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里晚一》余沉

41、情敌的情敌是

　　下午第三节下课后，是全校师生可自行吃晚饭休息的时间。林主任喊了班长上讲台拿成绩单。同学们多半好奇成绩高低逗留在班级，张时晚开了后门，一溜烟逃了出去。

　　这个点，操场上踢足球的同学刚分配好队伍，在各自部署。跑道上，或近或远有学生在慢跑。

　　张时晚绕着操场最外侧跑道慢步。
　　她从二中刚转来的那月，考试考的很不理想，年级段垫底，一转校就跟本校生争着倒数第一。

　　她那时候以为，自己能转校，是因为父母暗地里插手，帮了自己。她以为与季安微在一起，成功引起了张父母的注意，所以刚来了这个学校，有些得寸进尺，上课不认真、喜欢掐点、考试乱写，想着父母也许会找她谈话，叫她好好学习。

　　但是没有，他们没有问过张时晚，为什么考试考成这样，为什么跟那个女生在一起，他们没有像季安微父母那样，为了面子，到处声张。

　　考试，想考不好的时候，题目都很简单，想好好考的时候，题目非一般难。
　　这次，除了语文考试，后面的科目张时晚考的也没有那么顺手。虽然很多题目能套用班长的方法，但是......不是全部。

　　心情烦躁的时候，旁边正好有慢跑者经过，张时晚看着前面的跑道，跑了起来。

　　冬天，刚迈出步小跑，迎风面有点凉，过了一圈操场，张时晚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她是个长跑运动员，习惯快于慢跑的匀速跑步。

　　张时晚跑着外圈跑道，赶超了不少内圈的跑者，这样的赶超，是她新发现的一种宣泄。

　　两圈、三圈......

　　第几圈了？
　　又一个直道，时晚双手握拳，想练一下1500米最后一百米的直道冲刺，却在快要进入弯道的时候看清弯道外，悠哉走过来的周里一。

　　“班长？”张时晚停下跑步，双腿因为刚跑过长跑有点飘然，她在原地边甩腿放松腿部肌肉，边伸手解了围巾，又去脱加绒的校服外套。

　　“会感冒。”周里一看着她脱下校服，伸手递给时晚一瓶矿泉水，顺便，接过了张时晚的校服外套，“刚跑完步，水只能含着，不要下咽。”

　　“谢谢，”时晚接了水，“放心，我怕冷的，一会儿就穿上。”

　　周：“成绩没进前200名。”

　　张时晚刚拧开瓶盖含了一口水，周里一一句话，张时晚不仅将一口水全部喷出，还因为回咽口水的时候不慎，把自己呛到了。

　　“咳咳咳......”一阵猛咳后，张时晚的脸比刚跑完步时更红了几分，“我知道......我考不好，前三百名......我都......没指望的。”

　　高一统共三百多号学生，张时晚之前成绩垫底，排到三百号之外，实属正常。 “没出息。”周里一听了她的话皱了眉头，摊开校服，披到张时晚肩上，“你这么没指望，我就不该来告诉你，你的总排名是第201名。这次考试进步最大的同学。”

　　“你你你，你说什么？”张时晚有些难以置信，眼里闪满喜悦，后一想201名......就着那眉眼的喜悦嘟囔：“啊西，就差一名进前两百耶！！！我跟你说，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运气......不过，进步了整整一百多名，真的假的，班长，你别骗我！”

　　“不骗你。”周里一倒也坦实。
　　刚才在教室，周里一刚上讲台，林主任就笑弯了眼夸她又是年级第一。
　　但周里一倒没有什么表态，拿了高一成绩排行榜，快速浏览名字那一行。

　　张时晚.......
　　张时晚.......
　　有了。张时晚，第201名，备注信息里，填着前进了113名。

　　“啊啊啊，班长，我要请你吃饭！！！”张时晚大笑，不顾双腿还没恢复，兴奋得跳起来。

　　周里一也笑，明明才两百多名，并不是值得人骄傲到请客的成绩，可是，看着时晚喜悦感爆棚，好像，这也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当前，夕阳西下，管它岁月静不静好，眼前张时晚的不静，也是风景。

