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福消兽》红豆纽扣

22、第二十二章：还有些遗憾

　　“我说小妮子，你这几日，天天儿往我这里跑，暮与也不找你？”司命摆弄着新得来的兰草，一下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找我做什么，一个怀钰他还忙不过来呢，再说...”自从我说要走以后，除了他喝醉那晚，几乎日日都躲着我。
　　“哟哟，怎的我听出了，一股酸味？”
　　“我......”
　　“司命，你给我滚出来！”我话还没说完，一声厉和打断了我。
　　敢这样在司命府门前叫嚣的女子，我如今想不到第二个。
　　“青绾，她回来了！”
　　司命与我大眼瞪小眼半晌，赶忙放下手里的花。跌跌撞撞往府门前去了，我赶忙跟了上去，怕是有好戏看了。
　　我才赶到就见青绾已将剑搭在了司命喉间，“你说许诺他现在在哪？”
　　我赶忙将青绾的剑推了下去，刀剑无眼，仔细伤着人。“青绾你糊涂了，许诺他早去了六道轮回，你来问司命做什么？”我想过青绾回来找司命算账，可没想到青绾这次如此认真。
　　“司命，你老实告诉我吧，我将十八层地狱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你告诉我，他究竟在哪里？”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真的不能说。”司命将头瞥向一边，不去看青绾眼中的泪光。
　　“好你不告诉我是吧。”青绾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若不告诉我，我便自刎在你府门前，看你如何向我爹交代！”
　　“司命，你就告诉她吧。”我见司命仍是左右为难着，也开口央求道。
　　青绾一拧眉，刀口瞬间入了皮肉，鲜血顺着剑往下缓缓淌着。
　　司命吓得急摆手，“我的小姑奶奶，我告诉你便是了。这许诺，他就是川絮上神！”
　　川絮上神！青绾同我皆是一愣。
　　这个名字我这几日听过不知多少遍了，当年仙魔大战，他便是暮与的副将，这一战中他功不可没，至于到底是怎么个功不可没，司命倒没同我细说。
　　可是，我曾听司命讲川絮上神是个天生地养的神仙，前身是佛祖坐前的灵石，在凡间历劫时的许诺是有七情六欲人，爱上青绾自是容易，可是如今这般的川絮上神......
　　“我不管他是谁，我要找的，是我爱的那一人，谢谢你司命。”
　　青绾怕也是知道这些的，凡间的一切在川絮看来就像是数万年生命中的南柯一梦。过了，也就忘了。可是，青绾还是要去试一试，这样值得吗？
　　青绾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盯着青绾离去的背影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我想，我与暮与的这些事情总得有个了解，拖拖拉拉的不是个办法，可还没等我进梓梧宫的门，一个人影就匆匆忙忙闯了出来，与我撞了个满怀。
　　“怀钰公主，你怎么了？”我瞧清了眼前的人，有些不解怀钰公主眼眶通红，见着我时一脸的愤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哼，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完推开我腾云走了。
　　“我...”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我一进门，果真瞧见暮与一人背立在庭院中。如我所想，除了暮与还有谁能将怀玉公主得罪成这样，想来怕是小夫妻闹了什么矛盾，我还是少管些闲事为好，以免到时候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
　　他缓缓回过头，枝头的绿意在微风中摇曳。竟让我恍惚想起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稍稍有片刻愣神。
　　“灵山开了场法会，天帝邀了各路神仙前去，我两三日便会回来。”暮与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身边。
　　“我以为你若是没喝酒会躲我一辈子的。”我带着浅浅的笑意与他玩笑。
　　他似不经意般偏过头去，掩嘴咳了两声，怕是我这玩笑开的有些尴尬了。
　　我赶忙识趣的错开话题：“那你，早去早回。”
　　他微微点头道：“那晚答应你的事，都等我回来再做打算吧。”
　　我咬了咬唇道：“其实我想问你，想问你…”
　　“如何？”暮与等着我回答他。
　　“我想问，你是否心中已有决断？”我在心里不禁鄙视自己一番，怎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给变了，夕月你何时变得如此畏畏缩缩。
