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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生死记 ...

  •   “小妹妹又在笑了!”趴在璇玑床边,伸着脑袋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的永珅忽然乐得大叫了一声。

      坐在一旁绣花的涵瑛嗔恼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纠正道:“什么‘小妹妹’,是‘小姑姑’。”说完,她抬头看向靠着枕头倚坐着的璇玑,微微笑了起来。

      永珅撅着嘴不清不楚地向涵瑛嘟囔了一句,注意力又转向了小被子里的这个小姑姑。他忽然抬头问璇玑:“小奶奶,小姑姑什么时候能长得和我一样大啊?”

      “什么‘小奶奶’,怎么一点规矩都没了?”涵瑛又乐又恼,一指头点在了永珅的脑壳上。

      “就是‘小奶奶’嘛,奶奶又不老,孩儿总不能叫‘老奶奶’吧?”这次永珅算是有了理,侧着脸向娘亲抗议。

      璇玑被永珅逗得直笑,便对涵瑛说:“嗯,‘小奶奶’这个称呼也对嘛,咱们永珅一点也没错,你就不要再管他了,随便他这么叫吧。”

      涵瑛嗔瞪了儿子一眼,一边转身从旁边的小桌上给璇玑端了碗汤,一边笑着说:“额娘,您可不能再惯着他了,再惯他啊,我这个当额娘的以后就不好管教他了。”

      璇玑笑道:“等回头啊,让你阿玛给你选一个可靠的人来帮你管教他,不就成了?”

      本来脸上还带着笑容涵瑛忽然沉下了脸,她低着头接回璇玑手中的碗放回桌上,转身去找刚才放下的绣花绷,却被璇玑拉住了右手。

      “孩子,你今后的路还长着呢,别固执,阿玛和额娘都是为了你好。”璇玑轻声劝她。

      涵瑛转过身来,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她看了璇玑一眼,低下头哽咽道:“额娘,媳妇不想……媳妇活着就伺候阿玛和额娘,抚养永珅,死了,就去和他团圆……”

      永珅听到了“死”这个字眼,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娘”,便瘪着嘴扑到了涵瑛怀里。涵瑛只是搂着儿子,极力忍着不哭出声来。

      “这也是他的意思,他也不愿看到你这么孤苦伶仃地守一辈子,算是他对阿玛额娘的最后一点请求,我们也得如了他的心愿不是?”想起弘时,璇玑内心仍是一片凄苦。可看着眼前的涵瑛,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她实在不忍让她后半辈子只能守着永珅活在回忆中。

      “额娘……嫁过他之后,还有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媳妇的眼呢?”

      璇玑听了涵瑛的话一怔,她万万没想到两个孩子的感情是这么的深。这种事情勉强不得,只能等机缘到的时候才会有转机。或许,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确实是她太心急了。

      忽然,被子里的小家伙哼哼唧唧地扭动起来。涵瑛看额娘红了眼圈正在发呆,连忙转了话题:“哎呀,怕是要换尿片子了。”

      璇玑抬头看了看桌上放的座钟,笑道:“一定是你阿玛要到了。”

      “哎?”涵瑛正想去抱小宝宝,听到额娘的话,一时停住了手。片刻,她笑道:“才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哪儿有那么神啊?”

      “真的真的额娘,这个点儿,只要小姑姑一哼哼唧唧,准是爷爷要到了。”永珅连忙跳起来作证。

      “就是就是,这规律还是永珅发现的。我们小思梁啊,跟她阿玛可是心有灵犀得很呢。”璇玑一说起“思梁”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暗笑到内伤。胤禛给女儿取什么名儿不好,偏偏叫“思梁”。这“小女,思梁”,怎么听都会让她想到野史里那个“吕四娘”……

      涵瑛还正笑着不肯信,就听外面小院里传来家仆老冯迎人的招呼声:“金姑爷,您回来了。”

