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山河》云兔喵

29、Chapter.29

　　表小姐带着她的贴身丫鬟来了，菱彤眼皮一跳，不知道怎的，她就是对这位表小姐就是喜欢不起来。然而，心中不喜是一回事，脸上表情也是另一回事，菱彤迎上前去，脸上笑开了花：“见过表小姐。”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顾舒棠身前，问道：“表小姐来得真早，不知用过早点没有？”

　　现在才刚到辰时，换作平时，俞青荇说不定还没起。今日起了个大早，刚洗漱完便赶着要到顾舒棠院子里去，这会自然还是没吃的：“倒是还没。”

　　“表姐还没吃？”借着这一小会的功夫，顾舒棠用帕子略略擦了擦眼角的湿痕，脸上又堆出了如平日般的温婉笑意：“我也刚要开始吃，不如让菱彤再去厨房拿几样点心，表姐就在这一起吃了吧？”虽然往日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但这并不代表顾舒棠就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失态的一面。

　　一大清早地赶过来，等的就是顾舒棠这句话，俞青荇笑着应下：“那就叨扰了。”坐在小丫鬟搬来的椅子上，望着顾舒棠略微泛红的眼眶，迟疑地开口：“舒棠这眼睛是……”

　　恬淡一笑，顾舒棠轻声说道：“方才眼睛不大舒服，就揉了揉。”

　　俞青荇“哦”了一声，没有再深究。

　　因着俞青荇的到来，菱彤带了个小丫头一同去了大厨房，包子点心小粥什么的，又再拿了好几碟。两人各提一个食盒，回来后，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桌。

　　“舒棠这儿的早点还真是丰盛。”

　　望着面前的各式早点，俞青荇惊讶极了。

　　三个一碟的小笼包、晶莹剔透的笋尖虾饺、巴掌大小的鲜肉包子、炸得酥脆的腐皮盒子、煮得绵软的瑶柱白粥、汤色清澈的红枣银耳羹……林林总总的早点放满了两人身前的小圆桌，几乎要连碗筷都没地儿放了。

　　一番话说得，既是羡慕，又带了三分酸气。

　　听出了话中的小刺头，顾舒棠也不恼：“平日也不过三两道小点，今日是因着表姐来了，才多准备了些。”这说的的确是实话，平日若是要那么多吃的，她一个人也吃不完，通常也就一道清粥，或是一道面点，搭上两碟小菜，也就差不多了：“来，表姐尝尝这个。”

　　换了双干净的筷子，亲手夹了只虾饺放到俞青荇碗里。

　　用澄粉揉的面皮呈半透明状，薄薄的一张裹着由河虾、猪肉、鲜笋拌成的馅料，包成半月形的一只只小虾饺，胀鼓鼓的，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先是咬开软糯带点嚼劲的表皮，然后便是咸香又带甜的鲜虾馅，香气与汁液流出，充满了整个口腔。

　　虾饺中的馅也有讲究，虾仁要做出爽口弹牙的口感，配上一点软嫩的肉末，还有切成小粒的鲜笋，不可多放调料，否则就会掩盖了食材原本的味道；也不可调得太淡，要适量地放点盐，才能带出虾仁的鲜甜。还有里头的鲜笋，选了新鲜的来切成小粒，增添了口感，又多了一分清新。

　　从前在老家也吃过虾饺，但老家没有这样巧手的厨子，做出来的虾饺也就过得去而已，没有这样晶莹的外皮，也没有那么鲜香的内馅，是以俞青荇并没有特别喜爱。到了将军府后，厨房偶尔也有虾饺这道点心，俞青荇却也没有点过来吃。

　　今日一试，俞青荇眼前一亮，马上连着吃了两只：“这道虾饺真不错。”将军府果然是将军府，连虾饺都比别处的好吃。

　　这样一来，又助长了她心中的某些小心思。

　　见俞青荇连着吃了几支虾饺，顾舒棠依旧柔柔地笑着，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表姐喜欢就好。”

　　用过了早点，两人簌了口，便坐在美人榻上喝茶。

　　吃够了点心，又有几杯热茶下肚，俞青荇坐了好一会儿，脑袋都开始昏昏沉沉了，顾舒棠却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俞青荇不开口，她也不主动询问。硬撑了半个时辰，连茅厕都去了几回，俞青荇终于忍不住了。

