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三章:阜歌 ...

  •   我匍匐在草丛中,提溜圆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那只灰兔子,小东西爷盯你半晌了,看你这下如何逃!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三,二…
      “啊—”
      只听见一声尖叫,在茂密的树林里惊起一林子的青鸟,这尖叫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下。
      我张着嘴,看着已经一去不复返的小灰兔,再看看我胖乎乎的小手上漆黑的鞋印,以及早早儿避到一旁捂着耳朵的莫尘师兄,真真有心想掐死他!
      “你干什么趴在这里?吓死我了!”柔弱的莫尘师兄拍拍胸脯,还在我我尖叫的余威之中尚未缓过劲儿来。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咯咯作响,好久没打过架了,如今也该松松筋骨了,我从牙缝中生生挤出几个字来,“莫尘师兄,一会儿,不要叫的太大声哦。”
      莫尘师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朝我摆摆手,“阜歌师妹,师傅叫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一溜烟没了影。
      踩了我的手不说,还让我丢了给师傅的兔子,若是让你走了我就白白活这十六年,若是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我就不是阜歌!
      莫尘师兄这下只能任我欺负了,一来他理亏不敢惹我,二来他的师父不敢惹我的师父。
      本来这昆仑山下的白须道观只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师父,可是自从我两岁来这里之后就又多了一个,自然不是我,只是恰巧我同他是一天进这道观的,师父看我与他有些缘分便将我收做了徒弟。
      我十分庆幸当日师父眼拙,看出我与他有缘,不然我如今怎能在道观之中为所欲为?然而我的师父怕是收了我这徒弟之后便肠子都要悔青了,再也不敢眼拙,也再未收过旁的什么人。
      听师兄们说,当时这位唯一的德高望重的观主云游回来便带回了我的师父,他们是在一场法会上相识,似是有些一见如故的味道,观主见师父仙风道骨想来必是不凡之人,便请来观中,当神仙一般供着。
      对于他们的说法我有自己的见解,从来都是观主去拜会我师父,我师父哪里同他有一见如故的亲热之感,想来观主是看我师傅仙风道骨,又生的如此俊俏便请来观中当神仙一般供着,好为道观弄个噱头,招来些人气。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父皇听说我拜了个仙人为师,倒是比我还庆幸,深感当初神人托梦说要将我在两岁生辰时送进道观是个再不会错的决定,以为是自己勤于政务,这福报便落在了我这个公主身上。殊不知只因我幼时胖嘟嘟的惹人疼爱,才让师父一眼瞧上了我。
      我当初被送进道观时不过两岁,刚断奶还没多久,如何离得了父母,最后竟是连奶娘都不认了。日日在道观之中哭闹,若说我只是日日哭闹倒也好,左右观主喜欢热闹,有我在,清净的道观之中煞是热闹了不少。
      可是当他们发现我不止日日哭闹,更是夜夜哭闹时,全道观上下一百多号人是怎的也坐不住了,尤其是观主,自己休息不好也就罢了,如今道观里还有尊大佛,人家休息不好才是头等大事。
      他们便想了个法子将我放在观主平日里打坐的席子上,挨个儿逗我,看小小的我能给谁几分薄面,殊不知我是我是喝奶长大的,油盐不进!
      最后是我师父出现在了我的一堆师兄当中,听师兄们说,我一见师父便不再哭闹,还是师父哄我睡了一晚,是以观中上到观主下到扫地的,对我师父的崇拜之情更是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也是由此,哄我睡觉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了师父,想必我当时没少折磨我师父,才会让他不再收徒之心如此决然。
      虽然我师父不再收徒之心已经这般决然,可是这隔三差五就来几个心心念念想成为我师父关门弟子的名门闺秀,着实让我有了危机感,我实在不解,这好好儿的人不嫁,非得凑到这道观中来觊觎我的师傅做什么?
      我平时没少气师傅,若是他当真一时想不开再收了个乖巧的徒弟,我再道观中不就威严大减了吗?我在师傅心中不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吗?
      不行,我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兔子本是抓来讨好师傅的,如今却被莫尘这傻小子给毁了,你说,我如何不收拾他?
      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师傅的房间,看来师傅是没在,那我岂不是还有时间去再抓一只,我心下正喜,谁知师傅里间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连忙毕恭毕敬地站好,弯腰拱手行礼道:“师傅。”
      师傅怕是将将困了觉,神色还有些朦胧之态,他矮身坐在藤椅上,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心下感叹师傅就是师傅,到底是什么时候都如此耐看。
      他们都说师傅像神仙,我看分明就是。师傅在这儿十余年,我见着观主的头顶从半秃变成了全秃,我从不及床榻高变到如今已不能再赖在师傅的怀里不起来了。可是师傅好像从未变过,时光就像在他那里停住了。
      我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递与师傅,歪着头道;“师傅为何如此神态?是睡迷了吗?”
