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卜做人了

3、三

　　李一手脚相当麻利，很快，车洗好了。
　　躲在一旁默默围观的钟国明相当震惊，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打工仔和那天KTV里的样子联系到一块儿。
　　“哦，你叫李一啊。”他掏出钱夹，弱弱地说，“上次都没——”
　　李一没理这茬，转头喊老板，又说，“六十八。”
　　“哦。”有点贵，就这一小破车也要这个价？钟国明默默地掏出张一百递过去，李一拿起来眯起眼对着天空看了看，抖了两下。“老板！”他又大着嗓门喊了一声，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走过来，也戴着一模一样的帽子，说，“哎，小李子，你们认识啊？”
　　“嗯。”李一不置可否，老板说，“哎呦，那是朋友啊！打个折吧！六十五！”

　　才便宜了三块钱，也敢叫打折……钟国明无奈，接过老板找的三十五块钱，揣进兜里，正准备打个招呼离开，却听李一公事公办地说，“钟先生，您要办张会员卡吗？”
　　钟国明被这突如其来又冷冰冰的一个“钟先生”叫得脚底一软，“会，会员卡？”
　　“嗯，我们洗车行的会员卡呢，充二百打九折充三百八五折最低一次充值二百最高额度不限要是您一次充个万儿八千的估计可以打个七折。”李一口齿清晰，嘚吧嘚吧来了一串，语气还是那样，一点儿也不热情，脸上满是黑灰，看不出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晶晶亮，盯得钟国明透心凉。
　　平日里，钟国明最怕安利和推销，他拉不下脸皮，完全无法把“不”从肚子里说出去。为此花了不少冤枉钱。不过，对于李一的推销行径，他却生出了一丝胆子：首先，你这也不像个求人办卡的态度啊吧，你可是服务业，要有职业精神！第二，虽然我脾气好，可你也不能老对我这样讲话，冷冰冰，不耐烦，嘲讽，好像我欠你钱。第三，“你那个耗子是不是快死了？”我家仓鼠本来就日薄西山了，你又不是看不出，还这样问，什么意思！——努力说服自己指挥，钟国明满怀新仇旧恨，摇摇头，战战兢兢地说，“不办，我就路过……我不住这附近。”
　　“哦。”李一也没什么不满，还是那样，“那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一拳打在棉花上，本以为李一会为了提成纠结一下，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反应。也罢，钟国明慢慢悠悠地开车上路，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突然一阵委屈涌上心间：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要对我这样讲话呢？！
　　大概是出于赌气，下午，在银行扯了会儿皮，钟国明抢在高峰期前，又开回了李一所在的洗车行。
　　李一没发现他，聚精会神地擦一辆车的后视镜玻璃。钟国明在附近找了家停车场，把车停好，等他折返，正听李一对那位车主说，“六十八。”
　　“这么贵啊！”那车主不像钟国明，直接说出来了。
　　李一将脏毛巾甩到肩头，“这个数，吉利。”
　　“吉利……”真是无力吐槽的理由。钟国明眼睁睁地瞅着李一数出三张十块和两个钢镚找零，然后还是那副冷淡的口气，“先生，您要办个会员卡吗？”
　　“不办。”那车主语气也挺冲，然后一骑绝尘地开走了。
　　“……我觉得，你这样推销，方式不太对呢……”钟国明清清嗓子，“呃，李一啊……”
　　李一一转身，好像被他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你？”
　　“你要，温柔一点。”钟国明说。
　　“你车有问题？”李一狐疑地打量他。“没问题没问题，我就是想说，”钟国明左右看了看，鼓起勇气，说道，“李一，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就算满脸油污，李一的表情也确确实实的囧了，“误解？”
　　钟国明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靠，我能对您有什么误解啊？”李一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这个大少爷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干嘛了我？”
　　“你好像不喜欢我。”钟国明说。
　　“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啊。”李一扯扯嘴角，呵呵一笑，“看不出来，您外表土了吧唧的，心思却如此活络……”
　　怎么说话呢！钟国明脸红了。土了吧唧的，他认，因为易小东也老这样说他，批评他穿衣风格陈旧，简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审美。可心思活络他不能忍，这不是个好形容，钟国明连忙辩解，“我才没心思活络呢！我——”
　　“行了行了行了。”李一用手背擦了把脸，“钟先生，对不起，行了吧？开心了没？”
　　钟国明这下连脖子都红了，“我……”
　　“我去，怎么回事，搞得我欺负你似的。”李一望着西下的太阳，“哎，正好快下班了。要不这么的，我请你吃个饭，就当赔罪了，钟——少——爷——，您看这样成不？”

　　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