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溢之乱》拈水笑

5、第四章 素颜被人看了会没有神秘感

　　天驷没好气的一根手指把他支开：“别靠近，粉都掉下来了！化这么浓的妆还让人怎么记得你！他们容易把你们弄混就是因为你们化的妆都一模一样！有本事素颜！”
　　黄泉二使君道：“星君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素颜被人看了会很没有神秘感的。”

　　骆颜初已经吓得开始讨饶：“好了好了不用打开地狱之门了，我已经相信了相信了！”

　　天驷挥挥手：“行了没你事了，你记得了，你今天非但没有讨得公主欢心，反而得罪了本星君。”
　　黄泉二使君一个寒颤，顿了一会儿才诺诺道：“星君，我都没有跟天庭通风报信说您私自下凡……”
　　天驷干咳一声：“好了你功过相抵，消失！”
　　黄泉二使君恭敬一拜，“嘭”的一声，消失在半空中。

　　骆颜初哆嗦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那个……他为什么要叫我公主？”
　　天驷想了一下：“他们管天上的男神的夫人都叫公主。”
　　骆颜初缩到了被子里：“他为什么要让我记得他那张脸？”
　　天驷道：“大概是他以为自己长得很英俊。”
　　骆颜初道：“我人生的阴影已经够多了。”
　　天驷道：“所以我帮你扫除一点，比如说那个锦瑟？”
　　骆颜初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她都已经死了。”

　　在锦瑟死之前，骆颜初曾经很悲催的想过，是否她就是个女二号的命，永远要活在锦瑟的阴影下，吃她剩下的不说，还总是被人当作是她。
　　虽然在她自己看来，是一点都不像的。

　　锦瑟天生喜欢音乐，而她是被迫才去学琴；锦瑟人前能说会道，而她根本不爱讲话；锦瑟脸型偏圆，一笑就能抖落阳光，而她脸型偏窄，经常板着一张寒冰脸——这是骆父的说法，小霖的说法则是：小姐你还是板着脸比较有气质，你一笑就原形毕露了。

　　总之，她本该是锦瑟的反义词，却总是不公平的被当成她的近义词甚至同义词，这让她很不爽。

　　但现在，这些不爽都是过去了。

　　锦瑟死了，骆颜初开始与人为善的怀念她，开始觉得，其实锦瑟这个人也是不错的——至少她再也不会比她厉害，也再也不能冒充她了。

　　得知她俩要被送给萧鸾的前一夜，锦瑟曾经拉着她的手说道：“初儿，我一直都对不起你。”

　　在萧子罕身边的这一年，骆颜初总是目睹着锦瑟和萧子罕的甜蜜，难免嫉妒和懊恼，对锦瑟从来都是能远离则远离，可气的是锦瑟也很少来和她交流，更可气的是锦瑟总是一脸伪善的帮她寻找如意郎君——当然，最可气的是找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找到。

　　所以直到这一夜，当她们面临同样的境遇的时候，她们之间，才开始有了点被命运逼着走近的感觉。
　　骆颜初彼时心境被一种无法展望未来的压抑感占了主导，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过往，很无力的跟锦瑟说了一句：“事已至此，不用提了。”

　　锦瑟却眼中含泪：“我久久没有帮你找到如意郎君，殿下那时觉得你太孤单，也曾想过要亲近你的……是我吃醋，拦住了他。”
　　骆颜初淡淡的哦了一声，心想幸好你拦住了他，否则我就成了真寡妇。

　　锦瑟的眼泪簌簌的开始落下来：“初儿，你一直都在怪我是么，如果我早知道我们会这样……我一定会让殿下好好待你的……”

　　骆颜初的确一直都在怪她。
　　不是怪她冒充她，因为至少她刚冒充的时候动机还是好的。而是怪她明明早就喜欢萧子罕，为什么不在留在宫里的那几天找机会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

　　锦瑟哽咽着：“初儿，我当初也是害怕会被姨母怪罪才不敢说实话……初儿，除了殿下，我最挂念的人就是你了，你不要一直恨我，好不好？”

　　锦瑟那晚情真意切的讲了很多，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可惜当时骆颜初没有意会到她的想法，一直没搭理她。

