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溢之乱》拈水笑

4、第三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烂桃花

　　骆颜初和锦瑟之所以总是被放在一起比较，除了这个“才女”的身份，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们是表姐妹。

　　乐家三姊妹，乐容华嫁给了齐武帝萧赜，然后生下了萧子罕，锦瑟的母亲则嫁给了南琅邪将军，而她的母亲……毫无悬念是嫁给了她父亲。

　　很小的时候，她和锦瑟就被人说长得很像，而她们却都不像自己的母亲，却尤其像她们的姨母乐容华。

　　骆颜初讨厌锦瑟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锦瑟比她厉害，而是锦瑟喜欢冒充她。

　　所以她彼时笃定的想，像跌倒这样的丑态，锦瑟定然是不想以自己的名义背负的，所以干脆给了她，反正她经常十五去上香，偶尔碰到马车什么的，以她的粗心肯定做的出来，而以她的记性，也肯定记不住。
　　不幸，她的确每月都去上香，却独独上个月没去。

　　骆颜初很是两难了一阵，这样美妙的一个公子，如果她将错就错，那他就是她的人了，等到他以后发现认错了，那也定是洞房花烛之夜，根本来不及后悔了，到时候逼他把生米做成熟饭……哼哼哼哼。
　　但这样子得到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像是锦瑟不稀罕转给她的，那她就也不能稀罕，不然就落了下风。

　　她咬了咬牙，很是铮铮铁骨的走出屏风，一派冷然：“想不到公子这样细致的人，却连这种事情都弄不清楚，如我这般行动稳妥之人，怎么可能撞上别人的马车，你认错人了！”

　　话音到了“行动稳妥”这几个字的时候，屏风那里就传来小霖极其隐忍的噗嗤一声。

　　骆颜初装作没听到这动静，很淡然的把话说完。
　　那陆公子见她出来，先是眼前一亮，等她说完之后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 “实在抱歉……小生……小生唐突了……”

　　骆父自是大怒：“荒唐！这种事情还有搞错的！”

　　天驷听得也很生气：“荒唐！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弄错！”
　　骆颜初木着脸：“神仙，你失忆的很彻底。”
　　天驷点了一下她的头：“别闹，说了不是失忆，我从来不玩这么烂俗的桥段。”
　　骆颜初道：“那你到底是甚么情况？”
　　莫名其妙的改个名字，就可以把自己和过往彻底割裂开来了？
　　太便宜了吧！

　　天驷答非所问：“你说锦瑟她很喜欢冒充你是甚么意思？她冒充过你几次？”

　　锦瑟的第二次冒充，则直接改变了骆颜初的命运。

　　但凡和自己父亲疏远的男孩子，都具有一定的恋母情结，所以他们喜欢上的女孩子，必然有某些地方像他们的母亲——但骆颜初被箫子罕接进宫，却跟这个道理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姨母大寿那天，骆颜初和锦瑟都被传令去抚琴祝寿，骆父为了这一天，还特意让她苦练了一个月的新曲子。但世事不尽如人意，那一天的前夜她突然发起了高烧，第二天昏迷不醒除了说梦话什么都做不了，锦瑟过来看了她之后，有点索然无味的道：“初儿不去的话，我便也不去了。”

　　这自然是不行的，谁都不去，皇尊颜面何存？
　　正规的教育理念是：先爱国，后爱家，最后再爱你自己。所以只要有一口气，你爬也得爬过去。当然，如果你爬死了，那就是你命数不够，国不会爱你，但会表示永远记住你，当然，其实也记不了多久。

　　骆父想了想，决定让人抬着骆颜初过去露个脸，弹不弹是身体状态问题，去不去是心理状态问题，这一点一定要区别开来。

　　锦瑟听了却眉头一皱，平静的跟他说：“我去跟姨母解释，犯不着这么折腾初儿。”
　　骆父一辈子对她严格要求惯了，根本不觉得这是折腾，也很平静：“没事，孝心为大，她的身体重要程度可以往后排。”

　　锦瑟一脸不高兴的：“初儿的孝心我一定带到！”
　　她说去就真去，一脸光明磊落的样子，只可惜去了之后被她描述的情形却成了：“锦瑟卧病在床，初儿代为演奏，还望姨母不要见怪。”

　　姨母三四年才见得她们一次，只是依稀记得她们小时候的模样，锦瑟自称颜初，姨母就真当她是颜初，还说难为你一番孝心，就在宫中多留几日吧。

　　这一留就留出了问题。

　　据宫里的小宫女描述，萧子罕听了锦瑟的琴声之后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在她留在宫中的几日，日日找机会和她接触，各种角度的眉目传情。

