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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紧急关头奋起反抗,出于本能应该用最顺手的姿势,秦徵不是左撇子,关总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用左手?”mimi似笑非笑的问。

      关昱礼已经不能思考。

      mimi耐心的等着他消化,见他掐了掐鼻梁,突然去开抽屉,手指没勾稳隐形拉手,脱手时指甲划过磨砂木料,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在抽屉胡乱翻找,终于找到一盒烟,像瘾君子那样哆嗦着把烟叼进嘴里点火。

      烟卷上有一个血指印,夹着烟的中指指甲缝全是血。

      “我问他为什么不用右手,他说,他还要拉大提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烟雾,关昱礼的脸泛着青,眼眶是红的,眼白也是红的。从没见过老板趾高气扬以外的样子,这让mimi非常不适应。

      她垂下眼帘,关昱礼一连抽了三口烟,把烟头摁熄,问她:“秦徵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他却没跟我提这事,你跟他下了什么药?”

      mimi坦言道:“我告诉他关总去美国,是为了给爱人扫墓,他当时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突然想通了也说不定,我的本意是希望他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别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这样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出路。”

      秦徵是个可造之材,也是个视捷径为狗屎的蠢材,他完全可以虚与委蛇,尽可能在关昱礼身上捞好处,等有朝一日在娱乐圈有了一席之地,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惨。

      mimi对他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放弃他也是迫不得已。

      关昱礼在求证之前其实已经猜到。

      mimi为什么放弃秦徵?原因无他,就像他也知道,周围的人都知道,秦徵是个死心眼。

      他不懂得转圜,不懂得舍车保帅,他一条路上走到黑,宁愿困死也不愿意违背本心。

      他就是这么傻,傻得人人都瞧不起他,谁都能轻易放弃他,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总是为别人埋单。

      傻-子!

      关昱礼揉了揉眼睛,看向对面的mimi,眼神让mimi遍体生寒,他冷笑道:“说起来都是为他,你如果真是为他好,又怎么会到现在还在维护你一手带出来的最佳男主角?”

      mimi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

      “你的事业靠什么为垫脚石?把手上的艺人往资方床上送?包庇纵容犯罪,鼓励爬高踩低,你一手带出的视帝拿的奖就是你金牌经纪人的履历,就算是离开了公司,你靠拉皮条累积的资历足够你自立门户,你打的好算盘!”

      “今天来之前,我就做好了退出这一行的准备。”mimi吸了口气,看向关昱礼,“关总说我拉皮条,我承认,但你应该清楚这个先例不是我开的,有需求才有供给,就拿三年前那件事来说,起因是什么,我想关总比我更清楚。”

      关昱礼点点头,虚心受教。活了38年,头一次认识到这38年真他-妈白活了,他懊悔得恨不能把自己从中间撕开,看能不能把肮脏污秽的芯子换个色。

      “关总,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对秦徵到底是抱着何种想法?”mimi轻声说:“如果只是心疼他的遭遇,就把人放了吧,你的身份对他来说,就是个沉重的负担,他担不起。”

      她退到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下,回头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关总帮我跟秦徵说声‘对不起’,我就不去见他了。”

      mimi悄无声息的走了,关昱礼颓进老板椅,脑袋里装满了“原来如此”的种种真相,每一笔都是他还不起的债。

      秦徵是被他一点一点毁掉的,像小时候拆玩具一样,拆得义无反顾,等拆成了一堆零件还不了原,才后知后觉的扯头发——我到底干了什么?

      玩具可以再买,这是他从小优越生活养成的认知。

      可秦徵是个人,他没有只手遮天的超能力让时间倒退,也没有修补心伤的天赋异禀。

      都说要他放手,可他怎么能放手!?

      不能放手!

      他抠着指缝的伤,对自己说,不能放手。

      于情于理都不能放手,他要好好对秦徵,把他一点点修补好……

      mimi问他对秦徵是什么想法,他不知道,当初对肖芹峥爱的挖心挠肺,忘我而偏执的认为那个人就是全世界。

      可后来呢,才八年就没了水响,他哪里还敢轻易谈“爱情”。

      电话响了,是曹赞。

      “老关,肖芹峥醒了。”

      ……

      这会病房内只剩下高鉴昕,他躬身站在床边,正好挡住肖芹峥,从关昱礼的角度,只能看到之前连在病人身上的胃管、尿管、引流管都拔了,床头插着吸氧器,骨碌碌冒着水汽。

      肖芹峥终于醒了……

      终于醒了……

      关昱礼退后两步,叉着腰,仰头对着天花板猛地眨巴眼睛,而后长长的吸了口气,在门口站了半分钟,推开门。

      高鉴昕循着声音回头,关昱礼没看他,径直从高鉴昕身边走过,带着氧气罩的肖芹峥跃入眼帘,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八年,这世界就如同一座浮华的道场,而活在里面的人,正经历着一场漫长的打坐,以为昨天已经很远,其实睁开眼才惊觉,昨天就在眼前。

