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29、所谓天意弄人

　　天色微亮，马车行驶在郊外，急匆匆的。
　　车内的齐司玉在发呆，身子摇摇晃晃的随着马车而动。
　　白润叹了口气，“公子。”
　　齐司玉听到了，却没有回应，依旧在发呆。
　　“公子！”白润抓着他的手，齐司玉才看着他。
　　“公子，午时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下，用些干粮。”
　　齐司玉点头，很快车夫便找了一个靠近小溪边的地方停下。
　　齐司玉拿着馒头发呆，白润看不下去了，开口劝他：“公子，别想太多了，我们还要赶路，快些吃吧！”
　　齐司玉看着他，“白润，你能想到吗？原来萧大哥就是睿王，睿王就是……萧大哥。”
　　白润摇头，“谁能想到，自半年前公子嫁给了睿王，你我都没见到过他一眼。”
　　齐司玉点头，是啊，他从来就没联想过。
　　“公子，曾经睿王对你无情，如今萧爷却对你有意，只能说，天意弄人。”
　　齐司玉咬了一口馒头慢慢嚼，叹了一口气。
　　天意弄人，多贴切。
　　“公子打算以后怎么办？”
　　齐司玉想了许久才回答：“能怎么办？”又自嘲地笑了笑，“萧大哥喜欢的是白玉华，睿王不喜齐司玉……或许等以后睿王找到另一个更喜欢的人了，就是他赶走我的时候了。”
　　“公子，你不该妄自菲薄的，公子很优秀，是睿王没眼光。”
　　齐司玉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他心里不舒服的很，萧大哥跟他表白的时候，他把家里的王妃置于何处了。
　　齐司玉陷入这种情绪中许久，又听到白润喊他，摇摇头，不行，不能想。
　　他这算是自己吃自己的醋吗？
　　也不知道萧大哥有没有发现自己跑了？
　　此时的清荷小筑里，睿王正在大发脾气，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余一和其他两个暗卫跪在一旁，他们的前头跪着一个少年，少年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痛哭流涕的，睿王见到他顶着白玉华的脸就觉得恶心。
　　易秋明也站在一旁，第一次见到有人发怒气势如此压迫人，他心里有些害怕，但面上却镇定得很。
　　“说，人哪去了？”
　　易秋明吸了一口气才回答：“白公子走了，已经离开陵州了。”
　　余嘉祺在一旁紧盯着萧煜铭和易秋明，生怕发生冲突，头疼得要死，他忙了一整夜，好不容易能回来休息了，结果又有事情！
　　这白玉华要跑就跑，干嘛扯上秋明？
　　还有，他干嘛要跑？
　　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吗？
　　萧怡婷和萧文翰大气都不敢喘，作为知情人，他们同样知道九皇叔发起脾气来是有多恐怖的。
　　萧煜铭一直忙到快午时了才回到清荷小筑，一进门就直往白玉华的房里去，见门口只有余一在，其他两个暗卫都不见了。
　　“怎么只有你在？玉儿呢？”
　　“白公子还在屋里，但是白润不见了，老四老五去找了。”
　　“白润怎么不见了？”
　　余一给他解释了一下昨晚的事，萧煜铭越听越奇怪，“然后呢，你们一直没见白润过来？”
　　“是，易公子说白润早上醒来说要到外头买东西，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老四老五去找人了。”
　　萧煜铭推门进去，“白公子一直没出门？”
　　“没有。”
　　萧煜铭见到桌子上的人，顿住脚步，脸却越来越黑。
　　“这就是你说的白公子！”
　　所以才有现在这一幕，大厅里跪了好几个人，萧煜铭坐在主位，气的心肺都痛。
　　他倒是小瞧了他们主仆两人的本事，尽然敢偷天换日，连余一他们都没发现异常。
　　“说，他们究竟是怎么跑出去的？”
　　易秋明没有回答，现在问也没有意义了，“白公子一心要离开，萧爷强留他有何用？人在心也不在。”
　　“谁说他心不在我这了！”萧煜铭一怒，把桌上的茶杯往易秋明方向扔，余嘉祺挡住了。
　　“萧煜铭你够了！往谁身上发脾气呢！人是你自己没看好！怪秋明干嘛！”
　　萧煜铭也不管不顾了，“本王没看好人！我这忙上忙下不是也在帮你！”
　　“都在干嘛！”一道亮丽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本宫还没走到大厅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
　　萧怡婷和萧文翰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救星来得太及时了。
　　萧依雪一进门就看到大厅乱七八糟的场景，又见她那混账弟弟正坐在主位黑着脸，想必又发脾气了。
　　“九弟，你这是又在发什么脾气？”萧依雪走过去，看了眼跪在第一个的人，愣了一下，“睿王妃？”
　　姜永辉跟在她身旁，见她这么喊地上的人，也看下去，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抖着身子哭泣。