　　成绩出来没多久，全校就进入了期末复习的紧张阶段。

　　张时晚原以为这种复习会是枯燥乏味，没想到，有位不速之客于她告了白。

　　李遇昭每天都会给张时晚送糖果。
　　这糖果不是简单的食用糖果，包糖果的纸上，每张都有一句不重复的告白。

　　时晚第一次收到他的糖果，还未知李遇昭的心意，很不客气得打开就把糖往嘴里送，揉展着糖纸将要扔的时候，教室日光灯一反光，照得纸面上显了字：我喜欢你，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张时晚原以为是这款糖比较特别，自带这些暖话系统。没想到第二天收到糖果的纸上，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糖纸：张时晚，做我女朋友好吗？

　　妈呀......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吧......
　　张时晚收起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三天，李遇昭送来糖果的时候张时晚推手拒绝：“最近牙口不太好，吃不了糖。”

　　谁知李遇昭丝毫不介意时晚找的推辞，大方开口：“好，咱不吃糖了。”

　　午休过后，时晚桌上多出了一束包裹精致的玫瑰花。

　　张时晚跟周里一不住宿，冬天午休会选择两个人去操场，躺着晒太阳。

　　两人回教室也是一起回来，张时晚看见玫瑰花脸有些扭曲，周里一挑了眉：“今年桃花开得蛮早。”

　　“呵呵......春天还没来呢......哪有桃花？”张时晚火速将玫瑰收入了抽屉。

　　“玫瑰花瓣上好像有字。”周里一坐下，不咸不淡的语气，“还望同桌不要错过，万一成事，别忘我这点提人。”

　　张时晚：“......”

　　班级陆续来人，周里一离开班级去了教师办公室，时晚好奇玫瑰上是否真的有字，翻出精致的包装盒查看。

　　果然有，还是每片都有，第一片：我做错了很多事，但是不想错过你。
　　第二片：春风十里，不如由我爱你。
　　第三片：你负责安平快乐，我负责其余所有事。
　　.......

　　“屎盆！哇，这是谁送你的玫瑰花？”童百寻从后门进来拍了一下时晚的肩膀，看见时晚肩膀明显一颤，探过脑袋看看这屎盆在做什么亏心事。不料撞见时晚看“信物”的现场，大声惊叹！

　　童百寻的这波惊叹，引起了班级其他同学的注意，各方女生纷纷发来纸条、眼神向时晚打探追求者是何许人。男生则都心知肚明，去调笑告白者李遇昭。

　　当然，这一切，止于周里一回到教室。

　　但是，无可避免的，李遇昭喜欢张时晚这件事，开始从班级扩散到班级外。

　　时晚反应过来时，高二的丁伍杰站在她旁边的窗外，问她李遇昭是哪位。

　　前桌古潇难得偷听别人讲话，转身看着丁伍杰，指了指坐在教室中间位置的飞机头男生。

　　丁：“麻烦帮我喊他过来。”

　　李遇昭在丁伍杰面前站定。两人在高一六班班级外，避开时晚的地方。

　　丁：“别打时晚的主意。”
　　李：“据我所知，时晚现在是单身，虽然我现在知道了学长你也喜欢她，那我们应该是公平竞争的关系。”

　　丁：“我跟她青梅竹马，你拿什么跟我公平竞争？”
　　李：“当然是，近水楼台。”
　　丁：“你看上她什么？”
　　李：“她的不计前嫌，对我宽容，为人温和，偶尔逗比，与别的女生，区别很大。”
　　丁：“若她不再对你宽容，不再温和、不再逗比，计较前嫌，你放弃吗？”
　　李：“我这人，有一点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就是决定要得到的，在得到前，不会放弃。”

