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女郎》胭脂牡丹

4、第四章

　　楚楚再上北京，孑然一身。而曼妮身边也换了人，2007年初，她们还不认识刘北。
　　“那个谁，帮楚楚拿下包！”
　　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孩子上前替她拿行李，一米七五的个头，模样壮实，与瘦小干枯的南方豆芽菜比起来，他就像个英俊的北方大白馒头。
　　“这是袁建刚，她是我朋友王楚楚。”曼妮随意介绍了，楚楚含糊点头。曼妮跟张峰分手后，先是跟兼职公司的同事来了一段办公室恋情，后来又找了个比她低两届的学弟，小男孩为曼妮还弄得延期毕业。后来被父母送出国了，眼前这个，不知何方神圣。
　　建刚是糊里糊涂跟来的，他认识曼妮也是糊里糊涂的，连他来北京也是糊里糊涂的。他本来在家乡中学当语文老师（跟楚楚还是同行），上学时就是个文艺青年，办校刊、搞播音、组乐队，得过校园十大歌手的荣耀，还喜欢运动，是学校篮球队的一员。刚毕业时富于理想，要把师生间的藩篱拆掉，把自己当成学生的朋友，所以常常把自己那间教室宿舍搞得像沙龙一样，与学生谈文艺、聊小说，兴头上还自弹自唱一番，吸引了一票粉丝。尤其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个个睁着明净无暇的眼睛看着他，那爱慕的眼神就像醇香的美酒，每每让他情绪高昂，越发卖弄自己。然后就在那些女学生当中出了事，一位学生家长拿着孩子的日记找到校长，说他引诱女学生。原来那学生的日记本上，满纸满页写的都是“袁老师”，尽管他没有不轨之心，但经此一事，学校风言风语四起，他往日的特立独行，如今显得那么荒诞可笑，好像随时都可作为他的罪证。年纪轻轻的他热血上头，一咬牙辞了职，到北京投奔在政法大学读研的同学。到北京才知道工作难找，生活举步维艰，在同学的宿舍里混了大半年，先是找了份房地产经纪的工作，积累了做业务的经验，又换过几份工作，搬了几次家，最后租住在二里庄小月河附近的学生公寓，按床位收费，每月200块。这里的住户跟他一样根基未稳，要么是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要么是年复一年考研的校漂族。
　　曼妮也住学生公寓，跟建刚楼上楼下。但她住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省钱，一个人包下一整间，独占8个床位。房租费够她到外面租一个像样的一居室了。她却宁愿置身这昏暗逼仄、龙蛇混杂的环境，图的就是人多热闹。她跟建刚的室友因为玩WOW而认识，有两个校漂族，等考研成绩压力太大，就没日没夜玩游戏消遣，有时候夜深了，曼妮还没从打副本的兴奋劲里回过神来，就会敲他们的门，叫他们一起宵夜，隔着门缝，建刚只瞥见她玫红色的头发，大波浪卷，温柔地起伏着。街角的新疆烤串店，曼妮叫上烧烤和啤酒。她一个挑战他们几个，素手一伸，跟大家玩“冲浪”。所谓冲浪，就是猜枚，从身边的人开始划拳，赢了的话，找下一家，输了的话，就像被浪头打了一下，又回到上一家。没有好酒量，还走不下一圈。建刚在男生堆里毫不起眼，只敢趁人不注意，偷偷瞥她。她长得并不漂亮，浓眉毛，细长的眯眯眼，塌鼻子厚嘴唇，但组合起来相当妖艳，很有女人味。她喜欢穿深V领的衣服，胸口长长地开了个缝，只露出俩小半球的影子，比那些吊带露背、挤胸爆乳的衣着还要性感。
　　虽然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但建刚一向都沉默寡言，在宿舍里很不起眼。曼妮大约也不会留意他，只是那年五一放假，室友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只有他在屋里看书，准备参加司法考试。跟政法大学的同学混了大半年，使他喜欢上了法律，先是自考了本科文凭，后决心向这“中国第一考”冲刺。有一天很晚了，曼妮来敲门，问他有没有吃的，她说她一天没吃饭，快饿死了。
　　“方便面行吗？”
　　“行。”
　　他找出一包方便面给她，她接过来，问：“开水有吗？”
　　“我有电热杯。”
　　他给她泡了方便面，当晚，她留了下来。早上起来他就后悔了，大家都在闹饥荒，曼妮是宿舍里众多哥们YY（意淫）的对象，现在被他偷咬了一口，再看见她时，他眼神闪烁，招呼吧，怕显出亲昵来；装作没看见，又怕她说他玩完就算。曼妮把他的小心思全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她一切照旧，在人前继续无视他，人后给他发短信：肚子饿了，帮我煮面吧！这平常的、柴米油盐般的问候，就像一个偷情暗号，令建刚耳根一热。
　　这天正好周末，曼妮叫他一起去西客站接人，建刚就跟来了。楚楚的情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建刚在曼妮枕畔，从她们通话的只言片语知道了故事的大概轮廓。楚楚的饮泣声掺杂着手机的电子杂音，犹在耳边，她人已经穿越时空来到他面前。穿着紧身牛仔裤，两条细细的腿伸进黑色的长靴里，鞋跟足有5寸长。上身穿一件黑色小棉袄，红色围巾漂在胸前，映着一张蜡黄的素脸，她绑着马尾辫，乍看一副女学生的样子。她并不避讳她的失意，脸上的笑容只是出于礼貌，没有任何温度。
　　“他是你男朋友？”楚楚私下问曼妮。
　　“不算吧。”曼妮含糊其辞，她的生活混乱得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