　　萧依雪有些难以置信，她知道萧煜铭不喜欢齐司玉，可也没必要这么羞辱他呀！
　　“司玉，你怎么跪着？快起来！”萧依雪想扶他起来，却被对方躲开，脸上满是惶恐。
　　姜永辉抓住萧依雪的手，“小雪，他不是睿王妃，你再仔细看看。”
　　萧依雪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脸……看着挺像的，但眼睛不一样！司玉的眼睛好看多了！而且……”对方这么一副胆小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不舒服。“这，长得还挺像司玉的。”
　　萧依雪自己念叨了几句，没发现大厅里所有人都安静并且惊讶地看着她，直到她念叨完，才看到他们的表情。
　　“又怎么了？”
　　“司玉？”易秋明先问：“是齐司玉？”
　　萧依雪转头看过去，是余嘉祺护在身后的人，“怎么，你也认识睿王妃？”
　　易秋明点点头，不知道刚进门的这对夫妇到底是谁，他们叫萧爷九弟，又认识齐司玉，还知道他是睿王妃。
　　易秋明觉得有点头绪，但又理不清。
　　萧煜铭站起身，把跪在地上的人拽起来，“你刚才叫他什么？睿王妃？司玉？他到底是谁？”
　　萧依雪见他问得咄咄逼人，也没好气，“我哪知道他是谁？本来以为是司玉，可是只有脸像而已，原来不是他！还有，我问你，天还没亮司玉就急着出城，你也没派个人保护他！九弟，就算你再不喜欢他，好歹也是你的王妃，丢的不也还是你的面子。”
　　“天没亮就出城了，你在哪里碰见他的？”
　　“西城门啊！”萧依雪看了看四周的人，“你们怎么一个个奇奇怪怪的？”
　　姜永辉似乎是看懂了，“睿王爷，太后说您去中州和陵州办事，而睿王妃刚好受大和尚拜托办事，所以和您一起出门了。怎么，你们不是一起出行的？”
　　萧煜铭揉着眉头，头痛剧烈，他已经清楚了。
　　作茧自缚。
　　今日他是尝到这后果了。
　　萧怡婷把长大的嘴巴合上，“姑姑，姑父，他，不对，这张脸，是睿王妃的，你们没认错？”
　　萧依雪这才明白齐司玉根本没和萧煜铭他们一起出门，看着她混账弟弟，觉得这不是混账了，这已经是荒唐了。
　　“我见了睿王妃四个月了，你觉得我会认错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没一起出门，母后为什么要骗我？然后你们在这大厅里又是在干嘛？最重要的是！”萧依雪当公主的时候深受先皇宠爱，脾气本来就大，嫁人之后才收敛了些，这会儿实在是太气了，指着睿王鼻子就骂：“睿王！你娶了半年的妻子，自己都不认得，简直就是荒唐！”
　　“姑姑。”萧文翰最怕长乐郡主和睿王发脾气，他们两感情好，但都是暴脾气，一吵起来连他父皇都得退避三尺，“姑姑，睿王妃的名字，叫齐司玉？不是白玉华？”
　　萧依雪被转移话题，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齐司玉。”易秋明插嘴，“白公子走之前告诉我，白是他爹亲的姓氏，玉华是他师父给他取的表字，他其实叫齐司玉，半年前嫁给了大晅睿王。他以为萧爷不可能跟睿王抗衡，所以他必须得走。可原来，你不知道他是睿王妃，他也不知道你是睿王。”
　　易秋明看着萧煜铭，“结果兜兜转转，你们两个本就是夫妻，却互不相识，才造成这么一个天大的误会。”
　　萧依雪这才搞清楚事情了，顿时不知道该骂什么了。
　　“余立！备马！”萧煜铭骂不还口，理清楚思绪，起身吩咐。
　　“你要去追他？这都这么久了，哪里还追的上！”余嘉祺阻止他，“再说了，徐培那事……”
　　“那事你自己搞定，徐培不能留你这，本王把余立和暗卫留给你，徐培得秘密押送回京。”
　　“你……”
　　“九皇叔，你就扔下我们走了？”萧怡婷不依了，她也想去追白玉华。
　　不对，他现在是睿王妃了，那该叫……九皇婶？
　　“你们自己回去。”
　　萧煜铭一心想着追上白玉华跟他解释，既然他在城门口碰见萧依雪了，以皇姐的性子，想必猜到了他便是睿王。
　　结果他人还没走出大厅，魏源就先带来了坏消息，“爷，大人，徐培中毒了！”
　　五天后。
　　齐司玉和白润，还有车夫坐在一家卖茶水的小摊前喝茶吃点心。
　　这段回程，齐司玉只是双脚微肿，身子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精神倒是有些恍惚，总是要发呆，整个人又清瘦了。
　　白润见他这回多吃了几块糕点，让老板打包了一包，“公子，这糕点吃着不错，我们带点在路上吃。”
　　“嗯。”齐司玉点头。
　　他们还是走官道回京城，不过这条路线比较短，不会经过规模较大的城池，这附近也都是一些农村，方圆几里就这里有个小摊给路人喝茶水吃点心。
　　虽然条件有些糟糕，但齐司玉看着这些农村人满足的笑脸，连日来郁闷的心情都好了些。
　　“公子，再多休息一会儿，我们连日赶路，这才五天就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你这几日都睡不好，再熬下去怕身子会受不住。”
　　齐司玉想了一下，问车夫：“王叔，我们能赶在中秋节之前回到京城吗？”