      听到当今皇上在这小院儿里被称为了“金姑爷”,两个女人默不作声地对看了一下,璇玑便笑得倒在了靠枕上。涵瑛因着尊长之故,拼命忍着,可还是笑得一抽一抽的。永珅才不管这两人在笑什么,一听到爷爷来了,便高兴得大叫一声三五步跳出房间去。

      “爷爷~~”

      “乖孙~~”

      “哎呦喂,我的小少爷,您怎么又蹦到老爷身上了,小心摔着……老爷,您也慢着点……”这铁定是越发絮絮叨叨的苏培盛。

      自从小思梁出生后,胤禛无论身在哪里,每天都会在处理完政事后到邬家院陪她们母女俩。胤禛最喜欢把小女儿抱在怀里一边晃着,一边不停地向她念叨着什么“快快长大”之类的话。小思梁也似乎特别喜欢阿玛这样逗她,一被阿玛抱起来,就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冲阿玛笑。

      “粉嘟嘟的一个小人儿,已经有些模样了。你说,象谁?”胤禛抱着小思梁坐到床边问璇玑。

      璇玑倚着胤禛,用手往旁边扒了扒包裹女儿的小被子,笑道:“明明象我嘛,女儿还是象我好些。”

      胤禛一听,就明白了她没说出的后半句话是“象你就惨了”,便佯恼道:“哎?你这话怎么说的,女儿象我难道就麻烦了么?”

      璇玑搂住胤禛,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女儿说道:“清阳已经象你了,女儿象我我心里才平衡嘛。可惜女儿象爸,看看她这鼻子,这脸型,真跟你小时候是一样的。幸好啊,眉眼都象我,哈哈,你那眉眼长在男孩脸上才好看。咱们女儿会选,才不要呢。”

      胤禛听她这样说,扭头看看璇玑,又低头瞅瞅小思梁,嘿嘿乐了起来:“这可是咱们的小人精啊……嘴巴也象你,嗯,会长,会长。”

      小家伙好似明白了父母的对话,竟然咧开小嘴喀喀地笑了起来,手脚并用地使劲扑腾着。

      胤禛和璇玑看到小女儿那可爱的模样,默契地相视一笑。

      “你什么时候能回宫?”胤禛轻声问璇玑。

      “女儿怎么办?就算是找奶妈,也得等她过了百天吧?”璇玑靠着胤禛,小声说道。

      “把女儿带回去吧,我也舍不得。”胤禛换了个姿势抱小家伙。

      璇玑伸手抚了抚女儿粉嫩嫩的脸颊,只是靠着胤禛,不再言语。

      胤禛想了想,轻声道:“还是……留在这里吧,等长大些再说。园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小婴孩,总归不好解释。”

      “嗯。”璇玑点了点头,从胤禛怀里接过小女儿,久久地注视着她。

      胤禛在内心轻叹了一声,伸手搂过璇玑,同她一起凝视着这个盼了很久才到来的小女儿。看着小女儿那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胤禛真的想相信,正如璇玑的那个梦所预示的一样,这个小女儿,是弘时的转生……

      ****************************4月19日更新*******************************

      七月下旬了,天气竟然还热得邪乎。畏暑的皇阿玛特恩准诸阿哥避暑休学一日。弘曆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就自觉地躲到了凉快的书房去。刚在桃花坞书房里的椅子上坐稳,他就听到外面一阵小跑的声音,随着门被“咣当”一声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弘曆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书,正准备开口问来人怎么了,谁知后面跟着冲进来了俩人,也是踉踉跄跄的。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弘昼,自然不必多说,这园子里也只有他敢经常这样闯进弘曆的书房。随后跟着进来的是他们的侍读福彭和弘曆嫡福晋富察氏润宁的弟弟傅恒。

      看着三个人跑得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各个惊慌失色,弘曆就知道定是弘昼又捅了什么篓子。

