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界的角落》知尔思

33、比海更深（6）

　　大概年初的时候，佳盼买了本文艺小日历，原想着每天撕一页，坚持了半个月，她就遗忘了这件事，后来这本日历被她带回了家。

　　谢青倒是一天不落。

　　佳盼早上刷牙的时候，心血来潮，撕了昨天的那页——

　　忌来日方长。

　　“醒了吗？”聂朝发消息问佳盼。

　　佳盼边漱口边回：“醒了。”

　　“我在楼下。”

　　佳盼急忙冲到阳台，趴在窗户上往下看，果然瞧见楼下停了辆白色大众。她手指打字飞快：“好。”

　　佳盼哼着歌，化了个简简单单的妆，换上她最喜欢的碎花连衣裙。谢青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突然的勤快感到诧异，她问：“这么早干啥去？”

　　“约会。”佳盼对着镜子涂口红。

　　谢青不屑地哼了一声：“哎呦，那我真要烧高香了。”

　　佳盼瘪瘪嘴，装好相机和洗漱用品，说：“今晚我们都去隋良家帮忙，不回来了。”

　　“嗯呢。”谢青知道隋良的婚讯，嘱咐道，“给你两百块钱你包个红包。”

　　“我走啦。”佳盼套好大衣，没要谢青的钱。

　　谢青摇摇头：“这孩子。”

　　楼下，佳盼轻轻敲了敲车窗。

　　玻璃慢慢落下，聂朝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佳盼拎着一大包东西打开车门，艰难地把自己塞进副驾驶。

　　“放后面。”聂朝一手拎起佳盼的包，搁在后座上。

　　佳盼系好安全带，聂朝发动车子，左边胳膊搭在车窗上，单手打着方向。

　　自打练车以后，佳盼就多了一个习惯，她总是忍不住观察，为什么别人开车这么顺畅，而她，连倒车入库都天天压线。

　　察觉到佳盼的视线，聂朝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佳盼笑着摇摇头，又听聂朝说：“你在考驾照？”

　　“嗯。”佳盼不免羞赧，“只考了科目一。”

　　聂朝似乎猜出佳盼的想法，他边看车镜边说：“慢慢练，别着急。”

　　佳盼小声应了，低下头看自己的指甲。这个车厢实在太小了，真是不透气。

　　。

　　这座城市1.56万平方千米，属于他们的，不过寸土之地。佳盼挑选的几处店铺各有特色，聂朝自己联系了一下，又划去了两个地方。

　　第一家店铺，在商业外的步行街上，门面不大，里面又窄又长，简简单单摆了几张桌子，店内还算干净，这里房租偏贵一点，但是地段好，熙熙攘攘不缺人流。房东人也热情，答应给佳盼一个人情价。

　　从店里出来，佳盼又回头看了眼小小的门脸，聂朝站在她身边，问：“感觉怎么样？”

　　“没有窗子。”佳盼皱眉，“不如照片上敞亮。”

　　聂朝笑了笑：“没事，再看看。”

　　第二家店铺离得不远，在体育馆后面的街上，晚上跳广场舞和遛娃的人多，租金中规中矩。装饰略微陈旧，墙壁要重新粉刷。

　　第三间店铺，在一所职高对面的小巷子里，巷子不宽，道路边是笔直的白杨，如今叶子已金黄了，积满了人行路。拐角的商铺，落地的茶色玻璃，令外面的景致蒙上了一层老旧感，就算等白雪皑皑，也不会觉得十分晃眼。

　　店铺是一楼，因为地势原因，从另一边看过去，又是二楼。那边有个露天阳台，阳台上可以远望到学校的操场，这家店原本是个咖啡店，因为价格不菲，不适合普通学生。房东站在阳台门口，连说带比划：“夏天这能支三个桌子，冬天放些杂货，能当冰柜用，或者把上边封了。”

　　佳盼扶着栏杆，风吹过，她忽然恍惚，眼前的风景交叠从前的片段。

　　“风景不错。”聂朝的声音唤回佳盼的思绪。

　　她环顾露台，如果夏天，可以在栏杆上缠些小夜灯，摆两三张桌子，啤酒烧烤，年轻人会喜欢。

　　非说缺点的话，冬天或许不够温暖，风格和“烧烤”这个词也不太搭。

　　看完三个房子，聂朝接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他告诉佳盼：“还有一个房东下午才能来，咱们先吃个饭去？”

