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隐木

17、月下对酌

　　啪噼—— 啪噼—— 啪噼——

　　不知从何处飞来几个酒杯，打碎在男子脚边，逼得他向旁边退了几步，由于杯子来的突然又迅速，脚步有些不稳差点被绊倒，好在还是稳住了步子。男子愤恨的抬头看向明晖楼，刚刚还在楼上围观的看客很聪明地早已把头伸了回来，见到没人男子更是怒不可遏，留下一名随从，剩余一两个跟着他气冲冲要来楼上好好教训教训对方。

　　小二被面前这桌客官的行为吓到了，傻愣着看着顾廉得罪了人还在悠闲的喝茶，没错，酒杯就是顾廉扔的，随后小二眼神又看向另外两个人，只见他们也没什么反应就像什么也没看到。

　　“三、三、三位客官……你们……”小二已经完整的说不出话来，得罪了人他是欲哭无泪。

　　凤诃见顾廉已经喝完了茶，放下酒水钱一刻不停留，走了，正好下楼时遇上了那男子，好在那男子急于找出那生事之人加上酒楼上上下下的人较多而忽略从他身旁经过的人，况且他们也不想在这惹上麻烦。男子往四处张望，见到小二正在收拾桌子，疾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子，目露凶色道，“说，刚刚是谁往下面扔东西的？”

　　小二被男子吓一跳，哆哆嗦嗦道，“刚、刚人已经走了……”

　　“什么？！” 男子松开小二的衣领，走到围栏边向下看去，果然，人群已经慢慢散去，仆从被人打趴在地上，女子与老汉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人的背影都没有见到！可恶至极！！

　　男子咬牙切齿道：“最好别让本公子碰到你，否则定让你生不如死！我们走！”

　　凤诃三人快速地救出了老汉父女，两人是感激的无以为报，连忙磕头感谢。为了确保老汉两人不在受那位姓周的报复，顾廉建议他们尽快的离开平安县，还特意送到城门安全的看着他们离去，走之前还不忘给些银两交于他们，而接下来的事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正如他们所料，姓周的男子果然到老汉家去寻，幸好那时老汉两人已经离开，否则免不了皮肉之灾，甚至是性命之危，而男子得知此事后更是加深与他处处作对的那人的恨意，恨不得现在就见到此人痛揍一顿方能解气。

　　顾廉送完老汉便回到了他们的下榻处，两人已经坐在桌前就等他回来，因凤诃不想人太过醒木便差顾廉一人去送，而裴瑀则跟着凤诃身旁保护他。

　　回到客栈，顾廉朝他们所坐的方向走去，心情甚是愉悦，“如王爷所料，那人还真是紧抓不放啊……”

　　“看得出那人是睚眦必报之人，那我们也不宜在此多做停留，王爷认为如何？”裴瑀有些忧虑的问道。

　　未等回话，顾廉先道：“是不应在此多做时间，但若是放纵下去，接下来可就有其他姑娘遭殃了。”

　　裴瑀道：“看那人蛮横无理，大街上强强民女也没人敢出来阻拦，怕是在平安县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或许也有可能是背后有靠山，那人的地位可不比县令低。”

　　凤诃许久的回了话，两人点点头也表示赞同他的推测。

　　“找人问问，”顾廉勾起嘴角向他们看了一眼，提高音量向柜台喊了一句，“小二哥……”

　　刚刚与掌柜聊天的小二听到有人喊，赶忙走前，点头哈腰道，“爷，您有何吩咐……”

　　顾廉道：“小二哥，我们想向你打听个人。”

　　小二一听不是找他干活，是闲聊时心情都好了几分，顿时眼睛亮了，“呦，这位爷您可是问对人了，这县里的事我知道的可多了去，就算您问我城东的刘员外娶多少个小妾，或者是城西的王婆婆有多少只母鸡，城里的姑娘哪位漂亮等等，小的都能说上一二。”

　　顾廉失笑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就是向你打探个人。”

　　小二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爷您总得给些小费吧……”

　　顾廉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问道，“这些可够？”

　　小二拿到银子就揣兜里，边回道，“够够够，爷想打听哪位？”

　　“今日在明晖楼前发生的事可有听说过？那位……目无章法的是何人？”

　　“哎呦——爷您小声点，”小二一听到是这事变得有些神经兮兮，四处张望了一下，凑前说道，“一看你们就是外来的，那个人可大有来头……”

　　三人一见小二的反应，兴致倒是来了，就越是想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大来头。

　　小二道：“那位啊名字叫周坤，此人平日里是横行霸道，又好美色，大白日强人的事没什么奇怪的，只要他看上的人管你是何人……”

　　这点三人倒是赞同，小二继续道，“他爹周鸣可是这县里数一数二的豪绅，与官府也有来往，家中就他一个独子，那是宠得不行……”说罢，小二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

　　“我说爷你们可千万不要得罪他，得罪他可是没有好下场……”

　　“不就官商吗？难道还怕他不曾？”裴瑀有些愤愤道。

　　小二立马反驳道：“这位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还真不敢得罪他，再者，听说他还有个叔父在皇城当官，还是个大官……”

　　三人一脸了然，正如凤诃所说的那样，小二见他们没有表现太多惊讶，又继续道，“来来，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听说啊那位周公子不能那个……”

　　“咳、咳……”

　　凤诃被茶水呛得咳了几声，其余两人对视一眼后在憋笑。

　　顾廉道：“……小二、哥你怎么这种事情都知道？”

