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山河》云兔喵

28、Chapter.28

　　三日已过，大军即将出发。

　　城外骄阳似火，虽然只是早晨，但今日的阳光似乎特别猛烈，穿透云层，将大地烤得表面升温。八千军士在营外列阵，再过一刻钟，他们便要出发，与边境玉水关的大军回合，迎战以姜罗为首的边陲十二小国。

　　营外一片肃静，除了偶尔的战马嘶鸣，便再也没有其他杂声了。

　　“军律严明，顾将军果然御下有方。”向前走了两步，望着队伍整齐的大军，明月轻声说道。

　　顾杉和要出征了，明哲让明月代表皇族送大军一程，同行的还有庆亲王世子明昭，也被庆亲王推出来了，说是让他多见见人。

　　“姐姐说的是。”

　　庆亲王世子是个怕生内向的文弱少年，平时常跟着老师读书，也少出门见人，这样一来，便更加腼腆了。今日听了庆亲王的吩咐，同明月一起到城外送别大军，面对在场陌生的大小官员，明昭觉得更不自在了，只跟在亲堂姐明月身后，亦步亦趋。

　　知道明昭觉得不自在，明月叹了口气：“昭弟，这些事情，你总是要习惯的。日后当差了，可不能这样躲躲闪闪。”摇摇头，又说：“难怪皇叔要让你出来见人。”明家的子弟，可不能这样怕事。

　　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明昭低下了头：“姐姐说的是。”

　　望着明昭羞涩腼腆的模样，明月就知道今日肯定不能指望他什么了。

　　“长公主，差不多了。”下面的人来传话，提醒明月时辰差不多了。

　　还有一刻钟，大军便要出发了。

　　眼前的八千军士，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已经准备好要为大雍出力、抵御外敌、保家卫国，然后获取军功，步步高升。然而，战场上，刀剑无情，今日八千大军出发，来年能平安回家的，不知又有几人？

　　一别千里，这一去，再回京城，起码也要隔个一年半载。再回首，京中的景象不知道又变了几回。

　　长公主望着，又将目光放在大军前方的那人身上。

　　她最钟爱的那人。

　　像是感应到了明月的心思，顾杉和收回了巡视的目光，回过神来，在另一端凝望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大步往明月的方向走来。

　　“长公主。”

　　身上披着铠甲，一路负重前行，留下了许多脚印，又发出了铁器碰撞的声音。顾杉和走到明月面前，又对明昭一拱手：“世子。”

　　明昭连忙回礼。

　　整个大雍都知晓长公主与顾将军是未婚夫妻，如今顾将军就要出征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见顾杉和走到明月面前，众人都识趣地走开了，给两人留下了话别的时间。

　　见周遭没了人，顾杉和缓和了脸色，开口道：“明月。”

　　今日明月穿了件绣梅枝暗纹的正装，腰上别着用作压裙的腰佩有些重了，忍不住伸手去扯。说不清是因着腰佩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说不清的原因，总之，现在她有点烦躁。

　　轻叹一口气，顾杉和又走近了一步：“我不在京中，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嘟囔着，明月抬起头，又望见顾杉和深沉的眼神：“我知道了......”

　　留给两人的时间并不多，天色也不早了，顾杉和只得长话短说：“明月。”

　　明月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会平安回来的。”

　　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着，是最后的留言，又似是严肃的承诺。然而，明月望着顾杉和，还有他身后的八千大军，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阿杉……”

　　将面前的女子拥入怀里，顾杉和低头，轻轻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靠在顾杉和的胸膛上，明月闭上眼睛，耳畔只有他规律的心跳声。

　　“我走了。”

　　一吻过后，顾杉和马上便放开了怀中之人，最后再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骤然失去了身前的温暖，明月睁开眼睛，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袍，却抓了个空。手里空落落的，心中也空落落的：“阿杉……”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月心中总有着莫名的预感，觉得这次出战，不会太过顺利。

　　翻身上马，顾杉和开口道：“起。”

　　大军出发，八千将士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在大雍百姓期盼的眼光中逐渐远去。

　　望着顾杉和逐渐远去的背影，明月低下头，心中的不安越升越高，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担心着顾杉和的不止明月一人，城内将军府中后宅的某个小院里，也传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菱彤，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在桌上摆着早点，听见顾舒棠开口了，菱彤连忙答道：“刚过了卯时。”往日顾舒棠都是辰时过一点才起的，没想到今天却起了个大早，连带着吃早点的时间也提前了。方才她到大厨房处提早点的时候，还有几屉包子没蒸好呢。

