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缘分》浮游的蜉蝣

2、有缘的路人

　　背后灵带着老鼠去了她事先放好过冬食物的地方。
　　“以后你要自己小心一点了，”背后灵对老鼠说，“我想我大概很快就会离开了。”
　　“去哪里？”老鼠吃惊，连过于庞大的食物数量都无法再吸引它的注意力。从出生起她就在它的身边，它已经习惯有这么一个伙伴了，难以想象她离开后，它的生活会变得如何。
　　“我也不知道。”背后灵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到来和离开，我都只能顺从和适应，最多只能在发生前稍有预感，我原本以为以你的寿命我能陪你一生的，二三年而已，结果依然是不行，不过还是很高兴能够在这里遇见你。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可得自己保护自己，那种猫就千万别信了。”
　　“你不在我一定不信那种天敌，”老鼠认真说道，“只要可能有危险我就一定躲得远远的，你放心吧。不过……”
　　老鼠顿了一下，还是期待地开口：“那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以后我回忆起来才不会只是模糊的一团影子。”
　　背后灵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在老鼠眼中变得清晰，放下的兜帽不再挡住她的面容，她跪坐在地上，微笑着看着老鼠：“我叫奥罗拉。”
　　老鼠眨了眨眼：“我不太了解人类的审美，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算是很漂亮的人吧？”
　　“谢谢你的赞美，”奥罗拉轻笑着说，伸出双手，将老鼠捧起，“这些食物大概是我最后能送你的了，这个地方也算隐秘，你小心些应该是可以安安稳稳在这里度过余下的生命的。”
　　老鼠点头，细长的尾巴扫了扫奥罗拉的指尖：“你也要小心哦，虽然猫那种程度的肯定伤不到你，不过刚才救猫的那种力量也很麻烦吧。”
　　奥罗拉偏了偏头：“不算麻烦，只是个路人而已。”
　　*
　　从一个时空被弹到另一个时空的过程，奥罗拉早已熟悉，她记忆的最初便是这个过程，那时她便是现在这个模样，披着现在这件厚重的斗篷，再之前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她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一个又一个时空中被动流浪，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名字是奥罗拉。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能飘荡在空中，看着世间的一切她却无法参与，甚至无法碰触，就像一个多余的游魂。后来她慢慢能控制住自己，可以有意识地碰触事物，也能让某些特定的生物看见听见自己，算是能够交到朋友，只属于一个时空的随时可能分别的朋友。
　　再后来她慢慢发现，她可以召唤一条鱼陪伴，那条鱼永远都在水中，那片水永远都在她的身边，只要她召唤它们就会出现，陪着她也保护她。
　　然后奥罗拉在鱼的帮助下越来越了解自己的能力，无论她在哪个时空中，她都能召唤来荆棘等事物，她还有一些奇特的能力，使她即使贸然出现在某个时空中，即使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在生命无忧的条件下，奥罗拉也渐渐放松下来，耐着性子游走在时空中，想要找寻自己的来源与归属，但也并不强求。
　　奥罗拉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像这样走过了多少岁月，但她的外表一直都没有改变，始终都和她最初的记忆中的自己一样。看习惯了各个时空中的生老病死，奥罗拉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喜悦自己的长生不老，还是沮丧自己的奇怪异常。
　　只是渐渐习惯了每到一个新的时空便选择一个看得顺眼的生物，待在其身边，愿意的时候出手帮帮忙，更多的时间仅是看着其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就那么一天一天地过下来，活得没有目标也没有热血，但却也并不会厌烦这样的生活。
　　很久以前奥罗拉也会找寻跟自己相同情况的人或者其他生物也行，有时会遇见跟她同样被某个时空的生物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最初她是惊喜的，后来却发现那是某些生物在睡梦中意识到了另外的时空，成为时空短暂的过客。
