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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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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一直都是个异类。
当其他族人忙于修炼和忧心天劫时,他却耽于享乐和搜寻奇珍,所以作为人类的他坐拥万贯家财,却鲜有人知他本为狐族。
富可敌国已足够招眼,若再添上一条异族的身份,他还不被生吞活剥了?他还想多安逸几年呢。
当那群官兵气势汹汹地将陆离阁团团包围时,阿九正懒洋洋地倚在堆满绫罗靠垫的软榻上,拈着一枚晶莹饱满的紫葡萄,慢条斯理地去皮吐籽,又在锦帕上拭了拭手,才面不改色地起身相迎。
“这位官爷,不知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带头的疤面汉无视了阿九的问话,凶神恶煞地指挥手下四处查封,对阁中表示不满的各路达官贵人大声喊道:“胡九郎通敌叛国,罪行确凿,现奉旨缉拿其归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有人认出这疤面汉是镇北将军的得力手下,而镇北将军近来与胡九郎交好是众所周知之事,心下便料想此事多半有内情,旁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阁中客人便陆陆续续四散离去。
阿九微皱着眉看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兵将阁中精致的摆设掀翻在地,扯下悬挂的水晶帘,只觉一阵心疼。
疤面汉瞧见他这神情,不由分说便将他推搡在地,又用枷锁将他拷了,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阿九略一使劲挣开来押他的小兵,对疤面汉道:“凡事都讲真凭实据,九郎虽为商贾却也懂这个道理,官爷如此行事是否欠妥?”
疤面汉冷哼一声道:“想要证据是吧?放心,会让你死个明白的!”
说完也不再理会阿九,直接率众行往北海国大牢。
阿九在牢中思量了几日,并未想通何时得罪过何人,竟捏造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给他,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递了消息给宋襄,却如石沉大海,更别提其他往日交好的贵人,唯有家中一老仆时时前来探望。
从老仆口中得知他被定罪的原因竟是他与匈奴的贸易记录。那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对外贸易,却被歪曲成了故意收购次马,并泄露情报,导致本朝将士出师不利,大败于匈奴。
两鬓斑白的老仆泪水涟涟道:“这怎么能怪老爷你呢?”
阿九苦笑,当今天子徒有雄心壮志,奈何国库空虚,恐怕早就盯上他的家产,此次不过是顺水推舟。也难为那揣度圣意之人,挖空心思寻他的错处。
“赵叔,现家中财产怕已是尽数充公,本想让你风光还乡,如今却是不行了。”阿九叹了口气,将老仆从栏杆前推开,“我早先已还你一家人自由,莫要再来见我,免得徒受牵连。”
赵叔闻言更是老泪纵横,却还是抹着泪离开了。
阿九在牢房的角落坐下,这大牢并不能困住他,他也有的是时间将散尽的家财再赚回来,只是还有一事未了,他要亲口问一问那人才甘心。
判决很快就出来了,甚至不用等到秋后就要问斩,阿九想见的人却始终未露面。
行刑那日天光晴好,阿九以为宋襄无论如何都会来送他一程,却遍寻不见其踪影。
令下刀挥之际,他厉声喝道:“我要见宋襄!”
主刑官眉头一拧道:“何故?可是对宋将军呈上的罪状有所不满?”
宋将军呈上的罪状。
这掷地有声的话震得阿九头晕目眩。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除了宋襄还有谁能对他的账目了如指掌,除了宋襄还有谁更适合向今上出谋划策?
刽子手的利刃划出寒光斩向阿九,鲜血喷射而出,却未能如预期砍下他的头颅。阿九猛地挣脱枷锁束缚,脖颈血流如注,苍白的面孔也染上腥红的血迹,有如夜叉现世。
刽子手惊骇得连连倒退,阿九双眼充血,将前来阻拦的卫兵一一打倒,探寻到宋襄的踪迹后腾空而去,留下身后一片惊呼尖叫。
宋襄现正在北海王宫中议事,阿九顾不得颈上之伤,只一味调动久未使用的法力,须臾间便出现在殿前。
宫中禁卫被从天而降的阿九惊动,大喊着“有刺客”,迅速聚集起来。
阿九眼中却看不见这些,他直冲冲地闯进去,只看到宋襄大惊失色地拔出腰间之剑指向他。
龙尾为剑柄,雀嘴做剑锋的宝剑。
阿九忽然仰天大笑,直笑得涕泗横流。
不过是一把剑,他若开口,他又怎会舍不得?
他当他与汲汲营营的庸人不同,当他是世间难寻的知音,却原来千斤情意竟抵不过一把剑!
真是好一个仗义磊落的镇北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