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相伴》浮游的蜉蝣

3、再次遇见

　　艮的身体以及绝大部分没有丢失的灵魂碎片都在巽的指环中休养，唯有一丝灵魂带着九成意识凝成形体，死活要留在指环外，亦步亦趋地跟着巽。
　　巽很头痛，但毫无办法，他任性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办法，而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任性的，于是大部分时候她都只能由着他，时间长了她连表示不满都懒，然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地任性。
　　这种恶性循环……她到底是习惯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不管是什么都能习惯，而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她和他都是。

　　活人们慢慢组成一个个团体，团体内不一定相互信任，但多少算是依靠，人类聚集在一起总是容易产生相乘而非相加效果的勇气，即使明知道所谓的同伴可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人多些总是能壮胆的。
　　巽漫无目的地行走了数周后，终于走出了丧尸的聚集圈，遇到了一个活人小团体，巧合的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导者她之前在树上遇到过。

　　原来还没死吗，甚至成长了不少，巽抱着与几周前毫无差别的幼猫心理评估着，这个男子现在可无法想象他会在丧尸的追赶中连树都差点爬不上去，果然，生存压力是最容易激发人类潜能的，而且他还是成功吞噬掉丧尸病毒的异能者，确实有一战之力。
　　不过最重要的是，巧遇。
　　巽摩挲着指环，感应着周围。一靠近活人就戴上的兜帽完全挡住了她的神情，她面对小团体的各种询问一言不发的反应很快便让众人不满起来。

　　即使斗篷宽大，但依然可以看出斗篷下是一个女子的身形，而且是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在这种血腥战斗的世界中，这样的女子毫无疑问是处于被保护者的位置。
　　需要保护，就必须放低姿态，现在可没有谁会上赶着去当护花使者，比起花，武器才更有价值，无论是保护的价值还是利用的价值。
　　虽然遇到活人很高兴，但遇到一个搞不清状况的活人那还不如遇到一个落单的丧尸，起码后者是一次性解决的小问题，而前者却可能将整个团体拖入持续的麻烦之中。

　　秦毅第一时间便认出了斗篷怪人。呃，这么说好像有些失礼，虽然他这几周来在心里一直是这么称呼那人的，不过他并没有想到斗篷怪人会是一个纤细女子，或者更确切地说法是，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斗篷怪人的性别。
　　他一直就觉得那是鬼，鬼需要考虑性别吗？唔，大概是需要的吧……好像一般传言女鬼更恐怖些……
　　咳，总之，能够再次见面秦毅心情不错。虽然当时在树上惊惶未定他们根本没有交流过，更谈不上交情，甚至连她是圆是扁他当时都没看清，但一面之缘也是缘，在现如今的世道中，时隔几周还能再次碰面，碰面时双方还都是活人，要不是酒不好找，找着了也要留作消毒壮胆取暖工具的话，还真该欢庆一番。
　　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不过她应该也是一个异能者吧，那就够了，秦毅想。

　　秦毅从再见面的欣慰中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团队中的其他人对斗篷怪人都带上了不满情绪，略一回忆他在走神中没上心的场景，便也理解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秦毅判断，只要她是异能者，这种程度的冷淡很容易便会被宽恕。他们这个小团队现在共有十一人，但只有他一个异能者，躲躲闪闪地撑到现在，变为丧尸被击杀的前队友，新补充的相遇者，每一天似乎都可能是生命的终点，如果能再有一个帮手的话，什么性情的都好说。
　　问题在于，她会跟他们同行吗？秦毅没有半点把握。

　　巽当然不打算跟人同行，虽然并不在乎，但她也没有必要去容忍人类的敌意，至于被依赖、去保护，那更不可能。
　　她没有在发现他们的同时便避开就像避开之前的每一个人类团队，唯一的原因只是遇到了曾遇到过的人，她现在的位置与她几周前遇到那人时，隔了一整座城市，虽然也不排除是纯粹的巧合，但是，在没有坐标的找寻中，这种巧合也不妨当作必然来看。
　　也就是说，秦毅有可能成为她找到艮灵魂碎片的契机。

