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采采》衍今

3、第 3 章

　　沈蒹葭在汀芷楼也呆了十余年，见得最多的便是来来往往的人。
　　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酒楼，哪怕只是个跑腿的丫头都要懂得看别人的脸色。更不要提那些和客人们正面交流的姑娘们了。
　　只是一瞬间，沈蒹葭就看到了萧祤眼中闪过的杀意。
　　——这也正常，萧祤应该并不知道她和林鸢曾经相熟的过往，大概是把她当做了不相干的陌生人。
　　“诶？王爷？别激动，自己人、自己人啊。”林鸢连忙笑着对萧祤道，“啊，忘了介绍一下，这位便是……”
　　“曾经名动燕京的蒹葭姑娘么，这燕京里还有谁不认识？”萧祤不待别人介绍，自己已经说出来了，“没想到蒹葭姑娘是自己人。”
　　“哦对对。”林鸢自顾自点点头，“王爷毕竟也是经常去汀芷楼的，应该认识的，是我忘了……”
　　好一句“经常去汀芷楼”，看来林鸢还记着仇……
　　沈蒹葭如愿看到萧祤那种面色有些尴尬，但是当着萧祈的面又不能发作出来的模样，有些忍不住想笑。
　　“晋阳王。”蒹葭对着萧祤行了个礼。
　　萧祤有些敷衍地应了声。
　　倒是萧祈客气地笑道，“蒹葭姑娘，咱们也并非第一次相见了，别站着了，坐下说说话吧。”
　　沈蒹葭总觉得没有胆量和面前这个人平起平坐，想道谢却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称呼什么的，当真好难。
　　萧祈看出了她的左右为难，“说起来……蒹葭姑娘与我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不如就唤我一声二哥。”
　　“二哥？”这一句带着强烈反问的声音来自于萧祤，“她怎么也叫你二哥？那岂不是和我的称呼一样了？”
　　萧祈意味深长地望了自家弟弟一眼，不做解释。
　　“奴婢不敢。”沈蒹葭微微垂了头。
　　林鸢却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别啊，别不敢啊，这样一来你就该叫我二嫂了。”
　　沈蒹葭无奈望她一眼，林鸢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她的机会。

　　还未想出回复的话，伴随着另一个声音，一道身影进了门，“苏妈妈让我……”
　　进来的正是姜云清。
　　姜云清抬起头正看到的是萧祤，她显然也没料到萧祤的存在，愣了一瞬便很快恢复如常客气道，“晋阳王。”
　　这回吃惊的却是萧祤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这……谨……”
　　萧祤觉得自己快搞不懂这一群人了。昔日的圣上与言妃一个“驾崩”一个“殉情”，百姓们都觉得嘉元帝年纪轻轻驾崩甚是可惜，却也有传言说嘉元帝并着孝仪贵妃还都活着。
　　听起来荒谬，殊不知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只有萧祤知道，嘉元帝没做几年圣上就“驾崩”把皇位传给了他的大儿子，为的是和林鸢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这才有了当今圣上年少登基的故事；
　　多少次当今圣上留他在宫里用膳，聊到深处总要痛心，“朕见到皇叔总觉得倍感亲切，常常在想若是父皇也在就好了……”
　　他也只能尴尬地笑笑不让圣上看到他的脸色，只觉得内心煎熬，生怕一不小心就在面上显露出来。
　　当然了，他也是怕圣上接下来就会说：“父皇已经不在了，朕要像父皇一样关心皇叔，皇叔您看您至今还未娶妻……”
　　而萧祈和林鸢两人偏要隐在燕京里生活也就罢了，毕竟能亲眼见过嘉元帝尊容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两人在燕京里也未必能被认得出来；
　　不过萧祤平日里自己见到萧祈与林鸢的机会也不多。今日萧祈主动邀他来聊聊，他还觉得欣喜万分，终于可以和二哥好好聊聊人生理想了；
　　可如今竟然还瞧见了曾经说是“暴毙”的谨妃。
　　这位谨妃他从前只在宫宴上见过两次，对她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性子有些古怪还要主动避宠；
　　萧祤回忆了下过往的事情，如今却又看到姜云清站在他面前，而萧祈还一副如常的神情，萧祤觉得自己大概不属于这里。
　　这个燕京好乱。他想静静。

　　“那什么，二哥，我先出去了。”萧祤起身，“你们慢聊。”
　　临走前萧祤又回头看了眼沈蒹葭，见她神色疏离地立在一旁，不由皱了皱眉头。

　　待得萧祤出去后，姜云清才有些尴尬道，“我并不知晋阳王在此，只怕晋阳王见了我少不得要惊讶。”
　　林鸢挥挥手，“这无妨，晋阳王是自己人。何况他连我和萧郎的消息都接受了，多一个你的也不会再让他惊讶了。”
　　姜云清放下手中东西，“东西送到了，我先下楼了。”
　　偏偏萧祈在身后叹气对林鸢道，“你该多劝劝云清，年纪轻轻不要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我只希望她赶紧找个好人家。”
　　姜云清脚下一软。

