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相伴》浮游的蜉蝣

2、指环中的休养者

　　“还是……算毁灭了吧，这个世界。”巽看着散落的被砸碎的被撕烂的被践踏的各种物品，低喃着。
　　“不是好好的吗，顶多就相当于一次战乱而已。”一阵青烟从指环中冒出，分成数股缠着巽，然后又聚拢在一起，化为人形，将巽揽入怀中，左手环住她的腰，右手轻轻摩挲着她手上的指环，下巴轻搁在她的左肩上，在她的耳边带着笑意的语调漫不经心地诉说，“而战争从来都是最好的催化剂，毁掉的多，新生的更多，人类会借此迎来新的发展高峰，丧尸们说不定还能为生化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他们身上的病毒可不是现在的这个星球的人类能够达到的，多好的现成研究对象，研究完了就是一次飞跃。”
　　巽靠在他身上，偏头看向他：“艮……”
　　“半天不见有没有很想我？”艮轻吻了吻巽的嘴角，语气表达的意思是‘你当然很想，我知道，所以我出来了嘛’。
　　巽笑笑，突然狠狠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塞回到指环中，“你适可而止啊，”警告的句子却用无奈的语气在叙述，“灵魂都碎得不成样子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重新聚集，仅剩的一点你就好好休养着不行吗。”
　　指环闪了闪，巽仿佛又看到他满不在乎的笑容。
　　真是的，这个任性的家伙。

　　因为周围只有丧尸，巽放下了兜帽，没有任何绑束的柔顺黑发有几缕在摆弄兜帽的时候散落在斗篷外。巽无意整理，只是仿佛漫无目的般地到处走动，穿梭于丧尸群中，却远远地避过活人们。
　　细小的一声猫叫让巽暂停了脚步，顺着声音她低下头，绕过墙，在角落里发现一只幼猫，原本应该是黑色，毛上沾满了血迹。
　　已经丧尸化。
　　幼猫看见巽，张开嘴，又是一声似乎带着奶味的轻叫。
　　真稀奇了，她几乎以为丧尸化是会破坏声带的，遇到那么多人形丧尸，嘴里发出的都是意义不明的‘啊’‘吼’还有口水滴落之类的声音，而动物的丧尸也没遇到还能正常发声的，狗不会汪汪叫，猫当然也不会喵喵闹。
　　所有生物的语言在化为丧尸后似乎就统一了，巴别塔会为此欣慰的。

　　巽单膝跪在地上，向丧尸幼猫伸出了右手，幼猫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只手，漆黑的眼珠和它的毛色还有角落的无光混成一团。
　　巽的手指触到了幼猫额头，然后顺势摸了摸它的身体，血已经干枯，细嫩的猫毛结成一团一团的，略有些膈手。
　　顿了顿，巽又伸出左手，两手配合着将幼猫捧了起来，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被轻微蠕动的幼猫踩了一脚，指环微一闪光，一个透明的人形显了出来，盯着幼猫，表情显露着不怀好意。
　　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居然宠它不宠我？”艮表示委屈，然后摊手扮无辜，“我的身体还好好歇着的，一缕意识出来又不影响灵魂疗养，你看我都忍着不能抱你的酸楚，这么乖巧难道不该有奖励？”
　　巽右手托着幼猫，左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艮伸手环住巽，虽然没有实体，但依然略微凝结有触感，嘴唇在巽的脸上流连，不似人体的温度，还略泛着些凉意，痒痒的，让巽忍不住轻笑。
　　艮得寸进尺地就要把自己的身体从指环中召唤出来，还没实行就被巽一眼瞪掉蠢动。
　　“我不适应。”艮试图扮可怜。
　　“你活该。”巽说。
　　“当然，我自作自受。”艮立刻点头，“我真没想到力量会这么强，虽然有灵魂扛不住会碎掉的心理准备，但真没料到会碎那么彻底，连带动身体运行的力量都不太够，不过好在，这个世界里还能再找到一片碎魂，两片加起来，日常活动就该够了。”
　　“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一点方向也没有。”拇指摩挲着指环，巽叹了口气，她倒是不急，但一天找不到她就得一天防着他折腾他自己仅剩的一点灵魂残片。
　　“就当旅行了。”艮笑眯眯地说，好像碎掉的不是他自己的灵魂似的，左手覆在她的手上，无名指上同样式样的指环与她指上的相重叠，不同的颜色，似乎交融在了一起，“反正灵魂会呼唤灵魂，它们自然会向我这个本体聚拢。”