　　可怜骆颜初大病初愈，立刻就接到一道莫名的圣旨，宣她入宫封妃。

　　到了宫里掀开盖头一看，立刻就悲剧了。

　　萧子罕起初是盛怒，觉得自己被骗了，但后来看还有人生的气比他还大，就懵了。
　　骆颜初是真的生气。
　　她吵着要去见锦瑟要她说清楚，为什么三番两次的跟她弄来这种烂桃花。
　　她怒斥：“我也不见得没人中意，但被这些烂桃花一拦路，连好姻缘都会绕道而行了！”

　　萧子罕彼时很担心她把事情闹大让锦瑟被追究欺君之罪，立刻又对她好言相劝，摆事实讲道理的说：“将错就错未必不是一种缘分，只要你不拆穿锦瑟，万事好商量。”
　　骆颜初骑虎难下，一方面觉得自己已经嫁人了，总不好让人把她做退货处理，那样对自己的名誉肯定有损，另一方又觉得这样的嫁人委实冤枉，将错就错是没错了，但凭什么自己要做错的那个。

　　她思来想去的，决定不同意圆房，萧子罕也不勉强她，只好吃好喝把她供着，权当对她的补偿，还答应日后只要她看上了谁，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嫁给那个人。

　　只可惜骆颜初没等到这个承诺兑现的那一天，他就死了。

　　其实锦瑟的自杀，很大程度上不是不想嫁给萧鸾，而是因为，萧子罕死了。
　　那个世界上她最爱，也最爱她的人，死了。

　　让骆颜初最不甘心的，就是她还没有经历过像锦瑟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锦瑟很早就得到过的东西，而她至今都没有得到。

　　天驷对这一点不是很赞同：“什么叫你没有得到？你不是有我么？”
　　骆颜初不说话。
　　天驷干咳一声：“之前的事情我会慢慢跟你解释，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骆颜初还是不说话。
　　天驷揉着她的头发：“说了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失忆，也不是故意耍你……哦，你很讨厌那个锦瑟对不对？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我仍然可以让她受点惩罚，比如轮回到畜生道，比如下辈子投胎做个丑女，随你喜欢随你挑？”
　　骆颜初仍旧不说话。
　　天驷眨巴眨巴眼睛：“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我在阴间也有一定势力的，别忘了东岳曾经给过我一官半职。”
　　半响。
　　天驷干咳一声：“好，看来今天如果我不打开地狱之门，就不足以成全我做丈夫的尊严。”
　　言毕立刻击了三声掌。
　　空中“嘭”的一声，凭空出现一个小人儿，一尺不到的样子，驼背高冠，一张脸粉扑的看不清原来的五官，一身黑衣拖在空中轻摆着，一开口一把尖细的声音：“星君你叫我。”

　　骆颜初惊愕的捂着嘴。
　　天驷也有点惊讶，虽然惊讶的内容和骆颜初不同：“怎么是你？小三呢？”
　　小人儿恭敬道：“今天小人值班。”
　　天驷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他低声道：“是这样，有一点小事想拜托使君，我夫人想看看地狱之门长什么样子，你打开给他看下。”

　　使君很平静：“星君，这事不是很小。”
　　天驷声音更低，直接凑到他耳边：“你不记得泰来公主了？让她高兴了，大帝自然会给你升职的。”
　　使君对着骆颜初看了一会儿：“这个，大帝从哪里能得知我曾经讨过公主的欢心呢。”

　　天驷道：“自然是我告诉他。”
　　使君道：“但星君你是私逃下界的，这不是供认自己的罪行了么。”
　　天驷道：“哦……”

　　使君沉吟一会儿，觉得自己想到了办法，自行冲骆颜初恭敬道：“公主，小人黄泉二使君，万幸能得见公主一面，还望公主日后能记得小人的面孔。”
　　骆颜初惊慌得扫视了一眼那张白的五官不辨的诡异面容，很小心的跟他探讨：“必须记得么？”
　　黄泉二使君道：“要是不记得的话，小人今天就是白白逾矩了。”
　　骆颜初不是很敢直视他：“哦……忘不掉的，你放心。”
　　黄泉二使君将脸凑到了骆颜初的跟前：“公主还是看仔细些，很多神仙都说我们鬼使长得差不多，很容易记混。”
　　骆颜初吓得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我记性很好的，我过目不忘，你别凑近了，别过来，别过来啊……别过来！救命啊！”
　　天驷挡在了黄泉二使君面前：“记得你名字不就行了，黄泉二使君，这么朗朗上口怎么忘得掉。”
　　黄泉二使君认真道：“这只是一个编号，以后有可能人事变动的，公主还是记得我的脸比较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