      “说吧,又怎么了?”弘曆问双臂撑在他书桌上正海喘的弘昼。

      “四,四哥,不好了……”弘昼咽了一口吐沫,继续道:“今儿我们把荣佳弟弟海平的那条‘白龙’给偷偷弄进了园子,本来在我那儿斗着玩来着,结果我们去喝一碗茶的功夫,那白龙竟然不见了!”弘昼慌慌张张地说着。

      “白龙?什么白龙?”弘曆有些不明白。

      “是一条舶来的白色大蟒。”年纪比较小的傅恒接话道。

      “什么?!”弘曆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弘昼的手问他道:“是真的么?别跟四哥开玩笑!”

      “真的!”弘昼甩开弘曆的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大热天儿的弟弟哪儿有心情跟你开这种玩笑?!白龙真的不见了!”

      弘曆一下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蟒蛇大多温顺,但是惹急了是能吞人的!若是伤到了园子里的人,再被皇阿玛得知,眼前这三个小子都逃不脱一顿能让他们屁股开花的板子。更甚者,若是惊吓到皇阿玛,或者是哪位娘娘,他们三个的罪过就大了!

      “就你们三个在玩那条白蟒么?”弘曆问弘昼。

      “还有海平!事出后,那小子哭着跑回去找他家那个训蛇奴才去了。”想到海平的怯懦和不够义气,弘昼忿忿地说。

      弘曆看着弘昼那不忿的表情,简直想一拳揍他脸上。要不是这小子整天喜欢与那些令人寒噤的虫、蛇为伍,能会惹出这么大的事儿么?可他忍住了,谁叫弘昼是小他三个月的弟弟呢。弘时哥在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对于弟弟,在大事临头的时候一定要维护,事后再给教训,才是救人救急。再说,这事儿牵扯着自己福晋的弟弟傅恒呢,怎么说自己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你派奴才去找了么?”弘曆急急地问弘昼。

      “派了,正满园子找呢。”

      “跟他们说,不要引起太大的骚动了么?”

      “当然!要是让皇阿玛知道我未经准许弄了条白蟒进来,又在园子里给弄丢了,我半条命都会没有的!我跟他们说,要是别人问起,就说是在找五阿哥的玉佛。”

      弘曆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样很好。”说着,他对福彭、傅恒一挥手,道:“还愣着干吗?在海平把训蛇的奴才找来之前,一人带五个奴才,分头在园子里找。”说罢,他又转头问弘昼:“什么时候发现丢的?”

      “也就,就一盏茶的功夫,呃……两刻钟不到的样子。”弘昼努力回想着。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耽误功夫了,快去找。”弘曆推着弘昼就往外走。

      “四哥,外面日头好大……”弘昼嗫嚅道。

      弘曆双眼圆瞪,还没张口说什么话,弘昼就连忙三两步跑到了四人中比较年长的福彭身边,探着身子对弘曆说道:“好,好,就算晒成小黑人,咱们也得把‘白龙’给找回来……”

      找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也没人见着那条白蟒的踪影,就连海平带来的训蛇奴才也无计可施。弘曆主张去告知圆明园总管大臣,并回禀皇阿玛,动用园子里的护军寻找。弘昼却哭哭啼啼地哀求他不要这么做,又加上训蛇奴才再三保证那只是一条个小、无毒的宫廷蟒①,很是温顺、胆小,喜欢在草木里呆着,弘曆才勉强同意缓一天,若是明日再寻不到它,就立刻回禀真相,动用护军。

      暗夜的徐风拂过水面,带着些许凉意,终于把白日的燥热给压了下去。圆明园内的夏夜,总是在一片虫啾蛙鸣中透出一份格外的宁静来。

      各宫掌灯的太监们陆续熄了殿内的那些大灯,只留下个别昏暗的小灯。一片静谧中的蛙声更让值夜的宫女和太监们昏昏欲睡。

      勤政殿以东的四组院落内,住着皇家的阿哥们。东南边的那座院落本是三阿哥弘时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经空了下来。与这座院落并排的是四阿哥弘曆所住的处所。它后面的那个院落里住着五阿哥弘昼。和弘昼的院落并排的那处住着六十阿哥福惠。

