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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书信 ...

  •   林洛安排好乡儿的未来,又嘱咐青浦多带叡儿去卞夫人处请请安,之后便像是终于松下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坐在梅林边垂钓。乡儿自然是对这种要耐着性子的活动没什么兴趣,陪了她一会儿就跑去寻令狐羽,林洛一个人静坐在湖边,隐隐约约像是听到有人唤她,不想,突然起身一阵晕厥,一头栽进湖里。曹植和他的夫人翠芸急忙跑过来,林洛却已经爬上了岸,丫鬟都吓傻了,曹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急忙扶起她,见她浑身湿透了又命丫鬟:“快带甄夫人去换衣服!”翠芸也赶忙过去搀扶她。林洛仍觉得头晕乎乎的,任由丫鬟与翠芸扶着。
      曹植呵斥过陪同林洛的丫鬟,又慌忙问诊断的太医:“她的身体可还好?”
      “这……唉——甄夫人多思多虑、劳心劳神,睡眠不足,饮食又不尚佳,脉象孱弱,明明正值盛年,却有气血两衰的症状。日后一定要好好调养啊!”
      见翠芸端着药碗从里面出来,曹植又问:“药都喝下了?”
      翠芸点点头:“已经睡下了。”
      “我记得她从前喝一碗药能洒出去半碗。”
      翠芸含着泪,向太医道:“这药的火候我怕把握不好,您能来帮我看看吗?”待太医和翠芸都出去,曹植才缓缓走出厢房。
      夜幕降临,张璇带着乡儿和叡儿来到临淄侯府,见林洛躺在床上,张璇道:“前几日你还说什么残荷易败的话,让你少说你不信,看你这不病下了?”
      林洛无奈地笑了,拉着叡儿的手,对乡儿叡儿说:“娘没事,就是有点发烧,明天就回府啊。”
      乡儿哭到:“我不该离开你的,我应该好好看着你!”
      “说什么傻话?这不怪你。”
      张璇也笑了:“那可要把我急坏了,两个都落进水里。”乡儿也忍不住笑了。张璇又道:“你说你,多思多虑,你每天都想些什么呢?忙不过来可以让我帮帮你嘛!虽然我也没啥能力,但两个人担着总比你一个人担着要好啊!”
      “不是,府里的事都交给忠叔了,哪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张璇大着胆子说:“我以为你早就看开了、看淡了,你还吃着黄莲醋呢!你说你要是像我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多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一直沉默地叡儿这时候低声吐槽:“那是猪的生活。”好在张璇心大,笑眯眯道:“原来不只你姐是个牙尖嘴利的主,你也是啊!”
      曹植的书房里,翠芸见曹植看着一幅画出神,画中的女子明眸善睐,那笑容像是早春的阳光,明媚动人。翠芸将热汤放下,终究是跪在曹植的面前:“你不为我考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崔夫人的死由在昨日,丞相如果知道你还存了那样的心思,他又该怎么罚你?”
      曹植颓唐地收起画:“我也不想她死的,是她偏要把我的事说出去,父亲才出面阻挠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本该是风、是云、是空中的云雀,却让大哥作践成如今这副模样。而我,我却无可奈何。”
      “那你就没想过,是她自愿变成笼中鸟的吗?你的心里除了她,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老夫人要是知道你这样子,她该多么痛心?”
      曹植将画收起来:“你帮我收着吧!我尽力藏起我的心意就是。”
      在翠芸、乡儿、张璇、青浦等人的劝说下,林洛在临淄侯府修养了两天,伤寒好了才回府,回府时芝若恰好赶回来。
      “你怎么会摔进湖里呢?”
      “我这不是没注意嘛!”