      “芹峥。”关昱礼唤他的语气,平和熟络。

      肖芹峥面上的氧气罩,须臾间氤上一层水汽,闷闷的声音从罩子里传出来,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嗨!好久不见。”

      很随性幽默的见面语,如果他能忍得住眼泪的话,应该就很完美了。

      高鉴昕扭过头来,重重的看了一眼关昱礼,忙拿了小毛巾帮肖芹峥擦眼泪,轻声说:“别哭,早上医生怎么跟你说的?不能太激动……”

      肖芹峥的目光始终放在关昱礼脸上,对于高鉴昕的劝慰充耳不闻,他费力的抬起手,扯开氧气罩,哭的直抽气,“对不起,阿礼,对不起……对不起……”

      关昱礼准备往肖芹峥床头迈过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他站在床尾,太阳穴突突的跳,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推着他走向两难的境地。

      ……

      肖芹峥刚刚醒来,身体机能的消耗大于昏迷的时候,哭得抽着气就这么睡着了。

      两人从病房退出来,高鉴昕轻轻带上门,刚转身,膝盖猛的一疼,他因惯性匍匐在地,整个人在医院光滑的地板上倒滑了足足七八米才停下来。

      关昱礼如影随形,他人还没起来,背心一声闷响,胸腔里的内脏像是被震碎了似的,一阵干呕。

      关昱礼揪住他后背的衣服,一拳头砸向他的小腹,高鉴昕顿时喷出一口酸水。

      值班岛的护士捂着嘴尖叫,四面八方冲上来的保安,把关昱礼团团围住。

      高鉴昕捂着肚子蜷成一团,七八个医生护士费了好大力才把他搀起来。关昱礼捏了捏用力过猛的手指关节,拨开挡在前面的保安,那些人都不敢对他动手,只能谨慎的贴着他,以防再次出手打人。

      “我是不是要谢你没打脸?”高鉴昕狼狈的擦了擦下巴上的秽-物,呲着牙对他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你知道小峥睁开眼第一句话说的什么吗?他问你在哪儿……”

      关昱礼毫不动容,转目四顾,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

      几秒钟内众人迅速散了,关昱礼往回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看了眼,又悄声带上。

      高鉴昕一瘸一拐的跟过来,关昱礼一直走到安全楼梯,一脚踹开了弹簧门,反手拎住高鉴昕的衣襟把他甩了进去。

      高鉴昕的背砸上墙,被随后-进来的关昱礼掐住了下颌骨,高鉴昕的睫毛一阵乱颤,预期中的拳头却没有挥在他脸上,而是重重的砸在身后的墙壁上,清脆一声响,听着肉疼。

      “三年前,你在酒店的卫生间碰到过秦徵。”关昱礼恨恨的盯着他。

      这话的语气不是疑问,高鉴昕有片刻错愕,然后点点头,“是,我当时喝醉了,把他当成了小峥,这件事他没告诉过你?”

      话音未落,高鉴昕转而一笑,嘲道:“不过他告诉你你也没心思管他的事,你当时的心早就飞了,飞到美国去找苏醒过来的肖芹峥,关昱礼,你把我们一圈子人骗的好惨。”

      他那时被关昱礼蒙在鼓里,肖芹峥是在美国出的意外,爸爸早逝,妈妈嫁到新加坡,身后事都没人管,等国内的朋友和老同学收到消息,人已经在美国“安葬”。

      关昱礼把肖芹峥的墓地地址瞒得死死的,谁都不说,三年前他得知关昱礼要去美国扫墓,本来想跟着去,却因为家里长辈掣肘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关昱礼飞去美国。

      他那天非常沮丧,跟朋友吃饭喝了不少酒,去洗手间碰到秦徵,其实很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他跟关昱礼不一样,对假的没兴趣,可那天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头脑一热,就抱住了那个人。

      “高鉴昕!”关昱礼抵在墙壁上的拳头吱吱作响,“我恨不得杀了你!”

      高鉴昕不明所以的皱皱眉,不管是上次挟持还是三年前的冒犯,已经是过去式,明明已经达成协议,关昱礼眼中的杀意又是从何而来?