      福惠阿哥处值夜的宫女见到照顾小阿哥的安嬷嬷从外间走了进来,连忙福了一福。这安嬷嬷本是年贵妃身边的人,后来福惠阿哥出生后,就一直照顾福惠阿哥。安嬷嬷低声问了问情况,隔着两层纱帘张望了一眼已放下了帐子的小阿哥的床榻,又吩咐了值夜宫女及时换了蚊香后,才打着呵欠,自己走到外间的一张床铺上和衣躺下。可还没等她刚摸到周公的衣角,就被从里间发出的一声尖叫声给惊得直接蹦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冲过去,看到值夜的宫女已瘫坐在了地上,被吓得一边大哭,一边用脚蹬着地往后退着身子。

      来不及质问她发生了什么,安嬷嬷就听到帐后传来福惠阿哥隐隐的抽泣和压抑的呼喊声。她冲过去掀开帐子一看,才爆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慌乱地向后倒退了五六步,摔倒在地上。

      一条通身纯白色的大蛇正盘在福惠阿哥的身上!

      闻声冲进来的太监宫女们一时慌了手脚。有大胆的太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把帐子挂好,他们才看清那条仍盘在福惠阿哥身上,正抬起头来也向他们这边张望的大蛇。

      “怕……救命……救我……”已经醒来的福惠阿哥被吓得不轻,想要动却不敢动,想要大声呼叫,却也不敢放出声音来。

      有太监转身就要去找救兵,谁知却被一脸惨白的安嬷嬷一把拉了回来。

      “去,去禀告皇上,就说天降祥瑞,福惠阿哥被小白龙绕身了!”安嬷嬷一边哆嗦着,一边嘱咐被她拉住的那个小太监说。

      那小太监眼珠一转,恍然大悟般地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应了一声就往外跑去。

      安嬷嬷往福惠阿哥床边靠了靠,颤颤巍巍地安慰他道:“阿哥啊,忍,忍着点,别动,等会儿给皇上看了,您今后就可以成真龙了……”

      “嬷嬷……救,救我……”福惠拼命侧着眼睛,想要转头看向安嬷嬷,却不敢动。

      “别,别动,阿哥,您不动,惊不了白龙,它,它就不会伤您……”安嬷嬷又靠近了一点,看到了福惠阿哥被吓得已经没了血色的小脸。“您千万别动,这,这是祥瑞,别,别的阿哥想求还求不来的……”

      过了良久,刚才跑出去的小太监才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安嬷嬷说:“安嬷嬷,皇上不在寝宫,据说是傍晚时有事回京了。”

      “啊?”安嬷嬷急得直跺脚。忽然,她轻声叫了起来:“去,去请皇后来!”说着,她又抓过另外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你快去禀告管理大臣,让他带着抓蛇的奴才也赶紧赶过来。”

      那边又传来福惠阿哥哼哼唧唧的声音,可明显放低了很多。安嬷嬷一边焦急地等着皇后主子来,一边低声安慰着福惠阿哥。

      这座院子里的闹腾自然吵醒了另外两座院子里的小主子。弘昼听说在福惠那儿发现了一条大白蛇,便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披上了一件单衣就往外走,径直闯到四阿哥的院子里,正看到也披着一件单衣站在院子中央听一个小太监回话的四哥。

      “四哥,你也听到风声了?”弘昼笑盈盈地问他。

      弘曆遣退了院中的奴才们,才对弘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可他还是不安地又问了一遍:“那蟒,确定不会伤人吧?”