　　“是。”
　　我慢慢退后一步，将道让出来，示意暮与可以离开了。
　　“月儿，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嗯，我等你回来。”但愿真如你所说，到那时我的心也能尘埃落定吧。
　　我眼睁睁瞧着暮与走了，终于还是没问出心里想问的。
　　我如今是委实后悔，当时没拉着他问个清楚，这几日过的就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既想知道暮与到底会说什么，又怕等来的是死刑。
　　司命见我日日魂不守舍的，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仰天长啸道“呜呼，如今的年轻人怎的这般麻烦！”
　　我被他吓得一抖，“我说司命，我在想事情呢，你干嘛！”
　　“呵呵，想事情，我看你在想暮与吧，你喜欢他，告诉他不就完了吗？”司命皮笑肉不笑地看我。
　　“我喜欢他？司命你说笑的吧。”我只觉得嘴角微微颤抖，真想将司命一巴掌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不喜欢？那为什么不敢正视我明亮的双眼。为什么以前还好好的，来了个怀钰你就蔫儿了，天天往我这儿跑。为什么不敢将心里话说与暮与......”
　　我听着司命的这些话头脑愈发混乱了，可是好像以前被隐藏的很深的东西，竟然有些水落石出的明了之感。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有病！”我朝司命吼道。
　　我是有病，还不轻。
　　司命头一回见我发这么大的火，刚才的气焰瞬间没了，缩着脖子咽了咽口水，一脸可怜的看着我，“人家不过是说出事实嘛，干嘛生这么大气。”
　　我转身叹了口气腾云往梓梧宫去了，司命哪里知道，我是在气我自己。
　　“我喜欢他又怎样，人家喜欢的是怀钰公主。一个是上神，一个是公主，他俩才是天生一对，夕月，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暮与不在公主自然也就不来了，这梓梧宫显得分外冷清，我想我怕是天生受虐的命，突然没人使唤我，没人为难我了，我倒是有些不习惯。
　　咦？今日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小仙娥在梓梧宫门前候着，见我回来了，赶忙一脸焦急的围了上来。
　　“夕月姐姐快救救我家公主吧，呜呜~~”其中一个竟哭了起来。
　　这是怀钰的婢女，我竟不知何时成了她的姐姐，“你慢些说，到底怎么了？”
　　“呜呜~~我家公主被魔女诗奴给劫走了，还留下了张字条。”
　　她将字条递与我，我见字条上写着两行小字：“想救怀钰，北海之滨夕月仙子来见。”署名确是诗奴的不假。
　　我心里暗暗有些无语，这怀玉到底和魔界结了什么梁子，当初撸去的是她，如今撸去的还是她，叫人不得安生。
　　“我家公主与魔界有些过节，谁知魔界这次竟做出这等事情来，夕月姐姐，呜呜~~这次只有你能救我家公主了，天界已经派兵了，只需姐姐跟着走一趟便好。”
　　“是呀，求求姐姐了。”说罢一众小仙娥一个个全跪在了地上，全哭成了泪人儿，任我怎么拉都来不起来。
　　“你们先起来再说。”
　　“呜呜~~仙娥我家娘娘得知这事一下气晕了过去，暮与上神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怎样担心，呜呜~~，还请仙娥答应。”
　　我听她这话，竟不自觉有些自嘲，这些话还真是句句都扎在我心里。
　　是呀，一个怀钰不见了，还有爹娘担心，还有暮与着急。哪像我，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如果是暮与在的话，他也会希望我去吧。当初暮与奋不顾身救了我，如今便换我来救怀玉，也当还他个人情了，如此就算暮与当真放我走了，我也该要好受些的。
　　“好，我去，你们起来吧。”既然是这样，我何不遂了他们的愿。
　　我从前听陌槿提起过北海之内野兽纵横，有一种野兽叫驳，能吃虎豹,那既然是吃虎豹，我想应该不会对我这个凫溪小兽感兴趣吧。
　　北海之森境内无人活动，总归荒凉了些，遮天蔽日古树间弥漫着瘴气，我单靠肉眼根本无法辨认道路，只得凭借仙法引路。
　　“这黑压压的一片，诗奴还真是会选地方啊。”
　　我瞧着周围闪着蓝光的眼睛渐渐逼近，才知道怕什么来什么这话不是空穴来风，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走投无路之感。
　　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了上次与诗奴相战时，暮与突然出现将我救下的场景，这次......