      “因为你的骚扰,他迫不得已从安全通道走背街小巷,中了别人的埋伏!被绑架!!!”关昱礼压着嗓子咆哮。

      高鉴昕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晌没反应过来,“被绑架?”

      关昱礼松开了手,再不松手,恐怕就控制不住掐死他的欲-望。

      掐死高鉴昕又有什么意义?没一个摘得清的,包括他自己。

      ……

      秦徵所在的住院部是医院单独新建的大楼,类似疗养院,离医院主楼有一段距离,四周植被葳蕤,空气清新,还有一片人工湖。

      树木虽然茂密,在盛夏季节却有弊端,就是蝉鸣过于嘈杂。

      傍晚时分,天边一道潋滟残阳染红半边天,窗子开着半扇,燥热潮-湿的风卷入阵阵此起彼伏的蝉鸣,李涛嘀咕了一声,准备关窗,病房内做记录的简凝却说:“别关窗。”

      “吵死了。”李涛说。

      简凝看也不看他一眼,手上运笔如飞,“你可以回去了。”

      李涛不服气的瞪着简凝,却不敢接茬。

      “啧!”他拎起衣架上的背包,气呼呼的摔门走了。

      简凝停下手中的笔,扣上笔帽插兜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坐在床上两眼呆滞的秦徵,正准备说话,门又被推开。

      简凝扭头,关昱礼小心翼翼的合上门,站在门口往这边看。

      关昱礼扬扬下巴,意思是秦徵今天怎么样,他能不能过来看看。

      简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身后呆坐的秦徵却突然扭头,被简凝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关昱礼一喜,正准备过去,秦徵的眼中却露出惊恐,一瞬间脸色雪白,眼瞳里无尽的黑。

      关昱礼慎了慎,就这么一刻工夫,秦徵掀开毛毯,一个骨碌滚下了床。

      简凝闻声回头,快步绕到床那边,关昱礼跟过去的时候,秦徵正缩在床下瑟瑟发抖。

      “关先生先别过来,站到窗子那边去!”简凝八面无情的斥道:“退后!站过去!”

      关昱礼还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僵在原地,目光死锁着被简凝挡住一大半的秦徵,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缩成那么一小团,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

      苦涩的味道从舌根弥漫上来,像嚼了一口黄连,苦的他翻江倒海的,想吐。

      他慢慢退后,像个木偶一样把自己退到窗边。

      “好了,我把他挡着,他过不来,别怕。”简凝扶着秦徵的肩膀,语调轻缓平淡,“深呼吸能做到吗?我们试一试,好吗?”

      关昱礼看到秦徵抬起头,半只眼睛越过简凝的肩膀,飞快的往这边扫了一眼,随即闭上眼,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来,吸气——”

      他闭着眼,听话的吸了一口气,只到一半,就像是被水呛到肺,咳得撕心裂肺。

      关昱礼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道似乎也跟着刺耳的咳嗽声喘不上气。

      上次简凝跟他说,秦徵的症状很明显——呼吸受阻,这是受惊吓之后的一种功能性胸闷,神经长期处于紧张状态,心理压力导致呼吸困难。

      他当时半信半疑,然而今天亲眼见到秦徵发病的过程,只看他一眼就被吓成这样……

      他后背贴着盛夏的热浪,心却入堕入冰窖,像是被火炙烤的冰块,没来得及融化,就噼里啪啦碎成了渣。

      “让他出去!”秦徵咳得满脸通红,揪住简凝的袖子咆哮:“我讨厌他!让他出去!出去!!滚!!!”

      他激动地疯了一样,反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杯子,简凝伸手去拦的途中,杯子已经脱手飞出去,打着旋砸向关昱礼,后者也傻得不知道躲,瓷杯正中额头,再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滚,居然没碎。

      简凝回头,一副“请你合作”的表情。

      挨了一下的关昱礼直直的站着,铁头一样没反应,就是脸色白了白。

      一个字一把刀从秦徵口中说出,当真能戳得他痛心疾首,连死都不能解脱。

      关昱礼茫然的点点头,说了个“好”字,却没发出声,游魂一样往外荡,出门时险些撞到门框。

      半小时后,张妈拎着保温桶过来,看到门口靠墙的关昱礼,咦了一声,问:“关先生,你额头好大一个包,我去叫医生来跟你上点药吧。”

      关昱礼魂不守舍的耷-拉着眼皮,张妈没趣的撇撇嘴,进了病房。

      接着简凝出来,他闲适的背着手,病历夹在背后轻轻拍打白大褂,要紧不慢的踱步过来。

      这年轻医生长得并不粗矿,相反的还很漂亮,却总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气质沉静,不动声色的吸引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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