时刻。
　　张时晚受了周凯一低气压的影响，容易多想的她站在门外犹豫，周里一半只脚跨出门，手直接伸向张时晚的脖颈，拉住围巾的一端，试图拽着时晚进来。
　　张时晚见状身子不受控在往前倾，开口紧张：“我的围巾，轻点扯！”
　　“我送的，无碍。”周里一勾了嘴角，不动声色。
　　“有句话，叫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人！”这送出去的围巾，犹豫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所以，不能随了周里一的这句无碍，张时晚要为自己的围巾抗战到底。
　　“以后，再记一句话。”过了玄关，就是客厅，周拉着张走到客厅中央道，“嫁猪随猪，进屋随屋。”
　　嫁了猪，就从了猪，进了屋，就从了我。
　　张：“......”

　　客厅边上是厨房，厨房的隔门没关上的时候，坐在客厅沙发上若有若无能看到里面忙碌的人。
　　目前来讲，这对坐在沙发上的时晚是种煎熬。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周凯一，似乎都是他冷着一张脸的样子。
　　周里一将时晚的紧张看在眼里，关了客厅调节气氛的电视机，翻翻手掌对时晚提议：“去我房间。”
　　如坐针毡的时晚立马来了兴趣，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移位。
　　周里一的房间15平米的样子，墙贴是偏黄有雕案的白色。床小但够长，周里一人高腿长，也能伸展。书架上整齐摆满了书本，快要溢出来的文学。书架边的衣柜不大，此刻柜门敞开，里面的衣服......
　　“班长，你衣服怎么清一色全是白色衬衫？”
　　没错，周里一的衣柜里，无论是挂着的还是叠好的衣服，几乎都是白色的，大部分是衬衫。
　　裤子则都是深色偏黑色的多，怪不得，印象里，除了班长穿校服的样子就是她穿白衬衫黑裤子的装扮。
　　“这样，穿衣服就没什么好挑的了。”房间里还有一张小木桌和一把椅子，周里一过去边整理木桌上的书籍，边应答。
　　张：“......”
　　所以，周里一这句是在嘲讽早上试了七彩色外套，过半小时才定下穿红色外套的张时晚的吗？
　　打击！

　　接第三十九章过年一起回家
　　张时晚被打击了以后，于是转战书架。
　　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文观止》，转移话题：“班长，你喜欢读书？”
　　周里一伸展着肩胛：“算不上喜欢，就是有个糟老头，怪癖比较多。”
　　张：“什么意思？”
　　“刚开始，我跟我哥来这边读书后，常想回去见一个老头子，但那老头子不让我们随便去看望他。”周里一顿了顿，拉过木桌旁的椅子坐下，继续道，“他给我们制定目标，说目标达成，他才愿意见到我们。”
　　张：“还有这种事，都有些什么目标？”
　　周里一目光放远，陷入回想：“第一次，刚到这边，是初中那会儿，他让我哥还有我，在原来体重的基础上胖十斤。必须胖到十斤，才让我们回去见他。”
　　张时晚打量着周里一，想象着她在现在基础上胖十斤的样子，那十斤肉长在哪里比较适合？
　　周里一斜睨了张时晚一眼：“你在想什么猥琐的事情？”
　　张时晚连忙摆了手：“没有没有......胖到了吗？见到了吗？后来呢？”

　　周：“胖到了，见到了，然后有了第二个目标。”
　　张时晚亮着眼睛：“是什么？”
　　周：“不给我们留去他那里的车费，不让我们用生活费过去，让我们必需自己赚够车钱，再回去。”
　　张：“那时候你还是初中吧？初中兼职打工，都很难找到，更何况赚钱？”
　　周：“我哥那时候高一，我初二。开始确实比较麻烦，但后来也找到了地方，赚够钱，回去了。”
　　张：“什么工作，你们都还未成年吧！”
　　周：“保密。听第三个目标吧，第三个就是为什么要喜欢去读书了。”
　　张：“说来听听。”

　　周：“他让我们俩把成绩考到全年级第一。并且让我们把张贴在告示上的排名拍给他。”
　　张时晚张嘴做了个可怕不敢相信的表情：“这这这......这反正搁我身上我是做不到了的。”
　　周：“嗯，那会儿我跟哥经常想着怎么赚钱，读书什么的一塌糊涂。但我哥，赌，比较厉害，他当时能靠分数考进一中就是所有科目的选择题随便蒙蒙全对，再加上他做题从不空题，进去的。”
　　张：“赌神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会长赌那么厉害，怎么不去赌钱？赌钱不是要发大财了？打工那段都省了。”
　　周：“不可能的。老头对我们最严格的要求，是不能与赌钱沾边。”
　　张时晚皱了眉头，十分疑惑：“为什么？”
　　周里一目光隐向深幽，往事沉浮。
　　该怎么告诉张时晚？还是别说好了。因为......
　　老头子的儿子是在赌场失了音讯的。
　　“十万个为什么？不答。”周里一封了口，揉了揉眉心。