      弘昼笑了笑,轻声说道:“确定不会。能被大耗子咬伤的胆小家伙,哪儿还能伤人啊?!真正能伤人的,也只有人了!”说完,他转头向着福惠阿哥院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继续道:“听说那个不能安分的老婆子又开始做千秋大梦了呢!咱们丢失的白蟒倒成了他们的祥瑞了……”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弘曆捂住了嘴巴。

      弘曆压低声音,异常严厉地对弘昼说:“不想皇阿玛责罚你,就不要声张!记住,咱们事前根本不知道什么白蟒,你也从来没把什么白蟒弄进园子来!”

      弘昼瞪大了眼睛看着弘曆紧锁的眉头。很快,他便明白了他的好意。

      “可是四哥,”弘昼看了看四下没人,也压低了声音,对弘曆说:“这么一闹腾,可能会对你不利啊。”

      弘曆微微向上翘了翘嘴角,但很快收敛了表情,也轻声说道:“据说,皇阿玛今晚不在园子里,他们便跑去请皇额娘了。这样的一件东西在皇额娘眼中,可绝不会是什么祥瑞……”

      弘昼听了,噗哧笑了出来:“是啊,原先咸福宫传言皇阿玛身边的璇玑是个妖女,皇额娘就够烦的了,如今这儿又冒出这么一条‘祥瑞白龙’来,还真不好预料皇额娘会怎么看待这事儿。”

      弘曆笑了笑,说道:“等皇额娘去了,咱们兄弟俩也得露露面。你敢抓那条白蟒么?”

      弘昼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你抓住了它,救了咱们的小福惠,再在皇阿玛、皇额娘面前回话的时候灵光点,不仅你不会受罚,你原先养的那些玩意也就能被保住了,而且说不定皇阿玛还会奖赏你。”

      弘昼立刻明白了:他若能抓住那条白蟒,再巧言令色一番,就表明他平日里养这些东西不光是玩,还长了本事,自然就不会被惩罚,而他的那些小宝贝们也不至于在皇阿玛的一怒之下全部送了命。

      “那,四哥,我先回去了,等一会儿皇额娘过去,咱们再露露脸。”

      弘曆一把拉住他,道:“记住,咱们从来没曾找过什么白蟒!你跟你那儿的奴才们说死咯,这事儿谁透出去,绝不轻饶!还有福彭他们几个,明儿见着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封嘴!”

      弘昼笑着拍了拍弘曆的肩膀,说道:“四哥放心,弟弟我知道怎么做。”说完,他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边走,弘昼一边暗笑:还在藩邸时,年氏就仗着阿玛对她的娇宠而对自己的额娘和弘曆的额娘不好,小兄弟俩那时虽小,可已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她被封为贵妃后,虽然有所收敛,可依旧从骨子里看不起两位地位较低的妃嫔,时不时把她们当丫头一样呼来喝去。弘曆哥早看她不顺眼,可因着从小曾在她处被养着的尊长关系,一直忍着不和她计较。最关键的是,弘曆一直相当讨厌宫廷中的谣言制造者和散布者,而她生前却一直乐此不疲地充当着这样的一个角色。弟弟福惠身边的那个安嬷嬷更是可恶,虽然大主子已去,可她仍阴魂不散地按照原先大主子的嘱咐千方百计教福惠讨好皇阿玛。福惠弟弟还小,可能不会懂得这些。可他身边的人、背后的人在希图着什么,自然不言而明,毕竟失恃的弟弟是皇贵妃的儿子,又是皇阿玛现在最宠爱的小儿子……一切皆有可能……

      闻讯赶来的兰慧一进到福惠的卧房,就看到已没了声音脸色惨白的福惠和那盘在他身上的大白蟒。安嬷嬷跪在皇后面前,压低了声音轻呼道:“启禀皇后娘娘,阿哥被白龙绕身,这是祥瑞降世了啊……”

      “啪”的一声,安嬷嬷只觉得右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懵懵地抬眼看向皇后,却见脸色煞白的皇后正指着自己的鼻子努力压着声音斥责她:

      “祥瑞……好个祥瑞……要是小阿哥有什么闪失,就等着皇上发落你吧!”说着,她转身问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嬷嬷:“有没有去通知管园大臣?”

