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小伎》宁小完

29、第 29 章

　　“二爷，衡王的马车到门外了。”定二走进书房，告诉乔申。

　　乔申半躺在藤椅上，昨夜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双手撑着起来让意识清醒，“事情办妥了吗？”

　　“我已经找人到衡梨院了，夫人应该很快会到。”

　　乔申打开一扇窗户，让新鲜的空气透进室内，“去请衡王吧。”

　　定二离开后，乔申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他注视桌上的笔架想起那日小小偷东西被他发现时的模样，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即便宋珏信守诺言放出小小，乔申能见到她的时日也不多了。

　　宋珏穿着织锦长袍，衣裾上绣着麒麟纹饰，“统领府上的下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啊，在门外被你的守卫拦了好一会儿才能进来。”他边说边坐下。

　　“在我看来，他们做的不错。”

　　宋珏说：“你呢，你的京禁统领打算尽忠职守到什么时候？”

　　乔申眉头紧皱。宋珏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肯屈服不是一件什么坏事。看来大人对那位天香阁的小妾是动了真感情啊，当初宁死不肯答应我的请求，今日竟然乖乖顺服。死在一个女人手上，真是可惜了。”

　　乔申面带愠色，他不想和面前这个人说起有关小小的事情。

　　“所以你看，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往往是爱。阎复生就是一个好例子，为你母亲毁了自己，成了一个性情乖僻心狠手辣的家伙。”

　　乔申怒了，他看着宋珏不说话。

　　宋珏毫不在乎地轻笑，“惊讶我知道这么多事情？本王要争皇位，自然要把所有可能的障碍都查个清楚，没想到一查，就挖出了如此耐人寻味的故事。”

　　头疼再次袭来，乔申没有心情再和这群人周旋，“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宋珏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这么快就想下逐客令了？”宋珏站了起来，把书房四周环视一遍，“半年前，本王送去内宫的一封信被大人截获了，你可还有印象？”

　　“我会把信销毁。”乔申无力地答应道。

　　宋珏还在看着书橱上的卷宗，这时他转过身来，深深看了乔申一眼，“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不会把信交给你的。”这封信一日在乔申手里，万一……也许最终能保住母亲和乔家女眷们的周全，“只要你答应不牵连我身边的其他人，答应让小小平安回来，这封信不会有多一个人看到。”

　　宋珏没有说话，他似乎在衡量其中利害。

　　“只要信不落在皇上手上，是销毁还是藏着又有什么区别？”

　　“好，我答应你。”他点了点头，“可惜了，乔统领有勇有谋，可惜皇上忌惮着乔家，你的一身将才只能用来在朝廷中与小人厮缠，无用武之地。为何当初不答应我，投奔衡王府呢？本王可以给你比襄城伯更高的荣耀，成就功业。”

　　宋珏想了想，接着说：“不要告诉我，你还天真得对当今天子抱有幻想，他可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忌惮，将你的父亲乔暄派到战场上送死的人。”

　　乔申当然知道，父亲之所以会死在凤关，是因为当年的宋祺刚刚登基，担心父亲功高盖主动摇他的统治，才会听信阎复生的举荐派父亲充任大将军率兵打一场必败的仗。

　　父亲因当今皇帝而死，可乔申也不会傻到为此投到宋珏麾下，“你们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宋珏撇了撇嘴，“真是可惜了。”

　　“废话少说，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放出小小？”乔申声音冰冷。

　　宋珏叹了口气，回过身去看他的书橱，“听说乔大人治军严谨，皇宫禁卫在您的统领秩序森严，不知我若是要在皇宫里杀一个人，如何？”

　　乔申直勾勾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这不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宋珏放低了声音，“两天以后，我的人会通过宣正门进宫，你只要在那时候识相一点，知道如何玩忽职守即可。”

　　“只要在宫中的事情能顺利完成，我就会把大人的宠妾送回府上，毫发无损。”

　　乔申默不作声。窗外一小片云纱吸引了他的注意，从角落里被风吹出来的小块深紫色衣角，忽而又缩回到墙后。

　　他心中了然，收回了视线，对宋珏说：“好，我答应你。

　　送走宋珏以后，乔申走向窗边，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灰沉沉的天色，还有几天就立冬了，也许过了今年所有事情都该尘埃落定了吧。窗外的人影已经消失，乔申暗自苦笑，该做什么决定也由不得他了。

　　转过身，他看见了身穿暗紫裙裾的周巧卿。

　　“她有什么好？”周巧卿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比起哀伤更多是愤怒，沉郁的控诉。

　　乔申望向她，又垂下眼帘，答道：“我不可以让小小……遭遇不测。”

　　“你告诉我，衡王是不是想要——”

　　乔申打断她的话，“这跟我无关，也与你无关。”

　　“为什么？”周巧卿厉声喝道，“你已经是京禁统领，为了一个女伎自毁前程？你怎么可以如此愚蠢？”

　　乔申坐了下来，沉默地接受她的所有怨怼。

　　周巧卿的手也在颤抖着，寒天里额上竟冒出了汗，她没有想到自己嫁了一个如此卑鄙自私的人，当初的婚约是在他们年幼之时定下的，能和炙手可热的乔家结成姻亲，她的尚书爹爹引以为傲了许久，这是为女儿攀上了好人家。

