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2、救人

　　东面的天空有些微微的亮光，鸡舍里的鸡陆续鸣叫着。
　　萧煜铭是被各种味道混合成的臭味给薰醒的，有血腥味，有发霉的味道，有鸡舍的味道……
　　萧煜铭皱紧眉头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蜘蛛网挂在屋顶，眼珠子四处转了转，环境很糟糕。
　　刚想抬手揉一揉太阳穴，萧煜铭就“嘶……”了一声，赶紧把手放下，不然就扯到肚子上的伤口。
　　等到疼痛过去了，萧煜铭才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躺在床上的还有一个小孩，非常瘦小，皮肤虽白皙，却是脏脏的，样貌清秀。
　　昨晚他受伤了，又急着摆脱那群刺客，急匆匆地就跑进一间屋子里，一看到屋里有人，就捂住对方的嘴，威胁他不要出声，没想到是个小孩，而且还挺镇定的。
　　萧煜铭叹了口气，伤口在肚子上，他现在都动不了，而且他似乎闻到有药味，大概是小孩给他上的药，只是这药效不大好。
　　不过在这种地方，哪里能找到什么好药。
　　萧煜铭就醒来这么一会儿，很快没什么精神，又睡过去了。
　　齐司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起身查看了一下受伤的人，发现他呼吸还很平缓，大概是还睡着，脸色倒还是很苍白，可惜这个地方没什么好药，而且他身上也没多少银两，如今敷在他身上的药还是他昨夜去跟老人家要的，药效也不够好，只能等这个人醒了，再看怎么办吧！
　　齐司玉下了床，出去洗漱一下，看到鸡舍里的鸡都没了，还有几个鸡笼，又见不到昨晚那位老人家，猜想他大概是去集市了，转身进了厨房，在灶台上看到两个大馒头和一些米浆，猜测是老人留给他的，心里很感激他。
　　齐司玉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把馒头就着米浆吃完了，盯着天空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再起身把食物拿进房间里头，发现那位陌生人已经醒来了，正看着自己。
　　齐司玉没有说话，把食物放在床边，又出去打水，随手拿了一条比较干净的布，就回屋里。
　　萧煜铭看着小孩淡定地帮他擦完手再擦完脸，又掀开伤口看了看，然后似乎是在周围擦了擦，就把水拿出去倒掉了。
　　虽然他现在躺着不能动，但是萧煜铭这会儿感觉好点了，至少身体舒服了点。
　　齐司玉又倒了些水，继续帮伤者擦身体，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的，擦完之后把东西收拾好了，才进屋拿起食物喂他。
　　萧煜铭吃着馒头，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他实在是饿得慌了，这会儿一口接一口地吞下去。他看着小孩从始至终都那么淡定，甚至有些冷漠，有点拿捏不准，所以也一直没开口，所幸小孩伺候得挺仔细的。
　　齐司玉喂完他，还给他擦了擦嘴，纠结地看着陌生人的伤口，开口说：“我没多少银子了，只有这些药。”
　　萧煜铭突然听到小孩脆生生的声音，看着他烦恼的小脸，一向待人苛刻的他倒是有些心软了。
　　“咳……没事，麻烦你就用这药帮我敷上，如今我身上也没银两，十分抱歉，不过我有内力，等能动了，我再联系家里人过来，到时候会答谢你的。”
　　齐司玉听完点点头，安静地给他上药，如今他的确需要些物质来保障生活，只希望他的家人够大方。
　　因为有个病人需要照顾，齐司玉无法进城找工，虽有些无奈，但总不能把一个不能动的病人扔在屋里，所幸老人家里还有存粮，他也能自己下厨，等老人回来再把银子补给他。
　　可是一直到入夜了，养鸡的老人家依旧没有回来，齐司玉坐在房间门口等着，看着外面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猜想老人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在这种年代，会发生什么事，都很难说，因为这里很容易发生意外。
　　又等多了一阵子，已经有些冷了，齐司玉只好进房间，并且把门关紧了。
　　萧煜铭昏睡了一整天，吃过晚饭后倒是有些精神了，赶紧调动内力恢复，听到齐司玉进来，睁开眼睛看他，“你在等谁？”
　　齐司玉低声回答他：“这间屋子的主人，他是位养鸡的老人家，今天早上很早就出门了，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今天一天下来，齐司玉只说了一两句话，这倒是萧煜铭听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小孩子声音脆生生的，长得也好看，萧煜铭对这小孩倒是挺有好感的。