　　张时晚的好奇心瞬间被浇熄，班长一般，都是说一不二：“然后，你们认真努力发奋读书，最后完成了终极目标，通关了是吗？”
　　想想，周里一中考的成绩省市排得上名次，而周凯一如今当的是一中会长一职，再加上他那逢赌必胜的能力，应该是可以回去见到周里一口中的老头子的。
　　周：“对，拼命学好功课，初三拿了年级第一，我哥有点险，但也是第一。”
　　张时晚鼓掌，感慨发自内心：“应该没有比这更难的目标了。”
　　周里一却是摇摇头，笑的很是勉强：“我开始也以为如此。”
　　周：“后来老头给了我们重拳。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寒假能不能见着那老头。”
　　那时候，对他们俩兄妹来说，最不能所及是什么？
　　如果，生活，生存，成绩都不是问题，对他们来说，哪里是有问题的？
　　张又起了好奇：“是什么是什么你们会完不成的？”
　　周里一深眸凝视着张时晚，可望不可及环绕在她脑海，沉默片刻，苦笑道：“爱情。”
　　“那破老头，让我哥还有我，带着爱人，回去见他。”
　　这是目前没谈过恋爱的周里一，还有不知老头能否接受厉方宏为爱人的周凯一，回不去的坎。
　　“切，我还以为什么呢，追你跟会长的排长龙好吗？随便拎两个回去，小意思好吗？”张时晚乐呵，这是什么难事。
　　周里一不回话，她和哥哥，在爱情上面，连随便也做不到。
　　似乎是察觉到周里一并不喜欢这个玩笑，时晚撇撇嘴，脑中浮现出交谈时，最想问的几个问题：“班长，为什么一定要见那老头？还有，为什么只有你跟会长在这边读书，没有人照顾你们？叔叔阿姨呢？在外地吗？”

　　张时晚的问题变成重量级，周里一想开口回绝，正巧房间门被扣响，两人目光都看向房门。
　　“两位，开饭。”厉方宏的不容拒绝的低嗓传来。
　　“吃饭。”周里一如释重负，离了位，径直朝门走去。
　　张大惊：“什么？不吃了吧......多不好意思......”
　　周：“赶紧！”
　　张乞求：“班长......”
　　周：“你再墨迹，待会儿他俩来喊你我可不管。”
　　“好。吃饭！”这回张时晚倒是学乖了，她也暂时没有时间追寻刚刚的那些问题的答案，毕竟，一想到待会儿餐桌上要面对会长的黑脸，加上校霸的阴脸，这饭......如何吃？

　　餐桌上的菜色、份量比想象中要多。
　　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色香味俱全，可见会长与校霸两人的厨技，不容小觑。
　　张时晚咽了咽唾沫，心想这么多菜，倒真有了过节的气氛。
　　但是这座位的安排......大冬天的张时晚竟有些汗颜，她跟周里一坐在同侧，但她对面坐着会长周凯一！
　　“我不客气了！”没想过最先开始调节沉默气氛的是校霸厉方宏，他伸筷子夹起一个可乐鸡翅，回筷的时候，方向习惯性对着周凯一的碗。
　　周凯一原本舒展开的眉眼在瞟了一眼张时晚后深皱成“川”，厉方宏知己知彼，快速开口：“你最大，吃第一个。”
　　“小里子同桌，几年几月出生？”厉方宏将第一个鸡翅平稳放在周凯一碗里，又夹起第二个，目光扫向时晚，语气，不容忽视。
　　小里子同桌......脑回路转了好几圈才明白的张时晚如实：“九七三月。”
　　“那第二大是小里子。”厉方宏将第二个鸡翅放在周里一碗里。最后夹了个鸡翅给时晚。

　　张时晚埋头扒着饭，鼻子都快碰着饭粒。周里一看她是真的紧张，也不逗弄：“张时晚，不吃菜我哥会很困扰的。”时晚闻言抬了头，周里一夹了虾放她碗里。
　　“凯，你吓吓我就好了，别吓着小里子同桌。”厉方宏好笑，劝说着周凯一。
　　周凯一如鹰眼般犀利的眼神盯着时晚半晌，眨了下眼，叹了口气。
　　妹妹周里一向着张时晚也就算了，厉方宏这吃里扒外的！
　　周凯一伸了未碰口的筷子夹起清炒的鱿鱼，放到时晚碗中，声线温和：“鱿鱼，里一喜欢吃清炒，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你会不会喜欢里一喜欢的口味。）
　　又夹了糖醋排骨放在张时晚碗里：“我妹妹挑的很，糖醋的东西色香味三样缺一，她便吃不惯。”
　　（如果里一很挑，你怕不怕麻烦。）

