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相伴》浮游的蜉蝣

1、树上的斗篷怪人

　　毁灭之后便是新生，不过那与她关系不大，除非所有的时空都一同毁灭。既然没有，那么就本该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可惜，与他相关，于是，也只能与她相关。
　　巽抬起左手，半握拳，吻了吻无名指上的指环，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微蹙的眉说不清是忧虑还是庆幸。
　　在她的唇畔，原本莹绿的指环变为了海蓝色，然后是土黄，片刻后又变为透明，微微发光，继而光芒沉淀，隐退，莹绿的指环最终变为了黯淡的墨绿，当巽放下手时，过长的衣袖会彻底将它挡住。
　　“你消停些吧，都这副模样了。”巽带着叹息也带着笑意地轻轻呢喃，右手食指点了点指环，那指环仿佛是直接生长在她的无名指上，紧贴着肌肤，看不出一丝缝隙，也没有压迫皮肉造成半点皱纹。
　　指环又微微闪了下，柔和的荧光只有巽看见，就像是只属于她的，他的微笑。

　　巽正靠坐在一棵大树的顶端，耳中充斥着惊叫声、求救声、击打声、嘶吼声……还有咀嚼声。
　　当她的目光从指环上稍稍移开，她就能看到树下有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后面有着数个动作僵硬但速度不慢的生物在跟着他，那惊慌的人试图爬上树，但在惊恐中似乎四肢已经不协调，几次失败，跟着他而来的生物越来越近。
　　失衡。
　　不知名的病毒侵袭了生物的大脑，造就了丧尸，抵抗力好的生物抵抗成功最初的侵蚀，却沦落为抵抗失败者的食物，然后在被吞食的过程中，被强迫大量感染，最终也成为被病毒支配的一份子。
　　巽漠然地看着将爬上树当作逃生希望的男子，看着他在被丧尸抓住的千钧一发之时，终于爬了上来，到了大树的第一个树杈处。
　　那离地面并不算远，如果丧尸能跳跃的话，轻易就能抓住他。
　　丧尸会跳跃吗？这个问题就像丧尸会爬树吗一样，光看那僵硬的动作便会反射性地认为不能。
　　事实上，确实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病毒控制生物，也是有着适应期和进化期的，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低着头的树上的男子和仰着头的树下的丧尸们，视线交汇了，男子的呼吸粗重又急促，如果下一刻他这频率混乱的呼吸因为超过了身体负荷而导致窒息然后休克然后掉下树然后成为丧尸的食物然后成为丧尸的一员，巽想，她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不过，男子并没有超过临界点，他突然重重吸进一口气然后用力呼出，接着往树上更高的地方爬去。
　　丧尸们在树下徘徊了一阵，欲往上而不得其法，一声惊叫在不太远的地方响起，奔跑的声音也是朝向这棵大树，不过并不是为了爬树，只是被后面的丧尸追得慌不择路而已。
　　尖叫声陡然变得凄厉，被抓住了。
　　血腥味飘散开来，树下徘徊的丧尸被吸引，离开了树上的抓不到的猎物，向已经被同伴们抓到的食物走去。

　　树上的暂时脱险的前猎物一时没有注意到捕猎者的离开，越爬越高的他惊讶地发现树上更高处还有人。
　　最初他只看到宽大的灰色斗篷，那让他一惊，但想到丧尸不会爬树——他说服自己坚信这一点——他又镇定了下来，现在这种混乱的世界，见到活人终归是件好事，哪怕有可能会遭遇背叛也比周围全是倒不背叛只会吃人的怪物好。
　　简单说来，他宁可死在活人手上被抢去食物武器也不想被丧尸一口一口吃肉喝血地活活吃死。
　　他又往上爬了几步，正想跟先上树的家伙打声招呼套个近乎试试能不能搭个伴什么的，就看到那人在他看见其脸之前，拉上了斗篷的兜帽，那兜帽和斗篷一脉相承地宽大，配合着其低着的头，还有树枝树叶的遮挡，让他一点也看不见对方的脸。
　　真是个怪人。男子心想，但对方斗篷上至少他能看见的部分都干净得没有一点血没有泥土，男子断定对方在能力上值得合作。
　　“嗨，”男子开口，因为残留的恐惧还有不善运动的剧烈运动后，呼吸还有些不畅，他尽可能显得真诚地说，“很高兴见到你，我是……”
　　但他没有说完，因为他刚准备自我介绍，面前的斗篷怪人便消失了，没有丝毫征兆的，无声无息的，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除了丧尸……”男子呆滞的看着斗篷怪人之前待着的现在只有空气的地方，“还有鬼？”
　　如果不是斗篷怪人之前压迫到的一支细树杈在微微摆动，男子或许会以为自己恐惧过头，幻觉了。不过现在……他试图说服自己相信有超能力或者魔法或者仙术，不管什么，英雄或者救世主，总该有些特别的能力。
　　在丧尸肆虐的时候，还活着的人们总得相信些什么，才不会完全绝望，才能够慢慢反抗，也许重新握住主导权。