　　王大峰算了一下，“若还是继续连日赶路，大概可以，只是王妃的身子……”
　　“我没事，你们看我这次回程不是都挺精神的吗！中秋节到了，如果赶得回去陪太后娘娘过，她也开心些。”
　　可惜慧可师父不能回京城了。
　　“公子孝顺是好，但若太后娘娘见你瘦了这么多，该心疼的。”白润劝了他一句。
　　齐司玉很小的时候，爹亲就去世了，齐家人对他不好，亲情就这么断了。所以他格外珍惜对他好的人，他做了这半年的睿王妃，就太后娘娘最疼惜他，还有白容嘉。
　　也不知道表哥最近情况怎样了？
　　“公子，京城里还是有很多人想着你的，太后娘娘，容妃，大和尚，英婶，白希，还有副总管，见到公子回去了，他们一定很开心。”
　　齐司玉笑了一下，“白润越来越啰嗦了，同之前不一样了。”
　　“公子也活泼了许多。”
　　齐司玉点点头，这趟旅程改变了他们许多，一切都似乎不一样了。
　　他对睿王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齐司玉一想到萧煜铭，又开始发呆了。
　　白润看着他又是这副模样，也没办法，这几日齐司玉一直都是这种状态，说着说着就发呆，他也知道他在想睡，但劝也劝了，关键还是在他自己。
　　齐司玉还没来得及陷入思绪太久，就被隔壁桌的吵闹声打断了。
　　“够了，别再像个娘们一样叽叽歪歪地吵个不停！我跟阿翠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你再吵，我立刻就休了你！”
　　齐司玉转过头去，隔壁一桌是一个壮汉和一个月人，似乎是夫妻，那壮汉骂完，那月人还在哭，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壮汉把茶喝完，继续骂：“我一看见你这副哭哭唧唧的样子就烦！阿翠的确比你好！至少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哪像你，不男不女的！”
　　白润听了身子稍微动了动，齐司玉见过他的手段，知道他又对人家下药了。
　　白润和齐司玉都是月人，他们也不喜有人贬低月人。
　　壮汉没有感觉自己被下药，喝完茶放了点银两就先走了，完全不理会那月人。
　　齐司玉见他还在哭泣，怒其不争，走过去说他：“你在这里哭泣有什么用！像话点，追上去骂他一顿！再休了他，这才有用！”
　　“休了他！我还怎么活！我这辈子只能靠他了！”
　　“你应该靠的是你自己，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岂能由他人说了算！”
　　“你们这些男人，又怎么懂得我的感受，走开！”
　　见他跑去追那壮汉了，齐司玉也想骂他了，白润急忙阻止他，“公子，这种人，何必多理会。”
　　齐司玉只能作罢，跟白润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夜里他们露宿在一间破庙里，齐司玉坐在稻草上，盯着火发呆。
　　“公子，该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齐司玉摇摇头，白润坐在他身旁，破庙里安安静静的。
　　“白润，我觉得你说的对。”齐司玉突然开口，“我不应该妄自菲薄！”
　　白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齐司玉又想到了什么。
　　“我不应该在这里，像一个怨妇一样，整天胡思乱想，自怨自艾！”
　　下午那对夫妻的吵架警醒了齐司玉，他如今不就是像个女人一样，只会躲起来自怨自艾，却不做出任何行动任何努力。
　　是个男人，就付出点实际行动再说！
　　“萧大哥……不对，是睿王，他不喜欢我，只因为我是齐家人，还是大和尚的人，所以先入为主的觉得我别有目的，才冷落了我。可若他知道了我是白玉华，那又会变得怎么样呢？其实无论最后结局是好是坏，我都应该先尝试一次，我也喜欢萧大哥，至少这一点得让他知道。”
　　白润见他突然开窍，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下午那对夫妻的功劳。
　　看着齐司玉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白润微微笑了一下，“那公子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还赶路吗？”
　　齐司玉顿住，转头看白润，想了想，“还是继续赶路吧！”他还想跟太后娘娘过中秋。
　　“那公子该休息了。”
　　“好。”齐司玉听话躺下睡觉。
　　另一头，萧煜铭拿着手中的信，看了又看：
　　萧大哥，对不起，我该离开了。
　　很抱歉欺骗了你。
　　也请你不要怪其他人。
　　若能提前半年重逢萧大哥，我的答案肯定会不一样。
　　齐司玉
　　这是齐司玉在离开清荷小筑之前写的，就放在房里的桌子上，是余一看到后交给他的。
　　“玉儿……”萧煜铭放下信，轻轻叹了口气。
　　你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