　　同一个灵魂的各个碎片会相互呼唤相互吸引，但在距离近到一定程度后，又会故意躲藏，不让主意识找到，直到玩耍够了才会聚合。
　　巽假设艮的某片灵魂碎片就在秦毅的身上，这也能很好解释短短几周内秦毅的异能能够成长到如此程度。
　　当然，也有可能秦毅就是个适合生存压力的天才。
　　反正无论如何，她留下来不会亏，找到了灵魂碎片最好，找不到的话，反正都是无目的地走动，跟着他们一起也没区别。至于他们的态度，她不喜欢，但也不需要去考虑。

　　“嗨，又见面了。”秦毅以自来熟的架势招呼道，“上次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秦毅，你呢，很早就觉醒的异能者小姐？”
　　异能者三个字一出，团队的其他人情绪立刻就改变了。在崩溃的世界中，在活过今天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末日中，个人的战斗力成了唯一的价值体现，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平吧，虽然依然有孱弱却被妥善保护的人，虽然依然有强大却不走运的人。
　　巽顿了顿，终于开口，“你好，”她没有否认‘异能者’的定位，就广义而言她大概也算，但肯定跟秦毅理解的不同，“我不方便说我的名字，你们可以随意称呼。”
　　呃……秦毅的笑脸僵了僵，连名字都不肯报这实在不像表示友好的样子，哪怕你报个假名呢，反正现在又不可能让你出示证件什么的，你随便说一个嘛，张三李四都可以啊。
　　一僵过后，秦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知道如果要留下这人他就不能表现出半点抗拒，他的任何不恰当反应都会被队友们放大，然后拒绝一个异能者，这种损失，太不利于生存了。
　　几周下来，陆陆续续遇到过一些其他异能者，还有广播中的言论，秦毅略微明白当初斗篷怪人毫无动静地从树上瞬间消失意味着如何的强大，虽然还不知道斗篷怪人具体的能力，但空间系的能力，无论是逃跑还是打探或者远距离取物，不管哪一种，实用价值都极高，更不要说，她连瞬移活人都做得那么轻松。

　　巽留在了这个小团体中，但又不算是小团体的一员，除了秦毅外，她不跟任何人说话，事实上，除了秦毅，没有任何人主动与她搭话，而她对任何人都从不主动开口。
　　她不从小团体中拿食物，也不将她自己的食物分给其他人。身上没有任何包裹的她从来不缺食水，秦毅很自然地将之理解为了空间系的异能体现，也是这么告诉队友们的，尽管他将之解释为她还在考察他们团队的实力在判断要不要加入还不是团队的一员不需要为团队出力，但巽的不合群依然让团队对她的敌意不断加深。
　　这很自然，他们的食物每一份都要精打细算，干硬的面包，过期的牛奶，只要不会吃坏肚子，口味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这种情况下，却有一个人整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甚至用新鲜的牛奶喂猫。
　　正常人谁都会不满。巽很理解，她反而比较诧异秦毅一直在安抚队友，却从不指责她的行为，更没有听从队友们的撺掇来让她拿出食物分享。
　　不过，也快到极限了吧。
　　如果秦毅的身上真的有艮的灵魂碎片隐藏着，那么，他情绪激动才比较容易让碎片现身。
　　团队的分裂对领导者而言，是刺激点吧？可惜了，他没有直接因为她的行为而生怨，否则刺激时间短多了，她也可以早点离开。

　　“凭什么！异能者是很了不起，但是我们也没有求着她和我们一起行动！她这样跟我们一路又脱离团队算什么！看我们这些普通人有多惨，很好笑吗？我受够了，不就是死不就是变丧尸吗，她不走我走可以了吧！”
　　情绪终于爆发了。
　　“苏洛。”秦毅试图再次安抚，却被一把挥开了手。
　　“我受够了。”苏洛声音暗哑地说，长时间的惊恐疲累以及饮食不规律不健康让她整个人都开始脱形，“我在病毒爆发的一开始就该直接死掉的，哪怕变成丧尸也好。你管好你自己吧。”

　　武器、食物，苏洛什么也没拿，离开了团队，独自一人。
　　秦毅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显出挣扎。
　　团队中的其他九人有的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巽，有的看着苏洛离开坐立难安，有的打量着秦毅忧心忡忡。
　　巽看着秦毅，看着他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精神力剧烈波动，然后灵魂上浮现出一小块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