      芝若算是服了她了,便向她道:“公子挂念你们,一时抽不开身,让你们去孟津住些时日。”
      张璇愤愤不平道:“他在孟津有那么多要忙的事吗?”林洛则安慰她:“男人的事我们不懂,也掺和不得,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从精神支持他们,不给他们添麻烦。”
      芝若笑道:“你倒是变了很多。”是啊,从前的林洛是绝不会说出今日这番话,也不会活成今日这般模样。但她又能如何?在时代年轮的碾压下,任何人都不能幸免于难。
      “孟津我怕是不能去了,你带乡儿叡儿过去看看吧,我身体尚未康复,礼儿也还小,经不起折腾,我留下来照看礼儿和贡儿。璇儿你去吧,顺便帮我照顾照顾两个孩子。”其实她更怕去了会痛心,会难过。
      “你不去了我可不敢去,我一个斗不过她们两个人。”郭氏一直在曹丕身边,王氏几个月前也去了孟津,她俩倒还算合得来。
      芝若道:“你们考虑好,这次东征孙权公子有可能还会随军出征。”
      “叡儿是该历练历练了,乡儿还是留在邺城吧,她在我身边我放心些。”
      林洛话音才落,乡儿就急着跳起来了:“不行不行,我要去,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城外,我一定要去。”
      “你们自己商量,我得去找令狐羽了。”
      “找他做什么?”对于未来的女婿,林洛自然得更加关心。
      “丞相这次东征会带上他。”
      乡儿急了:“为什么要带他,难道魏王爷爷要把他作人质,威胁他父亲?”
      “不会的,丞相要是想这么做前几次东征就做了,况且威胁令狐煦也没有,他只能提供情报财力的支持,可做不了江东的主。”
      “这样啊!令狐去、我更要去,我这就去找他!”
      芝若见她这磨人的徒弟兔子一样的蹦走了,深感松了一口气,向林洛道:“你这才好点,快回屋里躺着吧!”张璇也领着几个孩子去下棋。
      穿过迂回的长廊,终于回到芙蓉居,林洛好奇地问:“既然丞相不准备以令狐羽要挟令狐煦,那为什么还要他随军出征?”
      “你还不知道吧?令狐羽虽然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已经组建了几支自己的商队,这几支商队西通胡人,东可通过江东防线。”
      “真的假的?那我不是把乡儿卖给小狐狸了?”
      “什么意思?你不会趁我不在让乡儿改投师门了吧?”
      “我把乡儿许给她了!”
      芝若惊愕:“那……乡儿知道了?”
      “她还不知道。”
      “难怪!乡儿可是说过绝不嫁人的,她这辈子只做个女侠,自立门派,匡扶天下。”
      “还不是和你学的,你说你都三十岁了,这辈子恐怕真的嫁不出去了。”
      “匡扶天下倒是和我学的,那自立门派怕是从你那儿学的吧?”
      罪过罪过,她不该在乡儿小时候讲那么多武侠故事的。不过乡儿排斥婚姻,或许还是因为她这失败的人生给她留下深深的阴影了吧!让乡儿和令狐羽东征也好,恐婚症是病,是病得治,最好从现在开始治。
      乡儿唱着小毛驴的歌,蹦蹦跳跳就到了令狐的外,令狐的两个亲随见她来了,比往日更加热情,直接把她送到令狐的书房外,还一路高兴地喊着:“公子,东乡小姐来了。”
      林洛笑眯着眼:“说吧,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要我帮你们开脱?”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看您开心也跟着开心。”平日做了点错事,东乡小姐帮着说两句公子就会轻责,公子不开心了,东乡小姐一来就好了。如果东乡小姐以后能嫁给公子,他们的日子就美了。
      “哦~真的吗?”乡儿却不信,正值此时,令狐走过来:“给你。”
      “哇!南玉红玛瑙!”
      “这可是我们公子亲自挑选的串珠,亲手打磨串连的,里面的……”令狐羽打断他们:“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差点就把串绳有他头发的事告诉乡儿了。
      乡儿跳起来够上令狐羽的肩膀:“太够意思了,真不愧我最要好的朋友!”她踮起脚来也就勉勉强强够着他的肩膀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令狐羽嘴上这么说着,肩膀却配合的倾向乡儿,让她够的着他。
      “那前些日子我扭伤了脚,还不是你背我回来的?那时你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令狐羽耳根微红:“你可以跟我这般亲近,不要再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了——就是私下没人看到也不行。”
      “为什么?”
      令狐羽让乡儿正视他:“如果我也和其他女孩子这么亲近,你开心吗?”
      “不开心。”
      “对啊!”