　　别傻了，他或许连我来这儿都不知道，又如何来救我。
　　我指尖的一道光化作利刃，眼光似冷兵器般盯准一个方向，那么我就从这里出去，活着出去！
　　瞬间发丝飞扬，裹着嗜血的敌意，野兽的嚎叫与剑划过空气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凝在空气中严寒而肃杀。
　　……
　　鲜血的腥味已经席卷了整片森林，我面前是一具具野兽的尸体，横陈的鲜血浸透了我残破不堪的衣衫，野兽的爪牙分外狠毒，我的手臂上已是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我靠着树缓缓滑下，拉扯着伤口痛到麻木。
　　“呵。”我竟莫名想笑。夕月啊夕月，你说这为救公主而牺牲，年纪轻轻的也算是烈士了，可惜的是见不到我死后的碑是何样了。
　　喉间突然涌起一股腥味，登时吐出一口血来“咳咳...咳咳...”
　　“夕月，这样值得吗？”
　　黑袍衣角映入眼帘，诗奴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我跟前嘴角衔着一丝笑意，“为救你喜欢的人他心里的另一个人，这样值得吗？”我好奇诗奴是如何知道的。
　　我实在累的不想抬头看他，“没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我曾在青绾奋不顾身之时问过这一句，没曾想自己这么快便找到了答案，“呵呵，这样的感情，你又如何会懂？”
　　“我不懂？哈哈，你可知我这几百年来日日体会着这种蚀心难熬的滋味。”诗奴用手抬起我的脸，道：“如今也让你来尝尝！”
　　“这几百年来，君同陪我走遍了四海八荒的多少地方，却唯独不许我踏入穷山半步，他以为他将心思藏得有多深，他跟着我走了，不过是为了让我不要伤害你，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可笑！”
　　“你不过是救了他，而我才是陪了他几百年的人，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要占着他心里的位置不放！明明是我，是我万年前先在若水河畔遇见他的……凭什么！”
　　我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诗奴说她才是最先遇见君同的那个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可是你要知道，私自掳走了天界的公主，是大罪，你可担得起。”我努力让自己提起精神来却愈发有气无力，浑身的伤口折磨得我一层层往外冒着冷汗。
　　“哈哈哈，你真以为我将那公主绑来了？还是，你一听见暮与的心上人有事，怕暮与担心，没等天兵天将赶到，你就先来了。可惜啊，暮与的那个心上人怀玉公主可没那么好心，是他叫我来除掉你的，这一切不过是引你上钩罢了。”
　　“原来如此，咳咳...”我口中又漫出一口鲜血，怪不得诗奴如此清楚我们之间的事，“呵。”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一个天界的公主，一个魔界的公主。为了一个我，竟如此大费周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死到临头你还嘴硬。”这次诗奴说的并不假，若是以前我或许还能与她搏上一搏。可是如今只剩半条命的我，怕是左右连她的一招也抵不过了。
　　我本想笑着闭上眼，可是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惹得我不得不皱眉，青绾他们要是看见我这副德性，定要嘲笑我没用的。
　　诗奴手中黑气萦绕，攥着我的脖子，这空气越来越稀薄。
　　暮与，我怕是等不到你回来了，与你相识我从未后悔，只是还没亲口说出我喜欢你，有些遗憾……
　　我缓缓闭上眼，眼角的泪兀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