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缘分》浮游的蜉蝣

3、青蛙王子

　　这森林旁边是一座王宫，炎热的时候贪凉的小公主常常会抱着她最喜欢的玩具跑到水潭边来玩耍。
　　“暂停一下吧。”奥罗拉对鱼说，同时让她自己和鱼的身影更加模糊，连青蛙都很难察觉，没有魔法也没有承受魔法的小公主就更不可能看见了。
　　菲利浦这次没有被喷到水，还留在梦中的世界，心情大好，向奥罗拉走近了些，一边防备着那条无耻的鱼会再偷袭，一边遗憾地看到少女的兜帽已经又被拉起，黑漆漆的斗篷把整个人都遮挡得过于严实。
　　菲利浦轻咳了一声：“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菲利浦。我想你大概知道我现在是在梦中，我想你一定也知道，梦中相见是很考验缘分的事情，所以你必然也知道我们能三次相见，而且还跨越了不同的时空，这是多么奇迹的一件事。”
　　确实很奇迹。奥罗拉没有开口，但在心中承认。
　　“所以，”菲利浦继续说，“为了赞美这奇迹，请赐予我得知你芳名的荣幸？”
　　奥罗拉又将斗篷拉紧了些，鱼心领神会地又一口水喷向菲利浦。
　　对这鱼已经深恶痛绝并时刻保持警惕的菲利浦躲过。
　　那道水柱穿过菲利浦原来站的位置后重重打在了树干上，水花溅开，散乱地落在地上，再无痕迹，也不知道是渗入进了泥土里还是消失在了空间中。
　　正在水潭边玩金球的小公主被树木突然的哗啦声惊了一下，她看不见鱼、水、人，但她能看见听见被水柱打中的树木的颤动也能看见草不自然的摇晃还有被踩平。
　　奥罗拉还有菲利浦还有鱼还有水，在这个时空中虽然能隐藏着不被看见听见，但他们都是有实体的，能够碰触移动各种物品，让看不见听不见他们的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小公主察觉到了，一瞬间感到了害怕，但她注意力又立刻被转移，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吓让她一不小心失手没有接住已被抛起金球，金球落在地上，一下子就滚进了水潭中。
　　金球的重量让其一下子便沉入到水潭深处，小公主呆呆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消失了踪影，立刻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惊吓，愣愣地看着泛着涟漪又渐渐归于平静的水面，然后眼中泪水聚集，越来越多，终于嚎啕大哭。
　　那哭声绝对不淑女，绝对不优雅，当然，作为一个小女孩，这样的哭法并不会损伤她美丽的形象，只会让人心疼，并让罪魁祸首遭受良心的谴责。
　　菲利浦缩了缩肩膀，虽然他现在的身体是个婴儿，虽然他在梦中世界的意识形象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但是实际上他已经经历了六次生老病死全过程，至于梦中的世界，因为时间比较难以计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经历过多少年。
　　于是作为一个披着少年皮的老妖怪，菲利浦为自己间接惹哭了一个小女孩而惭愧，当然，他坚持此事应该由那无耻的鱼付绝大部分责任，他自己只能算从犯，而且还是被牵连的从犯。
　　“喂，去把那金球捞起来……”菲利浦转头对鱼说，却眼睁睁地看到无耻的鱼不负责任地消失了。菲利浦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并没有，或者说，连想都没有想过，要让奥罗拉重新唤出鱼，只是自己摸了摸脑袋，抬脚向水潭走去。
　　奥罗拉在斗篷下，抬头看着他的举动，也看到在菲利浦走到水潭旁前，青蛙从水潭中跳了出来，对小公主说它能把金球捞起来，不过，他问小公主：“您拿什么东西来回报我呢？”
　　“调戏小女孩啊，”菲利浦笑着退回到奥罗拉身边说道，“这青蛙真不是好东西，话说，你真的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锲而不舍地追问，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调戏，奥罗拉。
　　奥罗拉没有反应。
　　菲利浦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美丽的女士，不过至少请你阻止那条鱼让我从梦中惊醒可以吗？它会害我睡眠不足的。”
　　“可以。”奥罗拉回答说，既然赶走一次后他又能出现第二次第三次，那么赶走也没有意义了，反正能有个说话的人也不错，虽然她依然不想与他深交，毕竟他们可以相遇三次，并不代表还会遇见更多次，即使没有迫他惊醒，等他自然睡醒后，相交也便终止。