　　此处，火药味甚浓，李丁两人还在刀锋相向。
　　周里一不慎进了警戒线，耳尖听了对话。
　　“李遇昭，告白写的不错，下回班级作文平均分指望你了。”周里一看着李遇昭，意味深长，无比肯定。
　　李遇昭讪讪，手揉了揉飞机头，有些不好意思。
　　丁伍杰嘴角刚露出个胜者的微笑，周里一就转面看向他，好心提醒：“至于，丁学长，堂堂高二学霸，不顾高二与高一那么多班级阻隔，不顾下课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赶来与我们班学生争风吃醋，我为你对我同桌的喜欢鼓掌。但是你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
　　丁伍杰僵硬了笑容，李遇昭偏头掩乐。

　　周：“张时晚现在把重心都放在学习上，还望两位，不要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她。”

　　自从遇到张时晚，周里一思考人生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不只是，因为张时晚本人，连带着张时晚身边的人，比如追求她的男生，一起思考了下人生。

　　丁伍杰与李遇昭很默契得接受了周里一的提议，不将私人感情带到在学习的时晚身边去影响她。
　　但是......
　　他们变相得以为，只要时晚不在学习就可以继续他们的争夺、比拼。

　　比如，现在。
　　这两周，一中高一大部分老师晚自习时间会离校去市里教育厅做学术交流。
　　周里一授命带班，张时晚跟着她在教室上晚自习。
　　于是，下课争得热火朝天的两人，都想着在约时晚一起吃晚饭上下点功夫。
　　下课铃一响，老师一声下课。李遇昭向后边的同学示意别动，箭一般穿了出去，由于速度过快，刹车不及时，直直撞在后面黑板报上，但不妨碍，他手一推黑板报，方向是后门，又一个箭步，肩臂撞在后门上，发出巨响。

　　张时晚边收拾着课桌，边想着晚上吃什么，就被后面突然传出的巨响，吓得一哆嗦转了头。

　　成功引起了时晚的注意，李遇昭一激动就着倚门的造型对着时晚放了电眼。张时晚一脸懵逼打算转身，就见李遇昭收了傻样，佯装绅士：“时晚，你我相遇两月有余，恕我愚昧，还未知你所好，晚餐，你想吃点什么？”

　　张时晚内心一头黑线，她也在想晚饭吃什么......
　　“喜欢吃日料还是韩料？法国餐还是土耳其菜？我家新来的土耳其大厨，做的东西就算是平日对食物很挑剔的朋友吃了都要夸赞的！”为表自己邀请时晚吃饭并不是随随便便吃点杂食，李遇昭搬出的都是外国的菜系。

　　“不好意思，时晚从小喜爱咱们中华美食，你的那套外国菜戏码没戏，洗洗哪凉快哪呆着去。”丁伍杰趴在时晚旁边的窗口，努力使自己说话保持平缓，一下课就飞奔来这，气还没喘完。

　　“哦？中华美食？那最好了，我家厨师会做各个省市的特色菜，时晚，你喜欢哪座城市？现在咱们先直接品尝那地方的美食，等放假了，你想去哪玩我随叫随到。”李遇昭手抱胸前，洋洋得意，一句随叫随到，多半会让时晚心动的！！！

　　坐在位置上的时晚，眼角尴尬得抽搐了下。丁伍杰正巧瞥见，一脸沾沾自喜：“抱歉，咱时晚钟爱自家口味，你就别费心思折腾你那套全世界了。”

　　李遇昭跳脚，揶揄：“丁学长似乎对我家时晚的口味喜好相当了解呀，可惜了，我家时晚只愿和你称兄道弟！”

　　丁伍杰青筋突兀，沉着：“称兄道弟的，好过普通同学吧。”

　　......

　　丁李两人的目光能打架，并且容纳不下其他人。张时晚心里敲不下主意，她很想说，两位慢聊，我先吃饭了......奈何怕自己打扰到两位的闲聊，后头两位又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里一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得听着丁李两人争论不休，她点开手机对话框给周凯一发了个信息：晚饭，你跟嫂子二人时光。用餐愉快。

　　发完后，周里一头偏向时晚，低音无形中提高了些分贝，冷不防插话丁李两人之间：“操场上说请我吃饭，还作数？”

　　张时晚闻言，头拼命得点：“当然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食堂，现在。”周里一说完，起了身。