      “你和其他男孩子亲近我也会不开心的。”
      “好,那我答应你,以后只与你一人授受不亲。”
      八月初,芝若就带着乡儿叡儿先大军一步去了孟津。林洛自从上次落水后,身体时好时坏,张璇把礼儿接到暮云阁照顾着,三个孩子都不在,芙蓉居顿时空落落的。林洛拿出尘封的盒子,自静香走后,她忙于照顾三个孩子,一直没空写札记,现在翻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建安十五年前,也就是重新回府前,她把心路历程记在树叶上、竹片上、做纸扇残余的纸片上,七零八落的,她一张张翻读着,过去的年华似水般流过。她悉心用布包好,放于一处。
      建安十五年后的事,她记在自己装订的蓝皮书本里。两年多的时间,竟然只记了十来页,其中多数是怀着悔恨说服自己认命,接受三妻四妾的生活,不要对郭彩儿怀有成见,多体谅曹丕、多想想两个孩子……这札记就好似她的人生,前半段纷繁复杂却五彩缤纷,后半段中规中矩却一片苍白。
      她提起笔写到:
      建安二十一年秋八月,曹操率六万大军,并曹丕在孟津的五万兵马,兵发濡须口。花甲之年的曹操似是有着烈士暮年、壮志未酬的迫切感,后方曹彰的八万大军、曹洪的六万大军、徐晃的十万大军尚未跟上,他就急切地命张辽为前锋,与吴军对阵。孙权命吕蒙为都督挫其前锋,曹操终于意识到他这次太激进,留下侯惇督曹仁、张辽等东线二十六军于居巢与吴军对峙,同时亲率十万大军后退。九月下旬,后方二十四万大军与曹操所率十万大军汇合,曹操亲自击鼓,令三十万大军兵发巨巢,此间,张辽一人领七千兵马与吴军十万大军迂回,终于等到曹操支援的兵力。
      前几日听曹植说,孙权兵力不盛,准备在濡须口筑城据守,这次东征很有可能是场持久战。北方的寒冬怕是又要一个人度过了!
      又逾数十日,一只飞鸽落在她的窗前,林洛翻开来看,竟是曹丕的信!上书:
      燕歌行
      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郁陶思君未敢言。寄书浮云往不还。涕零雨面毁形颜。谁能怀忧独不叹。耿耿伏枕不能眠。披衣出户步东西。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心肝。悲风清厉秋气寒。罗帷徐动经秦轩。仰戴星月观云间。飞鸟晨鸣。声气可怜。留连怀顾不自存。
      林洛终于失声痛哭了:“什么‘寄书浮云往不还’?这明明是我这一年收到的第一封家书!你这个骗子!骗了我还骗后世千千万万的人!”她当即执笔写到:大骗子!后又撕了,重新写到:
      我住万山南,君住长江北。日日思君不见君,枯望鸿雁悲。其飞一何孤,其鸣亦何凄。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反复看了两遍,又加上一句:代我照顾好叡儿乡儿,顺便问芝若安好。这才轻轻吹干墨迹,把信笺装到鸽子身上。芝若的鸽子最通人性,吃饱了就扑棱棱飞向天际。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没有回信;又十天过去,还是没有回信;林洛安慰自己鸽子飞的没那么快,可是又一个七天快过去,还是不见回信。年关将近,林洛倦怠地将新年的诸多事宜全权交付忠叔,每日除了晒晒太阳就是睡睡觉。
      要是哪天传来鸽子的鸣叫,她必要守着天际看一番,待它飞到别人家的屋顶,又失魂落魄地躺回卧榻。冷清的除夕过去了,正月十六那天她终于等到一只信鸽。林洛急急忙忙取下信笺,上面只有芝若的一字迹:
      乡儿叡儿一切安好,半月前回信与你,却迟迟不见回信,我们颇为担忧。你身体还好么?
      芝若还细心的附上日期:腊月二十七。按信上的日期算,芝若说的回信应该是十一月发出的,刚好是她的信发过去十多天后,也就是说十一月的那封回信丢失了。难道是送信的鸽子半路被人射下来炖了?
      林洛回信:一切安好,勿念。春寒料峭,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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