　　依然只是过客罢了。
　　*
　　青蛙对小公主说：“吃饭的时候让我和您同坐一张餐桌，用您的小金碟子吃东西，用您的小高脚杯饮酒，晚上还让我睡在您的小床上；要是您答应所有这一切的话，我就潜到水潭里去，把您的金球捞出来。”
　　“真无耻。”鱼又冒了出来，唾弃道。
　　菲利浦嗤笑了声，同时严阵以待——他相信奥罗拉的承诺，但他不相信鱼的听话。
　　小公主听了青蛙的话后，干脆点头答应，不过等青蛙将金球捞起来她将金球握在手中后，小公主干净利落地转身撒腿就跑，完全不理会青蛙在后面扯着嗓子的拼命叫喊。
　　菲利浦&鱼：“……”
　　“咳……挺聪明的，很有自保意识。”菲利浦说。
　　鱼游到——在空中游——青蛙身旁，用鱼尾拍了拍青蛙的脑袋，当作安抚它受伤的心灵。
　　奥罗拉低低地笑着。
　　“美丽的女士，”菲利浦看着奥罗拉满带笑意地开口道，“既然青蛙先生都能如此有勇气地提出明知不可能的要求，那么请允许我也厚颜向你提出约定，如果下一次，我们还可以在另外的时空中相见，那时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奥罗拉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好。”
　　“我祈祷你不会像那位公主殿下一样用行动驳回我的妄想。”菲利浦带着温和笑容看着奥罗拉。
　　鱼猛地跃过来，一口水凶狠喷向菲利浦。
　　“你够了啊！早晚拿你炖汤！”菲利浦已经躲出了心得，匆忙间姿势也没有分毫狼狈。
　　*
　　“人家小公主不喜欢你，你何必去讨嫌呢？”鱼对青蛙说。
　　“你开口就要求跟人同床共枕，理你才怪，”菲利浦对青蛙说，“作人，错了，作青蛙也要有自知之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鱼和奥罗拉的影响，菲利浦的声音也渐渐模糊地能被青蛙听见，这让以前在梦中最多跟原住民笔谈的菲利浦深感有趣，忍不住就想多与青蛙聊天——虽然，青蛙可能没这意愿。
　　“闭嘴，”青蛙忍耐地说，“我才没有你们那种龌龊的心思。”
　　“你不龌龊怎么知道我们是什么心思？”菲利浦质问。
　　“就是，一丘之貉。”鱼瞟着菲利浦说。
　　“说谁呢，一边去，你个只知道偷袭的冷血动物。”菲利浦说。
　　青蛙被这两个落井下石越扯越远扯得八竿子都快打不着的吵得头痛。
　　“那位小公主跟解除你身上的诅咒有关吗？”奥罗拉开口问道。她一开口鱼和菲利浦立刻就消停了，一个飘回奥罗拉的左肩处，一个走到了奥罗拉右边偏后一步的位置。
　　青蛙没吱声。
　　知道很多诅咒都附带着不能对外人说的约束，奥罗拉不再追问，只是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需要帮忙吗？”
　　“我已经得到了小公主的应许，即使她并非心甘情愿。”青蛙说。
　　*
　　青蛙慢慢向王宫跳去，两人一鱼缓步跟在它身后。直到第二天清晨来临时，他们才到达森林的边缘。
　　“你还没睡醒？”鱼不满地睨向菲利浦，“快点消失吧。”
　　“早着呢，”菲利浦回答说，“那边才过了几分钟。”
　　披着斗篷将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奥罗拉转头看了菲利浦一眼。不同的时空有不同的时间流速，可能一个时空过了一个世纪，另一个时空仅仅一个眨眼，她知道这个事实，但她从来不曾了解每个时空具体是怎么个时间差异，因为在她感觉来，都是一样的。她也从来不曾遇见过有人能够明确知道两个时空间的时间比例。
　　似乎感觉到奥罗拉的视线，菲利浦回头对奥罗拉挤了挤眼：“只要这鱼不捣乱，我们就能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
　　鱼喷水，奥罗拉撇头——虽然她是答应过要阻止鱼喷他，但反正他自己就能躲过，她也就不多事了。
　　*
　　到达王宫时，小公主和国王正在用餐，青蛙深吸一口气大嚷着通知小公主说它来了。
　　“……你就不怕她把你炖汤了？”菲利浦黑线，“我说，追女孩，尤其是小女孩，真的不能这样的。太没有风度了，逼人太甚。”
　　鱼哼了声：“口蜜腹剑。”
　　“哦？敢情口里戳刀子的人腹中就一定软绵绵的？”菲利浦挑眉，然后转看向奥罗拉，“美丽的女士，如果你不喜欢听柔情蜜语，我可以换说辞，以你的喜好为准。”
　　奥罗拉不自在地拉了拉斗篷，她已经习惯了随时凭心意隐藏住自己，现在却有无论她怎么淡化身形都能清楚看见她的人在，即使有斗篷遮掩，她也觉得怪怪的，尤其在这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菲利浦笑容满面地注视着奥罗拉，眼中尽是温柔……惹来鱼又一记喷水。
　　早晚剥了你的鱼鳞。菲利浦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