　　“遵命！”时晚也跟着起来。

　　这头，李遇昭率先反应过来表态：“时晚你要请班长吃饭？不早说，班长你想吃什么，我李某恭候倾听，保证达到目标。”

　　丁伍杰见了李遇昭那谄媚的样子嗤笑：“时晚，除了要请你们班长吃饭，还要请别的吗？请班长出去玩各种嗨找我，费用也都我来。”

　　周里一此刻背对着丁李张三人，她闭了眼睛，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拽出抽屉里的纸张，忍住去揉纸张成团转身扑上去塞住那两张嘴巴的冲动。

　　稍微忍住的时候，周里一睁眼，慢慢转过身，依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瘫脸，准备好反击的话刚到唇边，张时晚比她还要快一步：“我说你们俩，玩够了没有？两位大哥，我时晚虽贫困，但请班长吃饭还是请得起的，她想吃什么我会点的，要请她去玩的话我也会安排好的，不用两位爷操心，ok？”

　　“okok！时晚，班长，带我一个吃饭吧！”李遇昭被时晚突然半玩笑半情绪化的语气说愣了。

　　“也带我一个吧，这个点也没人跟我组队一起吃了。”丁伍杰还附上了个理由。

　　时晚看看班长，见周里一的眉头微皱，立马转回头：“不成不成，我只请班长一人。”

　　“我们可以自费！”

　　“你们俩自费你们俩自己组队吃去，没看到班长只想跟我两个人吃饭吗！”张时晚故意搞了怪，眯了睫缝又瞄了眼班长，见周里一一副待会儿会质问她‘什么叫班长只想跟我两人吃饭’的表情，满意得回头继续假装严肃，“咳，不好意思，主宾错了，没有发现我只想跟班长两个人吃饭吗！你们这眼力见，将来怎么娶到老婆！？”

　　李遇昭：“......”时晚这......像是知道自己在追她吗？？？
　　丁伍杰：“......”很强，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时晚这人，她把你当朋友了，就算知道你在追她，她也只会把你往朋友方向扯。

　　周里一听着时晚“训”蒙了丁李两人，眉头舒展，嘴角有了很小的幅度。
　　这家伙，分得很清楚，友情就是友情。
　　想到这，周里一嘴角的幅度又没有了。
　　那自己，应该也是被她钉在友情的框架里，不会改变的吧。
　　这样也好。周里一，不说穿，你还有救。

　　而张时晚，满脑子都是这波搞怪，有没有逗得班长开心一点。
　　看周里一下午整个人阴气沉沉的，张时晚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也很不舒服！

　　张时晚转过身时，周里一已经恢复那张面无表情，但是相对于刚下课那会儿，似乎周里一的心情缓和了很多。
　　张时晚没由来，暖笑：“清炒的鱿鱼，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我今天没机会大展身手了，晚饭先在食堂将就一下，班长，你还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到时候多多琢磨。”

　　我不管，别人都在问你喜欢吃什么，你一转身倒都惦记着我喜欢吃的，我还有什么喜欢吃的。
　　我喜欢吃我哥做的饭菜。
　　兴许，我还喜欢吃的，是你说的到时候，花心思为我做的吧。

　　两个女生，一高一低，高的长发，扎着马尾。低的短发，举步潇洒。
　　两个人朝食堂的方向踱步。
　　那个高一点的扎着马尾的女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这身边短发的女生：“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短发的女生迈着八字步，步伐突然变快，走到了低马尾女生前面，再突然一个转身，望着高个的女生，道得不好意思：“那天，我身体不适，有人为我做了清淡的食物。我喜欢吃那天的食物。”
　　那天，张时晚痛经提前，腹部的阵痛影响了胃部的消化，她当时胃里一阵难受，很想把刚吃进去不久的东西全吐出来。
　　但是她忍着，宁可再难受些，也不吐。

　　因为她记得，周里一说，不是对谁都要表现的很完美。她周里一会简单的做饭菜，不是谁都需要知道的事。
　　但是周里一让时晚知道了。

　　原来，喜欢一款食物并非局限于喜欢这款食物的味道。
　　还有，喜欢做这食物的人。
　　为什么做，为了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