　　看他孤苦一人，怀里又总是抱着一个骨灰盒，大概是没有家人了，等过几日回去的时候，再带上他吧！
　　萧煜铭做好决定，安慰他：“大概有什么事耽搁了，夜里黑，老人家回来也不方便，就在城里先住下了，你也别太担心。”
　　齐司玉点点头，听他声音有点沙哑，给他倒了杯水喝，伺候好他睡觉后，也跟着躺在床上。
　　很快萧煜铭就听到小孩均匀的呼吸声，屋里还点着蜡烛，小孩担心自己有什么情况，就不敢灭了蜡烛。
　　萧煜铭看着小孩安静的睡颜，想着他今日默默照顾自己的情形，心里有些熨贴。
　　他虽出身富贵，可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见识了各种嘴脸，待人也比较苛刻。除了母后和四皇兄，再没有人对自己那么好了，如今又多了个小孩。
　　萧煜铭悄悄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睡脸，心里念着：“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就冲着你今日照顾我的情谊，我会罩着你的！”
　　齐司玉感觉有东西碰自己，有些痒，挥了挥小手想赶走烦人的蚊子，觉得舒服了，又又翻了个身睡沉了，怀里还紧抱着爹亲的骨灰盒。
　　萧煜铭觉得自己有些眼花，刚才他似乎看到了小孩手上那独属于月人的标志，有些恍惚，待小孩又睡沉了，悄悄拉开他的衣袖，果然看到一个朱色的月牙标记。
　　这个标记只会出现在月人手上，每个月人自降生后便带着的。
　　萧煜铭又看了看小孩的脸，的确长得清秀雅致，这小孩穿着男童的衣裳，倒是自己误会了。
　　不过他倒聪明，懂得保护自己。
　　萧煜铭只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给齐司玉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运转内力。
　　齐司玉本想着老人家或许真的有事耽搁了，才会在那天晚上没回来，可是又过了两天，依旧没看到老人的身影，这下子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无奈病人还是需要他照顾着，所以齐司玉依旧没有进京城，甚至这两天他还把大门给锁上了，他心里有些害怕老人家是不是碰上那天晚上刺杀萧公子的人而遇害了，他也怕那些人还在附近徘徊，所以不敢出门，一直警惕着四周。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厨房里的吃食已经快吃完了，他手上的药也不好用，萧公子恢复得慢，齐司玉必须想办法去得到食物。
　　于是在大中午的时候，齐司玉去了附近的另外几家农家，用身上仅剩的银两换来了一些吃食，还有一点药。
　　等到齐司玉拿着东西回来后，刚进厨房，他就听到屋里的喊声，放下东西就匆匆进了屋里。
　　“怎么了？”齐司玉才进门就问，接着就看到萧公子坐起来了，只是姿势很勉强，表情又有些痛苦。
　　齐司玉急忙跑过去扶着他又躺下，“怎么起身了？”
　　萧煜铭醒了就发现小孩不在屋里，叫唤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耐心等了一会儿，只是越等越着急，怕他有什么危险，接着就听到有声响了，急忙想起身喊他过来，倒是忘了身上的伤口。
　　萧煜铭看到小孩没有事，才安心躺下，“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家里没吃食了，我去附近几家农家换了点回来，现在去煮，你饿了吧？”
　　“下次要出去，跟我说一声，这附近还是不安全。”
　　齐司玉点点头，看他伤口没流血，才安心去厨房做吃的。
　　就这样两人颇有些相依为命地过了一段日子，萧煜铭也可以坐起身了，却还不能下床，齐司玉发现他们又把吃食吃完了，这下子他身上也没有银两了，该怎么办？
　　齐司玉在饿了一天的肚子，把剩下的吃食都给了萧煜铭之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决定趁着半夜大家睡觉的时候，去偷一些回来。
　　真真是个馊主意！
　　可他现在没什么别的办法，先偷点吃的再撑过两天，然后他就进城里找工，现在可不能挑了，只要有工做就好。
　　到底以前没怎么吃过苦，而且他也实在是太天真了，还以为离开齐府能更好过活。现在的他年纪小，而且还是个月人，如何在这陌生的王朝独自生活下去？
　　可齐司玉已经离开了齐府了，能回去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如今只能尽力照顾好萧公子，看他的样貌和行为举止，估计这位萧公子非富即贵。等他伤好了，希望他能顾念着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给他一条路走。