　　当然，就算什么也不做，花个几亿年，碎魂们大概也能全部聚回来重新结成一个完整的灵魂。
　　反正，不死不灭……但这也不是让他一再乱折腾的。巽不想再揉自己的额头，干脆揉了揉丧尸幼猫，揉成一个团，惹出又一声嫩嫩的猫叫。
　　“扮可爱啊……”艮伸出手指在幼猫的额头上一弹，没有实体也没有动用灵力自然谈不上力道，却让幼猫猛地一呆，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巽微微笑了起来，托着幼猫走向水龙头，拧开，果然没有水。
　　有些麻烦呢。巽微叹一口气，她不太喜欢人类社会的喧嚣，不过却很习惯人类的生活用具，猛然间一切都瘫痪了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离这里最近的水源……巽想了想，走出了楼道，走进了丧尸徘徊的大街，艳阳下，寂静中的非人类声响格外刺耳。

　　“今天的阳光非常有力，真配合。”走在巽的身边，艮眯着眼满意地说，阳光洒在他半透明的意识体上，就像是在给电池充能，连带着巽手上的指环也散发着愉悦的光芒。
　　“你下手再狠些现在就可以直接在太空中享受阳光了，不用隔着大气层。”巽说。
　　“毁灭就毁灭吧，”艮轻笑，“反正迟早会毁的。”他睁开眼，看着因为没有找到猎食目标物而迟缓徘徊的丧尸们，“也许现在有不少人都宁愿是一瞬间全世界的同归于尽，而非现在的被曾经的同类当成食物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他们知道我做了什么，他们一定不会感谢我，而只会为我灵魂破碎欢呼。可惜，我没死。”
　　“你又不是为了救他们才动手的，为什么要感谢？”巽冷淡地说。
　　艮呛了一下，讨好地抱住巽：“我没有以之为荣，真的。”
　　“当然，”巽说，“你只是习以为常。”
　　艮干笑着转开这个对他颇危险的话题，扯了扯幼猫的耳朵：“要养它吗？丧尸化后，新陈代谢分了两个极端，它会比一般猫活得稍久些，照顾得好的话，养养也行，反正这还是我们遇到的头一个二阶变异，没想到会出现在猫身上，还是，这么低能的猫。”
　　“挺可爱的。”巽看着猫，眼神柔和，“丧尸不会再生长了，它保持这样不错。”

　　幼猫似乎适应了巽，也适应了阳光，在巽手上扑腾了一会儿，突然张开嘴咬向巽的手。
　　巽有些诧异地挑眉，脸上的笑意不变，任由与幼猫不相称的过于锋利的尖牙触到自己的手指。刚一碰到，幼猫就停了下来，收回牙齿，换成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舔，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是撒娇。
　　“没脑子连本能都没有的幼崽。”艮嗤笑，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与巽同款式的指环正显出蔚蓝色，与此刻的晴空同调。

　　一定有不少人正在觉得讽刺，在这么一个开启了血腥变异的日子里，天空却如此晴朗，不是一个地区的晴朗，是整个世界的晴朗，连地球的另一端，此刻正处深夜的区域，也是漫天繁星的晴朗夜空，美丽得仿佛嘲笑。
　　如果有专家还有心情研究这个的话，那他们一定可以从云层从磁场从宇宙辐射来综合解释。啊，他们当然会研究，毕竟这天气的异象与丧尸病毒的爆发是同时开始的，长脑子的就不可能放过。
　　用科学来解释。
　　当然，能够解释得通，也能够对付得了。殊途同归嘛，自从科技君临天下后，这样的事便多了去了，非科学的存在倒也不必非要把自个儿端到台面上来给人研究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任何生物的存在价值都与其他物种无关，不需要证明。

　　走到一处河边，巽用河水将幼猫洗干净。即使变为丧尸，猫依然怕水，毛都打湿后，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富有攻击力的丧尸，只有当一只老鼠偷偷摸摸钻出来时，幼猫瞬间火热目光能够证明些什么。
　　证明丧尸的本能，还是猫的本能？
　　大概没差，反正都是吃而已。
　　巽抬眼看向河中飘浮的尸体残骸，各种生物的，感染了病毒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变为丧尸，可能是失去了头，也可能是身体本身严重抗拒该病毒无法丧尸化，就像是有些生物没有被病毒控制，却反而吞噬了病毒。
　　吞噬半成功半失败者，如巽手中的幼猫，有了丧尸猎食鲜血的渴求，也有了不太协调有些僵硬的活动姿势，但又保留了种族本性没有丧失理智。
　　而全成功者，则激发了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