　　屋里的人都走了，沈蒹葭便也告辞道，“见也见了，我也下去了。”
　　“姐姐不再多聊一会儿吗？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林鸢想留住她。
　　“不必了。”蒹葭回眸一笑，“你上次送来的书信我都看了，对知己而言，话不必多。”
　　看到林鸢也终于放心笑了，她才转身出门。

　　***
　　依旧从通往后院那个楼梯下了楼，沈蒹葭打算直接回去。
　　却不想后院的墙上倚着一名男子，悠闲地摇着折扇，似在赏月，那模样当真是风流倜傥。
　　见到沈蒹葭下来了，立马从墙上挺起身，对着翩翩来的美人道，“这位姑娘，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蒹葭并没有抬头去看和她说话的那人，微微俯了俯身，“晋阳王说笑了，咱们刚刚才在楼上见过。”
　　“本王说的不是方才，本王还没有这么糊涂。”萧祤合起扇子，顺势轻轻挑起蒹葭的下巴，“本王说的是从前，从前似乎还在哪儿见过姑娘？”
　　沈蒹葭被迫抬起头直直望进萧祤的眼里。
　　萧祤面上还挂着能迷倒燕京万千少女的微笑，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调戏姑娘的纨绔子弟，可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那眼神分明是冷静的，甚至是冰冷的。
　　这样的眼神……
　　沈蒹葭一下子就回想起第一次与萧祤正面接触的那个晚上，萧祤也是这样的神情……
　　沈蒹葭回了心绪，面上又柔软了些，声音也不自觉放软，“晋阳王也是咱们酒楼的熟客了，从前见过奴婢，那也是有可能的。”
　　萧祤“哦”了一声，手上一松。沈蒹葭终于可以微微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萧祤似是惋惜摇头，“原来当初名动燕京的蒹葭姑娘还在汀芷楼，想当初多少王公贵族一掷千金，只求蒹葭姑娘能唱一曲破阵子……如今，那些人只怕也将姑娘忘记了吧？”
　　蒹葭在心里轻笑一声，这是在说她已经是过了气的意思么？
　　不过萧祤说的也有道理，沈蒹葭点头附和道，“王爷该知道，楼里的姑娘层出不穷，至于——旁人是否已将奴婢忘记，奴婢倒不甚在意。”
　　萧祤摇一摇合起了的扇子，“不过本王从未将姑娘忘记，本王已经好久没见过姑娘了，也寻了姑娘许久了。”
　　是么？若是一般姑娘听到这话或许就感动了，奈何沈蒹葭在这里呆的久了，对男子的话早就不信了。
　　萧祤自然也看到了沈蒹葭那副不信的神情。
　　不信呢。真是苦恼。

　　***
　　楼上林鸢开窗正好看见楼下后院的情景，连忙拍了拍身边的萧祈，“你来看看你那三弟！”
　　彼时萧祤正好用折扇挑起沈蒹葭的下巴，林鸢瞧见蒹葭脸上并不是害羞的神色，以为萧祤又要做什么，甚是不平，“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你那三弟竟然对蒹葭姐姐……真是不忍直视！”
　　萧祈也探出头望了一眼，安慰身边的林鸢，“我那三弟可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更何况，他至今尚未娶妻，蒹葭姑娘又未许配人家，男未婚女未嫁，有些什么举动也是合理的，你就莫要为他们二人操心了吧。”
　　“什么怜香惜玉？什么不会强人所难？”林鸢回忆起往事道，“这也不是头一回了，那年……”
　　那年萧祤说了句什么话来着？那年萧祤还说什么“就算是良家女子，本王要她岂有不行的道理？”
　　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如雷贯耳！
　　虽说当时一切都是个误会，但萧祤的形象在林鸢心里就……
　　林鸢不提这个还好，提了这个萧祈便又想起当初林鸢执意出走害他日日思念夜夜不能寐的那段日子，眼底一暗。
　　故人也见过了，故地也重游过了，她也该放心了……如今该回去好好教育她一下不要总想着往沈蒹葭这里跑了……
　　“喂喂喂你放我下来！”林鸢只觉得身子腾空，天旋地转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萧祈一把扛起她就要往回走。大庭广众之下林鸢不敢直呼萧祈名字，“我就说你三弟怎么那种表现，原来是遗传！你们萧家的男子原来都是一个样，放我下来……”

　　萧祈：（意味深长）蒹葭姑娘，你叫我二哥，萧祤也叫我二哥，什么样的情况下两个人都能叫我二哥呢？
ps关于嘉元帝的故事暂时锁了……年少时候的黑历史，有机会也想重写…………不影响看这篇文=-=
ღ( ´･ᴗ･`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