      “回娘娘,已经去了。”那嬷嬷哆哆索索地答道。

      兰慧焦急地朝门外张望了一下,又向福惠那儿看了一眼,忽然又问道:“这事儿惊动了皇上没?”

      “回娘娘,安嬷嬷先是让来顺儿回禀皇上的,结果皇上回京办事去了,并不在园子里,才又慌忙请了您过来……”

      “皇上不在园子里?”兰慧一惊,心中暗想:“这个时辰了,皇上不在园子里,难道真是回宫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可她来不及多想,也并没有表露,而是继续指挥着奴才们该去找太医的找太医,该去找护军的找护军。

      留在院子里的奴才们都被告知要绝对安静,绝不能惊扰到那条大蟒而使它出口伤了福惠阿哥。整个院子于是陷入到一片可怕的沉寂中。正在此时,兰慧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发现是脸色凝重的弘曆和弘昼两人。

      *******************************4月20日更新********************************

      两人默不作声地给兰慧请了安,兰慧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不安全。”

      弘曆轻声道:“就是因为这里不安全,万万没有让皇额娘独自守在这儿的理,所以我们才来的。”说着,他悄悄拽了一下弘昼的衣服。

      弘昼立刻接嘴道:“皇额娘,儿臣平日里养过一些类似的小东西,对它们也算有个了解。能否让儿臣先去辨认一下那蛇是何种类,是不是毒蛇,以确定弟弟可能遭遇多大的危险。这样等捕蛇的奴才来了,也好心里有个谱,尽快找出解救的办法。”

      兰慧看着弘昼,有些犹豫不决。可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并嘱咐弘昼说:“你离得远点看看就行了。事已至此,能不能看出是否是毒蛇都不要紧,千万别轻举妄动激它伤了你弟弟。”

      弘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福惠的床边走去。

      弘曆看着弘昼装模作样、探头探脑的背影,心中暗笑到内伤。这个弟弟最会惹事,可耍宝的技术也是一流的。

      忽然,弘昼径直向福惠床边靠近。兰慧禁不住低呼了一声要扑过去拉回他,弘曆却一把把她拦住,轻声惊呼:“皇额娘不可涉险!”说罢,他向弘昼那边也轻呼了一声:“弘昼,别胡闹……”

      背对着他们的弘昼却抬起手对他们摆了摆,轻声道:“没事,没事,我能应付得来。”说罢,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走到福惠床边,弯腰慢慢向那条白蟒伸出了手。

      屋子里的人紧张得都只有进气的份儿,没有出气的胆儿。那条白蟒见有人向它伸出了手,一下盘紧了身体,把头埋在了其中。背对着众人的弘昼忍不住笑了一笑,一边抓起它,一边在心中对它言语道:“怎么,不认识我啦?晌午还在我身上缠来缠去玩呢。”

      看到弘昼平安无事地抓起了那条大白蛇,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可谁知被弘昼抓起的它忽然缓缓抬起了头,好像有灵性般地正视着弘昼。兰慧想要尖叫,却拼命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一点响声会惊到那条大蛇,伤了弘昼。

      谁知那条大蛇却又低下了头,缓缓地绕着弘昼的身子盘绕了起来,最后还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乖乖地把头栖在了弘昼的肩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中似乎还盈着闪闪的泪花儿。

      弘昼心中悄悄对它说:“乖宝宝,认出我来啦?我这就救你出去。”

      看到那条缠在弘昼阿哥身上的大蛇没了动静,众人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此时,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管园大臣带着捕蛇的奴才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们正要惊呼,却被皇后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没事没事,这个我认得,是条蟒,不是蛇,没有毒,也很温顺,只要不吓到它就成了。”弘昼小声对身后的人说。