　　天驷听了略微感慨：“唔，原来你已经原谅她了，不亏是我看中的女人，心胸如此宽广。”
　　骆颜初道：“我一直都很宽广，如果你能让她下辈子变成丑女的话，我会更宽广的。”
　　天驷道：“人家还很挂念你呢。”
　　骆颜初道：“她大概是喜欢有我做她的陪衬吧。”
　　天驷傲然：“她还没这个命让你来衬。”
　　骆颜初道：“跟我在一起的人好像都很短命，神仙你小心点。”
　　天驷道：“好像是的，那那个太子呢，是怎么死的？”
　　骆颜初咳了一声：“其实他还没死……我只是听说他很快就会死而已。”

　　萧宝卷的昏庸和好色一样的天下皆知，不一样的是，前者谁都管束不了，后者却有人能管。
　　那个人就是潘玉儿。
　　萧宝卷后来为了讨潘玉儿欢心，在地上铸造纯金的莲花，只为了让潘玉儿行走其上称之为步步生莲。这样的一掷千金只为美人一笑，端的就是亡国之君的一贯作派，所以他后来亡国。

　　这是后话了。
　　当时的骆颜初还是看不到这样的未来的，自然更看不透现在，只觉得自己辗转于各个男人手上，亏得被世人称为绝色，奈何总是有比她更绝的早就捷足先登，没给她留下一点点空隙可钻。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她出于某种自尊不想去钻。
　　虽然所谓自尊，只有一分是她自己的主观骨气，而剩下的九分都是碍于世人对她的看法。

　　在潘玉儿那样评价她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在世人眼中她竟然是个那样的女子。
　　她骂走了陆倕，竟然被人称为眼界高；她不愿与萧子罕同房，竟然被认为玉洁冰心；萧子罕后来想办法把锦瑟接进宫来，竟然被人们认为是求她不得而找的替代品；甚至她现在不自杀，世人仍以为她是委曲求全，怀有行刺之心。

　　在这些重重误会之中，骆颜初终于原谅了自己。
　　在锦瑟死后，她一直致力于给自己找一个活着的理由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却苦苦找不到，每失败一次，必然就觉得自己多了一层必须死的理由，试想每天苦思冥想的结果都是自己该死，那是怎样凄惨的人生。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光明的活下去，而且还背着这样的美名，可见老天那家伙偶尔还是会开眼的。

　　只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了配合世人的误解，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天长日久，大家看到她根本没有行刺之心，必然会改变舆论方向。
　　但这样一来又无疑是自掘坟墓，本来萧宝卷只是出于怀疑甚至只是出于想讨好潘玉儿而不接近她，并没有让她死的意思，但一旦她去行刺他……如果不成功，他会杀了她，如果成功，他爹会杀了她，横竖当她举起刀，她就已经是个死人，这和她当初想活下去的意志相去甚远。

　　她擅自度量了一下萧宝卷的胸襟，觉得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宽宏大量到跟她说“你竟然不喜欢我到想要杀我的地步，罢了，你走吧。”相反最有可能的是，他盛怒之下将她凌迟处死，顺便跟潘玉儿表达他的忠贞不二。

　　这个结局太过凄惨，骆颜初思虑再三，郑重的跟自己说：做人要有主见，不能为了世人的眼光而活。

　　但为了什么而活，她着实找不到理由了。

　　而在她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改变这个现状的时候，萧宝卷却先一步的采取了行动。

　　潘玉儿在时候，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但潘玉儿回家省亲的时候，他蓦然像一只被释放的饥渴已久的老虎，眨巴着一双贼眼就出现在骆颜初的面前。

　　骆颜初对这个人的印象……其实还不如他父亲那个老弱病残。
　　萧鸾虽然现在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但气度放在那里，一看也知道曾经玉树临风。可惜虎父生的都是犬子，长子生出来是个残疾，难以继承大统，二儿子萧宝卷身体不残脑子却残，并且还有点口吃，再加上色迷迷一双眼睛，一靠近就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二两。

　　当然，如果是陆倕，就算是有点口吃，就算是眼睛有点色迷迷，骆颜初也是可以忍受的。所以思来想去，她之所以讨厌萧宝卷，其根本原因竟然是他长得不好看。

　　那个时候又恰好听说陆倕现在已经跻身竟陵八友，享誉南北，很受皇帝垂青，再加上相貌俊秀，无数名门都争相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他，骆颜初于是陷入深深的后悔。
　　要是当年陆倕向她求亲时她将错就错了，那么之后这些悲催的事情岂非就不会发生了，现在回想，当时认为将她和锦瑟错认是不能容忍的事情，概因她还没有遇到更加不能容忍的事情，可见成长就是一个将一件件不能容忍的事情容忍下来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