　　“你做饭做得如何，里一半吊子，做的东西能吃，但是不精。”周凯一补充，夹住红烧的豆腐手悬在时晚正前方。
　　（如果里一厨艺一般，你会不会嫌弃，你厨艺如何，会不会为里一做饭。）
　　张时晚端起陶瓷碗接过豆腐，头终于没有再低下。
　　“哥，老扯我身上做什么......”周里一蹙眉，不是不知道哥的用意。
　　试探时晚，对自己是什么反应。
　　“啊啊，没事，会长的意思我明白，就是他忙的时候，班长吃饭方面需要有人照应，你们放心，班长对我学习方面很照顾，能在生活饮食上为她做点什么，我很乐意，也会尽力。”大概是因为谈话内容涉及到周里一，张时晚说话也不含糊。
　　周凯一：“......”
　　周里一：“......”
　　厉方宏听完，丢了筷子，手捂住嘴偷笑到肩颤。
　　可以，这个张时晚比自己接地气。
　　一句扯学习上，一句扯回报，完美得避开了隐藏问题。

　　“哦，对了。你们过年回去见老头，想好带谁了没有？”厉方宏停了笑，见气氛缓和，切入餐桌上要谈话的正题。
　　张时晚的脑中蹦出他们口中的老头这次的见面目标：周凯一跟周里一带着爱人去见。
　　对高中生要求带爱人去见人......
　　“小里子带我好了，我演技可以，最重要的是，我爱人......也不会吃醋。”厉方宏说完瞄了一眼旁边的周凯一，见周凯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那多半是默认了。
　　“接受。”周里一没有意见。
　　这是什么情况？有对象的厉方宏假扮班长的爱人？张时晚惊讶。
　　“得帮凯找个年龄小的，演技高的，不动心的，最好皮一点、逗一点的，能让凯无语的，过年期间可以不回家的，见家长形象好的......好像有点棘手。”
　　“我可以吗？”张时晚问的不假思索，按厉方宏的陈述要求，自己真的每句话都中。
　　厉方宏挑了眉，看看里一，又偏头瞧瞧周凯一的反应。
　　周里一手撑着半边脸颊，回看一脸计划得逞的厉方宏。
　　应该是征求过哥的意见，所以，厉方宏才会挑着要求引时晚上钩。

　　虽然有点期待有时晚的新年是个什么样子，但周里一还是有所顾忌，她转过脸，对着时晚道：“你过年还是陪家人吧。”
　　“我是想陪他们，但他们应该没空陪我。”心里话一溜烟道了出去，张时晚才反应过来自己讲了多余的，忙打圆场，“抱歉抱歉，说多了，我只是觉得校霸大人说的要求我都符合，所以，才会不由自主。没事的，我还是回自己家过年好了。”
　　可不是吗？张时晚的年纪比周凯一小，她不敢说自己演技高，但假装别人对象似乎不是第一次......虽然那都是不想再提再犯的事。关于不要对周凯一动心这一点，张时晚也是无可挑剔的人选。至于皮、逗、让人无语，那本就是张时晚的特点。
　　时晚打着圆场，悻悻然想着很快这个话题就结束了，却见周凯一朝她伸出了右手。她睁大眼睛，尴尬的褐色瞳孔里多了丝诧异。

　　“如果过年可以不回家，我想邀请你假扮我爱人。”周凯一的黑脸褪去，脸上写着诚意。
　　这男生没了低气压的样子，与周里一相似的五官，叫张时晚如何拒绝？她伸出手，握住周凯一停滞在自己面前的手，商人间达成共识最直白的接受。
　　周凯一点头：“合作愉快。”
　　张时晚紧张回应：“嗯，合作愉快。”

　　“里一。”周氏兄妹送走了厉方宏与张时晚。周凯一叫住周里一，“宏查到了，她的背景。不是什么保姆出生。”
　　周里一屏住呼吸，听着周凯一说下去。
　　“是一个发扬公平正义的家庭，唯独对他们的女儿，张时晚做了不公平的决定。”周凯一取出手机，上面十几条信息，全部来自厉方宏，“张时晚小时候被绑过架，被绑架那会儿，张父正在竞选局长。有人故意绑架时晚，想以此胁迫张父放弃竞选。”
　　周凯一看着里一，看到她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阴冷空洞，想着后面的事，里一估计，有了耳闻。
　　张父没有离开竞选厅，另一边职位高管的张母也没有动作，没有人有要去救时晚的意思。
　　“张父，最后得到了局长的职位，张时晚被绑架三天后自己回了家，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那以后她变得很叛逆。还有传言说，她可能不是张父母亲生的。”
　　周里一在周凯一面前难得走神，周凯一也不恼。
　　如果里一，只是同情那个孩子......
　　周里一：“哥，你这个决定，做的很好。”
　　周凯一：“嗯？”
　　“让她跟我们回家。”
　　“里一，我希望你分清楚，感情和同情。”
　　周里一笑，笑容里有点忧伤：“哥，我们是一样的。”
　　对啊，周凯一怎么忘了，里一跟自己一样，世界里没有同情二字。
　　如果有，那被同情的对象也已经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