　　“好。”佳盼没意见。

　　“想吃什么？”

　　佳盼想了想：“都行。”

　　“那我们走走看看。”聂朝将手机揣进兜里。

　　两个人都没有主意，第四间店铺距离他们并不远，佳盼和聂朝边走边看，眼见走出了这条街，碰巧有家火锅店。聂朝和佳盼索性去火锅，这样凉凉的天气，配上火辣的牛油锅和酸酸的番茄锅，幸福得无可救药。

　　火锅热气蒸腾，暖色的灯光下，聂朝的眉眼有几分模糊了，像是幻影一般。

　　“你喜欢带露台的那个？”聂朝冷不丁问。

　　“我？”佳盼舔了舔嘴唇，“挺不错的。”

　　聂朝未置可否，佳盼顿时又局促起来，继续低下头吃东西。

　　这顿饭自然是聂朝请，佳盼没想跟他抢。

　　第四家店铺的房东来了，他的店铺位于小区底商，学区房带动了产业一条龙，有上下两层，原本是干美容美发的，因为竞争过于激烈，开了两个月就倒闭了。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大哥，他拍拍胸脯：“兄弟，不是我说，我这店里风水好，你们要是租，我这的电器都可以送给你。”

　　佳盼心想，风水好还能倒闭？

　　参观了全部的商铺，佳盼感觉不出聂朝对哪里偏爱，他们慢慢往停车场溜达，路过学校外的林荫路，栅栏之间，能看到操场上奔跑的青春。聂朝望着绿茵场上奔跑的影子，他说：“我以前也是体育生。”

　　佳盼低头踢开一颗小石子。

　　我知道，她想。

　　“郑佳盼。”聂朝忽然叫佳盼的名字。

　　“嗯？”佳盼侧头看他，而聂朝继续往前走，再没多说什么。

　　风慢慢的吹，那一条塑胶跑道好像永远走不完似的。

　　他坦坦荡荡，而她心怀鬼胎。

　　。

　　“你待会去哪？”聂朝系好安全带，他知道明天隋良办婚礼，而且佳盼拿了那么大的包，肯定不简单。

　　“我们今天都去隋良家帮忙，明天要早起。”佳盼老实回答。

　　“他家在哪？我送你。”聂朝打开手机导航。

　　“好，谢谢。”佳盼发了定位给聂朝。

　　聂朝发动车子，车子像泥鳅似的，从狭窄的车位里溜了出去。

　　隋良家不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佳盼拉开后车门取自己的东西，聂朝问她：“要不要帮你拿上去？”

　　“不用啦，你快回去吧。”佳盼摆摆手，扛着她沉重的装备往小区里走。

　　好巧不巧，在小卖店遇见出来买东西的沈逸铭。

　　“佳佳。”沈逸铭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我帮你。”

　　佳盼想了想，还是交给了他：“谢谢。”

　　“客气。”

　　“慧慧来了吗？”佳盼又问。

　　“来了，吹气球呢。”提起这事，沈逸铭无语，“隋良就买了一个打气筒。”

　　佳盼笑得花枝烂颤。

　　车里的聂朝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和别人在一起，她倒是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沈逸铭是隋良的伴郎，佳盼是跟拍摄影师，至于慧慧，她纯粹打杂的。

　　佳盼进门时，隋良和慧慧坐在阳台上苦逼得吹着气球，隋良几欲流泪：“冲着办婚礼这么麻烦，以后也不能离婚。”

　　“呸呸呸！”他妈从身后经过，兜头就是一掌。

　　慧慧后仰：“佳佳你来了。”

　　“嗯呢。”佳盼换好拖鞋过来帮忙。

　　“你上午干嘛去了？”慧慧好奇。

　　聂朝开店的事没有广而告之，佳盼不做大嘴巴，就说：“陪朋友办点事儿。”

　　隋良拿了张纸过来：“佳佳，哥的发言稿哥再帮我看看。”

　　佳盼展开信纸，字里行间涂涂抹抹，她相信，隋良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