      弘曆看了一眼只顾跟那条白蟒耍着玩的弘昼,忽然想起床上还躺着福惠呢。他连忙对兰慧说:“皇额娘,我看弘昼这儿没事,赶快叫人看看福惠吧。”

      经弘曆这么一说,兰慧才想起来,连忙叫平日里服侍福惠的嬷嬷、宫女过去看。可众人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人敢靠近。

      弘昼看着众人恐惧的模样,心里笑翻了。可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来,来,我把它带开,你们快看看福惠弟弟怎么样了。”说着,他就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管园大臣小心翼翼地对弘昼说:“五阿哥,您小心着点儿,让奴才们把它逮下来吧,别让它伤着了您。”

      弘昼一笑,道:“让他们这几个懂蛇的人看看,这是毒蛇么?!”说罢,就侧身给那几个在园子里专管逮虫蛇的奴才看。那几人看过后,都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不是。

      “这条白蟒本阿哥收了,正愁小青没伴儿呢……可不,这可是‘祥瑞’呢。”正高兴,弘昼忽然觉得有人在瞪他。扭头一看,果然发现站在福惠床边的弘曆正严厉地瞅着他。

      弘昼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该提起“祥瑞”这两个他们本不该知道的字眼。可环顾四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被吓晕了过去的福惠阿哥身上。除了弘曆,还有不知情的管园大臣和那几个捕蛇奴才外,没人听到他刚才的话。弘昼冲弘曆吐了吐舌头,嘀咕了一句“我带它出去”,便快步溜出了福惠的房间。

      **********************************************************

      侧躺在胤禛身边正给刚刚睡熟的他打扇的璇玑忽然隐约听见门外传来苏培盛小声的叫喊声。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了件单衣打开门。苏培盛看到是璇玑,便伸头往里张望了一下,问道:“皇上睡着了?”

      璇玑点了点头:“嗯,好不容易睡熟的。他怕热,一到暑热的时候就很难入睡,晚上休息不够,白天还得撑着,最是熬神的时候。”

      苏培盛为难地又往里看了一眼,轻声对璇玑道:“奴才也想让皇上好好睡个囫囵觉,可刚才李升派人从园子里传来口讯,说是园子里出事了。”

      “出了多大的事儿啊?不是有管园大臣的么,还非得惊动皇上?”璇玑有些吃惊。

      “说好像是福惠阿哥那儿出事了。”

      璇玑愣了一下,连忙吩咐苏培盛叫跟来的人备好马车,又转身走回到床边。掀开帐子看着胤禛那睡得正酣甜的面孔,她有些不忍叫醒他,可最终还是坐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胳膊。

      胤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璇玑,有点埋怨地嘟囔道:“这夜好短啊,怎么就该起了么?”

      璇玑摇了摇头,扶他慢慢起身,轻声道:“园子里传来口讯,好像说出了点事,我已经叫他们备马车了。”

      胤禛摸着还晕乎乎的脑袋,对璇玑说:“叫苏培盛进来回话。”

      璇玑把苏培盛叫了进来,胤禛问他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来传话的人说,好像是福惠阿哥在住处里被一条蛇给惊了……”苏培盛小声答话。

      “什么?!”胤禛反问了一遍。

      “哎呀,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先赶紧回去看看啊。”璇玑连忙给胤禛穿衣。

      胤禛一边穿衣,一边问苏培盛:“哪儿来的蛇?阿哥住的地方怎么会有蛇?等等,是不是五阿哥养的那些东西跑出来了?!”

      苏培盛抬了抬头,嗫嚅道:“这个,来传话的人没说……”

      璇玑拍了一下胤禛的肩膀,轻声劝道:“回去调查清楚了再说,别冤枉了孩子。”

      胤禛冷笑了一下,道:“除了他,还会有谁能捅出这样的篓子?!尽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会儿回去,怕是连供词都串了好几遍了,还能调查出什么!?”