      “无碍,做了个不真不假的梦罢了。”接过我手中的茶,刚递到嘴边又放回了桌上,神色微敛,“你可是又做了什么好事了?不然怎的如此乖巧了。”
      我看惯了师傅不怒不火的教训我,哪里会有半分害怕,上前一步挽着师傅的手臂撒娇道:“哎呀,师傅徒儿那里又做什么了,不过是觉得徒儿平日里没少惹师父生气,如今想让师傅知道徒儿长大了,宽宽师父的心罢了。”
      “你呀,要是早早如此懂事,我何须在这里待到现在。”师父侧头一脸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耳垂。
      我一听这话瞬间退后两步,乌黑的眼睛适时泛起了泪光,“若是师父要走,小歌宁愿一辈子都不懂事!”
      “你看你,又说胡话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我瞬间又破涕为笑,“只要师父不走,我就做一辈子师父身边的小孩子。”
      “你这一辈子,本不该跟着我,这十余年的光阴也是我逆着天命偷来的,成年之后,你就该平平安安的去走你应走的路了…”师父神情沉郁不定,我一点也琢磨不透。
      “可是师父,我听不太懂。”我的小脸皱成一团。
      师父探身轻轻揉着我的头发道:“听不懂没关系,那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给你起这名字的寓意?”
      “记得,师父说过,我这一生莫要去追寻那些触不可及的东西,若是执念太过深重,追寻的路必然不会平平坦坦,相反步步刀山火海,如履针毡。所以阜才是追的真正意思,师父给我起名为阜歌,就是要以此告诫我。”
      我以前确是不叫这名儿,可是我觉得师父起的,一用便舍不得换了。而师父这话不知对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早已倒背如流。
      “嗯,知道便好,师父只希望你这一生能顺顺趟趟的,你少一番执念这须臾的几十年也就少受一些苦。”
      我在道法方面天资愚钝,怕是不知道几时才能悟到师父说的这些,我咧了咧嘴,“有师父在,怎舍得眼睁睁看徒儿受苦。”
      师父叹了口气,有些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玉做的小腰牌,递到我手中,“再过两日就是你十六岁的生辰了,你以往总吵闹着同我讨要生辰礼,为师这回早早儿准备好了,看你如何来烦我。”
      我小心翼翼接过,好生温润的玉啊,上头还用小篆刻着我的名字,我举起它对着光欣喜地打量着,“阜歌,阜歌,嘻嘻。”
      “可还喜欢?”
      “喜欢!徒儿喜欢得紧。”我拿着它蹦蹦跳跳出了师傅的院子,“师傅可不许反悔将他收回去咯。”
      我想着,这玉要陪我一辈子,师父也是要陪我一辈子的!
      少年时光阴过得很快,日子一步步走着,转眼间四季轮回到了冬天,昆仑山上下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我偷偷从早课上逃了出来,叫莫尘师兄帮我糊弄着观主,莫要让他发现了才好。
      我悄悄叩开师父的房门,师父瞧见是我眉头微挑道:“这时辰,算算你该在上早课。”
      我眯眼一笑,发间的雪微微融化,落在我的额上凉凉的。
      “快些进来罢,仔细着了凉,”师父将我引进屋去,替我一一掸去身上的雪,又将身上的狐裘脱下为我披上,“入了冬你本就容易生病,还不安生,这怀里又藏了什么?”
      “还真是逃不过师父的法眼。”我将怀中温好的酒轻轻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巧的杯子。还好我走得快,酒还是热的。
      师父摇摇头道:“若是让观主知道了,这几百卷的经文你是逃不掉的。”
      “这酒可是徒儿苦苦央求了奶娘许久,她才答应告假回来时为我捎上一壶的,徒儿是专程带给师父的,想着已入了寒冬,也好给师父暖暖胃。想来师父是不会辜负徒儿的一片苦心罢。”
      “就你油嘴滑舌。”
      我往杯中斟满酒,递与师父,房中瞬间酒香四溢。
      “嗯,上好的梨花酿。”师父酒量不好,可是对酒却颇具研究,这点倒是很有些奇怪。
      见师父已经饮下两杯,我蹭到他一旁坐下,“师父,徒儿可以尝尝吗?”
      “早知道是你自己嘴馋,只此一杯。”
      我万分珍重得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满心的欢喜抬头,却见师父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这些年过去了,师父的酒量还是一成不变啊。
      我褪下身上的狐裘,又给师父披了回去,低头间听见他在梦中呢喃。
      “月儿,月儿…”
      我指尖微顿,心就像跌入了后山的冰湖之中,凉得我欢喜的心情也烟消云散了。
      她就是师父这些年来常常做的梦吗?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