　　“舒棠。”

　　“嗯？”顾舒棠疑惑地转过头。

　　“你们都下去吧，我们姐妹说会儿话。”挥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都下去了，连菱彤也在顾舒棠的默许下退出了屋子。俞青荇组织了下语言，状似无意地问着：“表哥出征了，舒棠，你担心吗？”

　　兜来绕去，话题还是回到顾杉和身上。

　　那夜被顾杉和从房中赶出之后，俞青荇羞恼交加，把自己关在房中、揪着被子哭了大半夜，那床被子被眼泪浸湿了、风干一点、又被哭湿了，如此反复几次，俞青荇也实在哭不下去了，盖着那床湿透了的被子，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也许是那段经历实在太过惨痛，第二天早晨起来，俞青荇忍不住又哭了一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差点要哭晕过去。就这么掉了一个早晨的眼泪，连早饭都没有吃。后来是珠儿实在看不下去了，顾不上俞青荇的命令，直接捧着一碗甜粥闯了进房，一边喂着粥，一边好声好气地询问着。

　　“姑娘，您到底怎么了？”

　　那时看见俞青荇捂着脸跑了出来，珠儿便知道，这事多半是砸了，俞青荇要大哭一场，她也能理解。只是，这哭了一场又一场的，又不像是单纯的因为被下了面子而苦恼，看着，倒像是还有别的原因。

　　“我、我……”

　　被珠儿逼问了几次，俞青荇灌下一碗甜粥，用帕子浸凉水净面之后，终于清醒些了。想起前天晚上在顾杉和房中的事情，俞青荇一方面是觉得羞愤，另一方面，却是一片芳心被蹂躏后的难过。

　　情窦初开的少女献上了芳心，却被不解风情的男子弃之敝履。那副又嫌弃又厌恶的样子，真真是伤透了怀春少女的心。

　　哭过闹过，俞青荇发现，她好像真的更放不下了。

　　一开始只是因为想找个良人照顾自己下半生、助她躲避老家那些如狼似虎的亲人，但随着时间过去，俞青荇开始发现，自己的这位表哥，的确是位英姿焕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一位英俊的将军，还是个年轻的将军，胆识过人，又是雄才伟略，满身英雄气概，这样的男子，不但是俞青荇不曾见过的，也实在是世间少有。面对这位顾将军，俞青荇简直是着了迷。想明白之后，对于那夜的事情，心中虽然还是有些难过，但好歹不再以泪洗面了，在俞青荇看来，顾杉和虽然不解风情了点，但有那样坚定的心志与洁身自好的高洁情操，性情便是再木一点，又有何妨？

　　终于弄清了自己的心意，俞青荇不敢在短时间之内再到顾杉和面前晃悠，只能用热鸡蛋去敷哭肿了的眼睛、然后跑到顾舒棠的院子里来，去跟她打探关于顾杉和的那些事儿。

　　不知俞青荇短短几日便生了那么多事，顾舒棠毫不设防，如实回答道：“虽然兄长不是第一次出征了，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哪能不担心呢……”

　　“也是。”

　　当年战乱时，俞家看情势不对，这一家子都是文弱书生，不论是遇见哪方的铁骑，八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俞老爷子把心一横，带着全家回到未发迹前住过的一条小乡村。那小村偏僻，竟未受到战火波及，故俞家全家在里头躲了几年，等新帝登位后，才敢出来。

　　是以，俞青荇这一辈的人，竟是没有见识过那场大战，更不知道征战的那些事。

　　从前在老家的时候，俞青荇也不知自己母亲的娘家竟是如此辉煌，更不知京城还有个顾家的将军府。自入京数月，俞青荇才知自己原是井底之蛙，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只想让顾舒棠给她好好讲讲。再者，这也是有关顾杉和的事情，俞青荇更想多了解些。