      “弘昼的事儿先放放,福惠要紧,先看看他怎么样了……要不,我陪你回去?好歹我也是懂点医术的。”璇玑一边帮胤禛整理衣服,一边劝他。

      胤禛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留下休息吧。园子里有刘声芳,你放心好了。”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璇玑把他送上马车,目送马车消失在黑幕中。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暗自思度:福惠这孩子,也要离开胤禛了吧……

      “九月初……”

      “嗯?”璇玑回头,发现邬祠稔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福惠是九月初殇的。”邬祠稔轻声说。

      璇玑转头,下意识地看向清阳的院子所在的方向,喃喃道:“若是能改变历史,为所欲为,咱们这些穿越者,还有那些历史当事人,都会活得轻松些吧?”

      邬祠稔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下,答了八个字:“天翻地覆、山崩地裂。”

      璇玑笑着摇头。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女儿的哭声,她抬脚往回走,却听身后邬祠稔轻声问她:“小思梁,该怎么办?”

      她转身看向邬祠稔。邬祠稔耸了耸肩,说道:“她是个历史的意外,我不清楚她的命运。”

      璇玑低头失神了片刻,再抬起头时已是微笑。她拉起邬祠稔的手,肯定地说道:“好好活着。咱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

      福惠因受了极大的惊吓,一直高烧不断。刘声芳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忙了个底朝天,各种安神醒脑、退烧止热、补阳滋阴的药和补品进了一大堆,也没能成功地为他退烧。后来不知谁提起了萨满婆婆,胤禛便急急为福惠请来了一位很有口碑的萨满婆婆跳萨满。经过了一番经咒鼓钹,燃火撒灰,宰牲涂血,福惠的高烧竟然在第二天神奇地退了下去,只是身体好似被什么掏空了般的虚弱,也终日恹恹地没有精神。各种补品成箱地被送到福惠阿哥的住所,宫中人参的用量因着小阿哥的病而大为增加。

      然而一切努力都没能挽留住福惠的性命。六年的九月初,六十阿哥福惠早殇。

      至于“祥瑞白龙”一说,胤禛一方面赐死了那日延误救治福惠的安嬷嬷,另一方面却表现出相信这一说法的样子,因着福惠曾有“白龙缠身”的天兆,谕旨以亲王丧制发丧,暂安奉在东直门外。

      虽说早有准备,可弘昼还是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始终不见皇阿玛对他有所责问和惩罚,本以为平安无事了,却在福惠丧仪完毕后被皇上派来的一群守军把他住所里那些养了不少年头的虫虫蛇蛇全给清了个干净。虽然知道其中大部分生灵被带到远郊放了生,可孩子心性的弘昼还是忍不住为它们大哭了一场,好像失去了亲朋好友一般。他还带着福晋和宫女太监们象模象样地为它们举行了一场葬礼,就差没请和尚道士来为它们做水路道场了。

      弘曆对于弟弟的古怪举止一言不发,任他闹去。只要皇阿玛不发话,他也懒得管弘昼,省得徒伤了兄弟和气。弘曆仍旧过着普通皇子的书斋生活,生活如一潭静水一般。可敏锐的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九月末,璇玑回来了。

      ①宫廷蟒:即球蟒。原产于非洲的热带森林。因为它在受到惊吓时会将身体蜷缩成球状,因而得名“球蟒”。据说这种蛇在古埃及是饲养在皇宫内用来捕捉老鼠的,所以又称国王蟒,宫廷蟒。球蟒脾气温和、花纹美丽、体型适中,使它成为极受欢迎的宠物蛇种。但不知何时引入中国的。

      废话又一堆:哈哈,18日更新的那段,我在想要不要命名为“罗嗦金老四的幸福生活”……

      废话再一堆:喜欢球蟒的可以去百度搜一下,球蟒非常可爱,各种颜色都有,可爱得要死……可是太胆小,不好喂,要吃活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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