　　当那些生物醒来时，其与这时空便脱离了联系，那些生物的本体始终是存在于某个固定的时空中的，跟她并不一样，虽然奥罗拉也想过她的本体也有固定的居所，但是她似乎醒不过来了。
　　陪着她的鱼可以用喷水的方式让那些生物醒来，意识离开梦中的时空，但她即使让鱼喷得自己浑身湿透她也还是待在这里，直到时空与时空交错，她从一个时空无法自主地到达另一个时空，她依然如此，可以不让任何生物看见，也可以让某些生物看见，可以是无关的过客，也可以参与一些事情。
　　菲利浦有些特别，因为他可以接触到事物——比如抱起猫——但与那些梦中到来的生物也没有本质的不同，因为他依然会被鱼喷得消失。只要这对他而言依然只是个梦境，奥罗拉就不愿意跟他深交，哪怕他们见了两次。
　　——这很难得，因为梦是不可控的，就像奥罗拉无法选择去哪个时空一样，做梦的生物也无法选择会梦到什么，更不要说想控制在梦中遇见特定的人，所以通常奥罗拉与那些梦中的生物也只会见一次，不过，两次甚至三次的也不是没有，少而已，却并非特例，同一个梦多做几次只能说明他对那梦情有独钟，换个时空也便再遇不到了。
　　*
　　这一次到达新时空时，落点是一片森林，幽暗，树木茂盛，奥罗拉靠在一棵老椴树旁，不远处有一个很深水潭。
　　奥罗拉暂时没有找到让她愿意待在其身边的生物，于是就暂居在水潭旁，反正她并不需要食物，而陪着她的鱼很喜欢水潭。
　　那条鱼奥罗拉直接管它叫‘小鱼’或者‘鱼’，奥罗拉刚见到它时是想要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的，但被鱼统统否决了——说一个名字它喷奥罗拉一口水——奥罗拉在半恼怒半无奈之下，只好用种族给它命名，而且还无法细化类别，因为奥罗拉不认识这鱼具体是什么种类的。
　　鱼每到一处地方就喜欢收集水，它表示不同的水有不同的用处，奥罗拉不是很了解，就像她也不是很了解这些水到底是存储在哪里的，毕竟伴随着鱼出现的水塘始终都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块。
　　奥罗拉曾问起过这个问题，鱼骄傲地摆摆尾巴，说：“以你的智慧，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你只要知道我非常强大就好了。”
　　于是奥罗拉不问了，只是疑惑：“非常强大还一直和我一起到处飘荡而无法固定下来？”
　　“……我只是非常强大，并不是最强大。”鱼说，然后一头扎进水里，连同水一起消失不见。
　　*
　　在水塘旁待久了，奥罗拉和鱼认识了水塘里的一只青蛙，奥罗拉认出那青蛙身上有魔法诅咒的痕迹，她试着破解，但没能成功。
　　奥罗拉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她自己身上也有着诅咒，还有着祝福，两种魔法交织在一起，她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破除诅咒或辨识出所有祝福。
　　诅咒的破解方法其实青蛙自己就知道，也许是将奥罗拉当作了巫婆的同类，只是没那么恶毒，于是说话时青蛙并没有太顾忌，闲聊时它告诉奥罗拉，诅咒的破解方法非常明确，问题只在于找到合适的机会。
　　奥罗拉也没有追问具体的方法，只是依在水潭旁，仰着头，透过老椴树叶子间隐约的点点缝隙，看着斑驳的阳光。
　　“嗨，又见面了。”
　　奥罗拉偏头看去，映入眼中的人让她承认自己的惊讶。
　　一般来说，只有她愿意，别人才能看见自己，能看清到什么程度也都取决于她的意愿，虽然有些具有魔法的生物可以自由地看见她——比如巫婆，比如被诅咒的青蛙——但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像，而且如果她想要隐藏是可以轻易瞒过他们的感官的。
　　菲利浦却无视了这种奥罗拉已然习惯的规则，从一开始他就能清晰地看见她，甚至那眼神还品评着她的容貌。
　　梦中的过客从来都少有力量，即使偶尔有的，其对奥罗拉的威胁甚至也远比上空间中的原住民。不过，既然力量可以有，那么偶尔稍稍强大些许也不足为奇。
　　奥罗拉想着，依然没有理会菲利浦的招呼，只是让鱼跃起，水柱喷出。
　　“喂，不要太过分啊。”菲利浦这次躲得很漂亮，一击，再一击，又一击……
　　青蛙能隐约看见鱼，但看不见菲利浦，奥罗拉也无意给它解说，青蛙只好自己猜测是这巫婆的敌人来了——它还没有见过奥罗拉的容貌，一般只能看见模糊的形象，偶尔能看见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它估计这巫婆和诅咒它的那个巫婆大概长得差不多，巫婆应该都长差不多。
　　轻快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是小公主来了。”青蛙说着便躲到了水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