　　望了天色一眼，顾舒棠点点头：“也不早了。”望着面前的一桌早点，又叹了一口气：“这个时辰，大军怕是要出发了吧。”

　　菱彤一愣，然后又点点头：“听说今天大军出发，长公主和庆亲王世子都去了城外相送。”还有陪同的大小官员，颇为隆重。

　　“长公主？”刚夹起一只小笼包，听见长公主的名头，顾舒棠手一抖，小笼包掉回碟子中：“长公主也去了？”

　　见顾舒棠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菱彤不明就里：“是啊。”又担心地望着顾舒棠：“姑娘没事吧？”

　　“真不知道谁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听顾舒棠低低地说了一句，菱彤才知道今天她家姑娘为何如此反常。不是她偏帮自家姑娘，而是这事实在是顾杉和做得不地道。她跟在顾舒棠身边也好些年了，从前常见顾大少爷带隔壁的明家姑娘出门，逛遍了周边的大街小巷，却从不曾主动说要带自家妹妹的。回来时，顶多给带个布娃娃、或者是小手帕之类的小东西，姑娘喜欢的零嘴儿却从来不带。

　　说到底，还不是顾大少没有这份心，知道他的明家妹妹的各种习惯，却从来记不住亲妹妹的一点喜好。

　　心中也暗自埋怨着顾杉和，脸上却半分不显，菱彤开口安慰着：“姑娘莫恼，您才是顾家的姑娘，大少爷心中肯定也是记挂着您的。”

　　“别人的哥哥都是念着自己妹妹的。”一拍筷子，顾舒棠心中恼极了，又透着十二分的委屈：“你看意蓉，意蓉的哥哥就是这样，再怎么混，每次出门回家，总要给意蓉带她喜欢的玩意儿。”陈意蓉是吏部侍郎家的女儿，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平素也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但要是谁惹了他的宝贝妹妹，那可是要跟人家拼命的。

　　上个月有个混小子暗地里拿陈意蓉来开玩笑，被她哥哥知道了，硬生生追了三条街，后来把人堵在巷子里，套了麻袋打一顿了才算完。

　　贵女们听说了这事，大多都是觉得陈家大郎莽撞，只有顾舒棠，暗地想起了那个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从来不与她多说半句、一门心思尽在旁家的月儿身上，忍不住为之气结。

　　“他要出征了，也不要我送。”想起顾杉和今日率大军出发，顾舒棠便忍不住红了眼：“这一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我们兄妹聚少离多，我就是想送送他……”结果却被顾将军冷言拒绝，让她留在家中。

　　她顾舒棠去不得，为何明家的长公主却去得？

　　顾舒棠越想，越是觉得心灰意冷；恼了自家兄长，连带着兄长的那位心上人，也一并恼上了。

　　“姑娘……”

　　儿时还好些，那会儿顾杉和也不大，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也爱抱着还是个胖娃娃的姑娘出门。碰见了别家大人想抱抱顾舒棠，年少的顾将军连忙摇头拒绝，说那是他的妹妹，谁来也不给。

　　不知从何时开始，兄妹俩的关系却变得如此疏离。

　　菱彤有心要安慰几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重重地放下茶盏，顾舒棠气极道：“他不把我当妹妹，我也不要他这个哥哥了！”被家中教养出一副温顺的性情，往日从不曾跟过谁大小声，这回也是气急了，才说了这样的气话。嘴上说得狠，却又忍不住悄悄地红了眼眶。

　　“姑娘！”

　　虽然知道顾杉和不会让自己去送她，但顾舒棠还是起了个大早，就是想再见自家兄长一面，就是再说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也是好的。没想到顾杉和昨晚根本没有回府，直接就在军营歇下了，今天一早在城外，与他的长公主话别后，便直接出发了。

　　没有给顾舒棠这个亲妹妹留下一言半语。

　　兄妹俩之间生了矛盾，菱彤在旁看着，既好笑、又心疼。

　　正想多劝几句，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人声，门外守着的小丫鬟进来通报：“姑娘，表小姐来了。”

　　哦，原来不只她家小姐，是满将军府都起了个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