　　“是了，朝中那么多武将，为何这次出征，却非要派表哥去呢？”顾将军与长公主定亲的事情天下皆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把人派去边疆了，俞青荇不由得暗自猜想着，莫非连皇帝也不想让他们二人成婚：“其中莫非有什么原因？”若她的猜想成真，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知道俞青荇心底的那些小心思，顾舒棠想了想，便说出心中所想：“具体原因兄长并不曾与我细说过，但我猜想，早些年边陲十二小国中的其中几个兴兵来犯，原本那是要派经验更为丰富的老将迎战的，但那时兄长刚好在边疆，朝廷也来不及再派人过去了，便由兄长迎战。”

　　顿了顿，又说：“那一战，兄长大获全胜，却还有几个小国不肯罢休，兄长干脆一鼓作气地灭掉了几个，逼视他们归降。经此一战，兄长的威名散播边疆。这次再让兄长出战，大概也是因着兄长能震慑外族的缘故。”

　　见俞青荇目光迷离的样子，顾舒棠疑惑地叫了一声：“表姐？”

　　沉醉在顾杉和的英雄故事中，俞青荇一不小心便走了神，被顾舒棠看出来了，不由得有些尴尬：“原来如此。”

　　顾舒棠点点头，她也是很以这个兄长为荣的。

　　“表哥果真不世出之英雄也。”感叹一句，俞青荇的心情莫名变好了，又试探地问着：“像表哥这样的英雄人物，定有许多女子倾慕于他吧？”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问题，顾舒棠想了想，又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有吧，但兄长常年留在军营，就算是在休沐时，也少有出门，就算哪家的姑娘倾慕于他，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了。”又道：“况且，前些日子的赐婚圣旨一下，那些姑娘的心思，大概也歇得差不多了。”

　　歇得差不多了？俞青荇瞪圆了眼睛：“为何？”

　　嘴角微微上扬，顾舒棠难得开了个玩笑：“如今世人皆知，顾将军跟长公主是青梅竹马、还准备要白头到老，谁家姑娘那么大的胆子，要和长公主抢将军夫人的位置？”

　　跟长公主抢男人，那纯粹是活腻歪了。

　　俞青荇听得目瞪口呆，又问了一句：“不敢跟长公主抢将军夫人的位置，难道还不敢当个姨娘吗？”

　　被俞青荇的问题问住了，顾舒棠脸色怪异：“在长公主手下当姨娘……”也是亏她想得出来：“大户人家的小姐即便再怎么喜欢我家兄长，也不可能给他做个姨娘。至于小门小户的女子，又怎敢嫁到顾家来做长公主的眼中钉？”

　　“就算是眼中钉，表哥也会护着她的吧？”俞青荇不服气，只要有了丈夫的维护，正妻又算得了什么：“就像二娘，不也过得好好的吗？”二娘是顾杉和父亲在原配死后纳的小妾，一直尽心照料三兄妹，赢得众人尊重，才能被人尊称一声“二娘”。

　　虽然不知道俞青荇为何老咬着姨娘的问题不放，但也尽心尽力地解答了：“在兄长这恐怕很难，他跟长公主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靠谱：“要想兄长舍了长公主护着别的女人，除非他疯了。”一边说着，心中又忍不住觉得酸涩。

　　顾杉和是不可能要护着长公主以外的女人了，即便是他的同胞亲妹。

　　俞青荇听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了。若顾杉和心中只有那个嚣张跋扈的长公主，那她岂不是没有办法留在他身边？

　　勉强稳住心神，望见顾舒棠，俞青荇又心生一计。

　　眼中渐渐升起雾气，握住顾舒棠的双手，俞青荇郑重问一句：“舒棠，你喜欢我这个表姐么？”

　　莫名其妙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顾舒棠不明就里，只能老实地点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那么，”看见顾舒棠的反应，俞青荇心中安定了些：“如果能和表姐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到老的时候还能在一处说话，你愿意吗？”顾舒棠是顾杉和唯一的妹妹，只要顾舒棠肯帮她，她想要的，肯定能成。

　　顾舒棠更疑惑了，也想不通俞青荇的用意：“也是愿意……”

　　“太好了！”听到顾舒棠的回应，俞青荇心中一阵狂喜：“妹妹，姐姐若是嫁给了表哥，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处了！”

　　砰！

　　顾舒棠手一松，摔碎了手中的白瓷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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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完毕，感动，心疼地摸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