　　男子背靠着巽离开前靠着的位置，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垂眸，就能看见不远处，将曾追着他的丧尸引去的受害人。
　　在被撕扯，在被吞食。还活着，只有越来越微弱的惨叫证明着其还活着。
　　然后，停了下来，静了下来，围成一团抢夺食物的丧尸们慢慢散开，被吃得血肉模糊的受害人摇摇晃晃地以僵硬的步伐，开始缓缓走动。
　　树上的男子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从头到尾的发生，他慢慢在树上坐下来，双手支着额头。带着血腥的风混合着他的冷汗，树叶的沙沙声仿若他心中的哀泣。
　　太荒谬了。男子想，一夜之间，整个世界便崩塌，人类变成了怪物，有幸存的专家在广播中解释这事发生的缘由。
　　病毒、入侵。
　　可现在是学术研究的时候吗？为什么不做点实事，用简洁可行的语言告诉还活着的还没有变成怪物的人们该怎么做才能继续活下去而不会变为怪物的食粮？
　　就知道发言的专家都不可信。男子忿忿地心道。

　　男子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另一棵大树上，穿着宽大斗篷的突然消失的怪人又突然出现。
　　巽依然斜靠在大树的高处，这棵树并没有刚才那棵粗壮，她靠着的树枝无法承受她的体重，但她依然靠着，似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了那细细的枝条上，枝条轻微摆动，却没有折断，仿佛只是一只麻雀落在了上面。
　　巽看了一会儿占了她前栖身地的男子，又看向到处走动的丧尸，片刻后再一次从树上消失，再出现时是在曾经繁华的一条街道上。

　　时值正午，日头毒辣。丧尸病毒的入侵是在午夜，截止目前，十二个小时，丧尸们似乎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三分之一的人在第一时间感染了病毒变为了丧尸，三分之一的人抵抗住了病毒的直接侵袭，而在接下来的这十二个小时中被丧尸攻击，成为第二批丧尸成员。
　　现在，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安好，或者说，在挣扎着。
　　不过这种挣扎已经开始趋于平衡了，最初的慌乱已经逐渐消失，抵抗开始变得有组织有针对性。
　　这只是平民们的情况，在武装力量集中的地方，有效的抵抗和铲除怪物早已开始。
　　初期的丧尸，感染力很强，但行动力杀伤度有限，毫无技巧的本能觅食，不过像没有经过教导的幼小豺狼，空有利爪。只要小心不被抓伤感染，习惯战斗的人们要对付这些怪物轻而易举。
　　人类这种生物要灭绝毕竟不算容易，即使生存能力比不得蟑螂，比比大熊猫应该不会困难，硬挺着存活过一个物种大灭绝期，以人类的坚韧度，大概，还是熬得住的。

　　在斗篷的遮挡下，巽缓缓在大街上走着，街边到处都是血迹、碎肉、碎骨。午夜十二时，繁华的街道人声鼎沸，甚至比白天更加热闹，于是当病毒爆发时，这里的伤亡也极为惨重。
　　到了现在，正午十二时，从活人的角度来说，街道已经清空，偶有丧尸还在不死心地寻找，似乎试图重温昨晚的盛宴。
　　一个丧尸摸到了一根还算新鲜的大腿。这很少见，丧尸们喜欢吃血肉，但是他们更喜欢直接从活人身上将肉咬下来，热腾腾的鲜血飞溅伴随着惨叫似乎更能让他们感到满足，他们并不喜欢将人连骨撕开各自抱着一部分啃。
　　这种习惯才导致了那么多人被啃食后变为丧尸还能移动，他们失去了很多血肉，身上很多地方都能看见带着牙印的白骨，但骨架却还完整，能支撑他们动，能支撑他们觅食。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现在就有一个丧尸捡到了一份意外，他并不满意，只是因为没找到活人，所以只好先将就着拿着被丢弃的残肢啃。
　　巽从这个吃着不满意食物的丧尸身边经过，丧尸依然不满意地啃食，却没有看旁边走过的活人哪怕一眼，仿佛那走过的人只是跟他自己一样的没有作食物价值的同类丧尸而已。

　　再次强调，这是一个未完不续的坑，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