　　齐司玉果真等到半夜大家都睡沉了，见萧公子也睡着了，才悄悄出门，溜进一家自己观察了两天，比较好下手的农家里。
　　那家农户只有一对中年夫妇，性格很好，家里也没养什么家禽，偷溜进厨房不会有动物叫声。
　　齐司玉偷偷装了一小袋米，又拿走了腌好的一块肉，鬼鬼祟祟地离开，哪知道走到半路，突然撞见养猪户家的大黄狗正睡在路中央。
　　齐司玉屏住呼吸，打算偷偷绕过大黄狗，踮起脚尖，一步两步地慢慢从一旁慢慢走过去，安全绕过大黄狗几步远，正想松一口气，结果就看到大黄狗睁开了眼睛，盯着他慢慢起身。
　　齐司玉跟大黄狗对视了一会儿，抱紧手里偷来是食物，转身就跑。
　　大黄狗追在他身后狂吠起来，齐司玉听了很紧张，看到养猪户似乎点亮了蜡烛，想了想，往自己房屋的相反方向跑去。
　　齐司玉拼了命地往前跑，总是摆脱不了大黄狗，甚至还有一两次差点被咬到，然后又听到身后不止有狗叫声，还有些人被吵醒的叫喊声，更加紧张了。
　　齐司玉无法，只能边跑边看四周，看到左手边有小树林，急忙跑进去，大黄狗依旧紧追不舍，齐司玉只能跟它玩起捉迷藏来。
　　因为要防着大黄狗，齐司玉在小树林里开始乱窜，被树枝划到也顾不上，整个人十分狼狈，却依旧紧紧护着怀里偷来的食物。
　　齐司玉最后爬上了一棵树，躲在树上看着下面的情况，好在只有大黄狗在找他，并没有人来。
　　大黄狗搜寻了一番，似乎真的找不到他了，又跑回养猪户去。
　　齐司玉见它跑远了，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累了，腿也软了，只能先在树上缓一会儿再下去。
　　等到齐司玉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倒了。
　　月人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差。
　　齐司玉总算体会到了，一进屋里就喝了杯水，没发现萧煜铭醒着。
　　萧煜铭本来很生气小孩半夜出去了，又不跟他说一声，如今看到小孩全身狼狈，脸上还有些划伤，气全消了，反倒是担忧起来。
　　“你去哪了？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齐司玉听到萧煜铭严厉着急的声音，有些被吓到了，看他坐在床上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
　　齐司玉把怀里的食物拿出来，跑到萧煜铭面前，开心地说：“我去偷吃的了！结果碰到大黄狗了，还好最终躲起来了，东西也没被抢走，也没人发现！”
　　这会儿危险过去了，齐司玉想起来倒是觉得挺刺激的，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
　　萧煜铭看他一身狼狈的样子，脸上还有些小伤口，可是那笑容却可爱得紧，有些无奈，“我们没有吃的了吗？”
　　齐司玉摇摇头，“没有，我也没银两了，只好去偷一些过来。”
　　萧煜铭摸了摸他的头，看他脏兮兮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如今伤口还没好，告诉你也没用。”
　　萧煜铭皱着眉头，“谁说没用！我虽然受伤了，可并不代表我没办法！”
　　齐司玉看着他有些生气的表情，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也大概摸清楚这个萧公子的脾气了，他有些专制，霸道，不允许你质疑他的能力，但是还是挺关心人的。
　　“你受伤已经够难受了，这点事情我想着自己解决。”
　　“那你就想出这么个办法！”
　　“……”齐司玉看他瞪着漂亮的凤眼，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确这是个馊主意。
　　“知道错了？”萧煜铭看他一脸委屈，想到他也是为了自己，语气放柔了点。
　　齐司玉点点头，“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爹亲，也没有怎么跟其他人真正相处过，说话也说的少，所以一个人惯了。接下来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说的。”
　　萧煜铭看他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可怜的事，心里有些酸痛，伸手揽住他，“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照顾你的！待我伤好了，你就跟我回家？”
　　齐司玉突然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承诺，点点头，心想着以后至少不用那么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