　　可等巧卿十二三岁已经懂事的年纪，前襄城伯死了，乔家在朝廷中的地位不比往日，而周家却是官运亨通，巧卿对这桩婚事不是没有抱怨的，但那个时候退婚已经太晚了，她已经是待嫁年龄，而且悔婚还会让人说三道四，说周家朝秦暮楚。幸好当时十五岁的乔申长得高大俊朗，让她少了几分不平。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应该死活让爹娘退婚。

　　“你有没有想过我？”虽然刚才她在门外听不清楚，可在皇宫内杀人，一旦事发彻查，首当其冲就是守卫禁宫的羽林卫，乔申若是撤职撤爵，她该怎么办，跟着他一起当布衣吗？若是雷霆震怒，株连下来她可是要陪着乔家上下一起死，这样一想，巧卿更是浑身冰冷，怨恨起眼前这人。

　　乔申叹了一口气，“我们和离吧。”他打开木匣子，抽出一纸文书，“你签下这张和离书，和乔家、和我便各不相欠。”

　　周巧卿不可置信他竟然早就准备了和离书，她气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出来：“好，好！要不是房中那人是衡王宋珏，我真要相信你是特意做这一场戏来骗我的！我知道了，今日就算没有卓小小，来日也会有个陈小小李小小蒙了你的心窍，你心中根本没有我。”

　　她一下将书案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上，“可我不会让你得逞！”

　　乔申深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巧卿。

　　周巧卿冷冷一笑，威胁道：“我要把你们的事告诉老夫人，看她会不会让你们胡作非为下去！”
　　乔申淡淡地看着她，“你若是不肯和离，我也不勉强。但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周巧卿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眸，恍然大悟：“哦，原来老夫人也被你们糊弄过去了。好一个龌蹉人家！你既然不在乎，我签了这和离书又如何？等回到尚书府，我便告诉娘家的哥哥父亲，让他们为我做主。勾结衡王犯上作乱的罪名够了吧，让我父在朝廷之上参你们一本。这样可承了你的心意？”

　　乔申心中隐隐难过，可并不惊讶。他让周巧卿听见着一切，就预料到她很有可能会让尚书府出面参奏，而这就是他的计划。

　　但不是现在，要等把小小救出来以后再说。

　　“来人。”乔申往门外唤人。定一、定二早就候在外面，他们身后还带着两个府里的婢女，听见乔申的话便走进了房间，垂手等候吩咐。

　　“将夫人送回衡梨院，今后没有我的许可不准出门。”

　　“是。”两人齐声应道。另外两个婢女心中惊骇不已，却不敢说话，只得听从他的吩咐。

　　“乔申！”周巧卿由两人架着拖出房间，呜呜咽咽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内，“我不会让你们两个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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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都忘记自己待在这暗牢里多少天了，她每日无所事事，不是逗二娘说话，就是自己窝在床上数手指，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二娘，你知道那个铁尸草吗？”小小想起临行前，弟弟子初跟她说的那可以增益内功的东西，便问道。

　　“不知道。”二娘想都不想。

　　小小已经习惯了二娘闷不做声的样子，她接着挑衅道：“你不是掌管天香阁的老板娘吗，连这么一点植物草本的基础知识都不知道？子初说，这些气味古怪的奇草在整个洛阳都找不到，就是皇宫周围种了一些——”

　　小小忽然爬到二娘身上，“这草肯定很名贵，子初还说能增强武功，要不我们出宫的时候摘点回去卖钱，说不定能小赚一笔。”
　　二娘瞟了她一眼，又转过脸去专心看天，“我不知道什么铁尸草，种在皇宫周围气味古怪的植物叫臭艾，是不是跟shi一样气味？”见小小点头，她接着说，“这东西也叫臭粪草，不过是宫里为了驱赶蛇虫鼠蚁种下的，你就算有这能耐拔了全宫的臭粪草也卖不了几文钱。”
　　小小把这话暗暗记下了，她要在回去的时候用这话狠狠嘲笑定一和弟弟。

　　这时候门框作响，阮小冬推门而进。她看了小小一眼，缓缓地说：“你们可以走了。”

　　小小惊喜地爬起身来，说：“真的吗？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们都杀了呢。”

　　二娘见阮小冬面带疲倦，眼下乌青浮现，说：“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阮小冬摇摇头，“我想了几天，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你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等出去以后就一清二楚。”

　　小小以为她们会握手言和，但是她又错了。

　　二娘冷冷一笑，“我没有猜错的话，放我们走是你的主意，不是宋珏的。宋珏是个有野心的人，还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他不会轻易放手，你打算跟他反目了吗？”

　　阮小冬眼睛里闪过一丝苦涩，“他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路，我也是。这一次抓你们，我选择帮他，但下一次……”她要为自己打算了。

　　她把两个出宫的腰牌递给卓绾，“拿着吧，到了宫门外有我的人送你们回去，不会有问题的。”

　　小小提着自己的衣服，闻到了一阵馊味，为自己终于能回府暗自高兴着，但同时她也能感觉到阮小冬的悲伤，可能力有限她也无从安慰，唯有直愣愣地待在原地。

　　“走了。”卓绾径直往前行，只留给她们一个潇洒的背影，小小连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