　　“全城的人都知道啊……”小二坦然道。

　　裴瑀道：“那你还说是秘密……”

　　“对于你们来说当然是秘密，” 小二理所当然道，几人无语，又道，“本来是，但前几天来了一个人，结果把他病给治好了，这倒好变本加厉了，真是作孽啊……”

　　顾廉问道：“哪位大夫能有如此厉害医术？”

　　小二摇摇头道：“没人知道他是谁，可神秘了，现在那人估计应该还在周府上吧……”

　　顾廉道：“多谢小二哥……”

　　“没什么……”

　　闲话说完，小二被掌柜使唤去干活，期间，他似乎想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没说，见三人已经不在桌上就想着明天遇到再说也不迟。

　　三人用完饭遂回到下榻的房间，进一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对于小二提到的那位神秘人倒是有很大的怀疑，究竟他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还必须亲眼见到甚至接触了才好判断，然而想要见到此人则必须接近周坤进入周府，那种登徒子，想要接近不是很困难，三人都有想到只要去周坤常去之地便可与他结识，关键之处应是该派谁前去那种地方与他接触？

　　若三人一起去肯定目标过多，经过考虑凤诃想独自一人去，为的是早点解决这个麻烦事好回京交差，但顾廉与裴瑀两人不赞同，这种事哪能让堂堂王爷出马，未免显得自己太无能了些，顾廉因与周坤结了仇怕是不宜出现在他面前，最后这份差事就交给裴瑀一人，纵使他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好答应。

　　诸事交代完，时辰还早凤诃并未回房歇息而是去柜台找掌柜要酒，打算喝些美酒来打磨时间，平日里这个时候凤诃会是到雅阁陪君倾，虽说另一目的是去那蹭酒喝，或是在书房里看些书，结果掌柜说今日楼里的酒卖光了，凤诃只好作罢。

　　坐在和硕楼的屋顶，虽不能览遍整个平安县城，但也算能观望到半个县城。九月有余，吹过的晚风能感到寒意，抬头望去，清冷的月光撒了下来，覆在凤诃平日清俊的脸上此时竟也显得柔和许多，旁边点点繁星落在眼眸中也难以遮住屋顶人流露出的落寂，阖上眼帘，倾听从街上传来路人的脚步声，摊贩的吆喝声，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让人心神松懈了下来。

　　忽地，这片宁静被瓦片的清脆声和瓷器的碰撞声打破，脚步越来越近，凤诃扭转过头，见到来人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顾廉嘴角噙笑朝他点点头并向他走来，凤诃见到他手中提着两个小酒坛便知他来意。

　　“王爷可介意顾某坐一旁？”顾廉也没有等他回答，走到左侧把美酒搁在两人中间，自己也坐了下来。

　　许久，凤诃才挤出一句话，“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廉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随后把一个酒坛递给他，“没有酒杯，王爷就凑着喝吧……”

　　凤诃接过酒坛，闻了闻酒香，心里不知便冒出了那句有名诗句，不禁吟了出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几人回……”顾廉颇有感触地接了下句，还念叨了几遍几人回，吟完便拿起酒坛灌了一口，赞叹道，“好酒！不枉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买来的。”

　　凤诃也喝了一口道：“的确是好酒……多谢将军了……”

　　顾廉道：“多谢就不必了，还有王爷就不必称呼我为将军了，难道我们还不算是朋友？”

　　凤诃道：“朋友？朋友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顾廉笑道：“王爷话不要说得那么绝，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真能成为朋友。”

　　“呵，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凤诃冷笑道，说完，又喝几口葡萄美酒。

　　顾廉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开口，只是这样静静地喝着纯酿，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在战场上与将士们一起厮杀的场面，想到了曾经也有人与他一起欢畅饮酒，只是那些人现在都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在了……

　　“哈哈……这酒刚喝还挺甜的，怎么越喝越涩了呢？”顾廉苦笑道，尽管酒还是涩的，他还是拿起来饮。

　　凤诃见他的反应，料想到顾廉可能是想到什么不好事情，同是天涯沦落人，到底哪里相像凤诃自己也不知道。

　　“这酒……一开始就是涩的……”

　　凤诃语气很轻很轻地说出这句话，轻地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似回应他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屋顶上喝酒，两人都很默契地各自喝着，没人来打破这份宁静，这一幕像是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喧嚣的外界之声影响不到他们，亦侵入不到他们的内心使他们焦躁，这仅是不同经历相识的两人在同一处饮酒，各自享受这月光、繁星、美酒罢了，也仅此而已。

　　酒喝完了，凤诃被凉风吹得有些发冷，看看自己身上所穿的略单薄的衣物，恍然间想起今天分量的药还没服用，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有些困难地起身，顾廉察觉到他的动作，想去扶他但被他拒绝了，顾廉就由着他去，看着他从屋顶一跃而下安稳落地，自己也有些累了也回房歇息了。

　　凤诃回到屋内，屋内的烛火轻轻地摆动着，他倒了杯水就着从小瓶子里倒出的几颗药丸一同咽下，药丸的苦涩味很快在口中、喉咙间蔓延开来，凤诃不禁地轻咳了几声，那好看的眉毛也随着皱了起来，握着药瓶的手也紧了几分，很快又松了下来，看了一眼小药瓶遂转头走向卧榻之处，烛火也未吹灭，忍着头胀的不适和衣而睡，尽量不去深想脑袋里想到的东西，最后也硬是把自己给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