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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格桑
——读唯刀百辟小说《今安在》有感
庚子鼠年春晚上有一个具有独特魅力的节目，叫《晨光曲》。我在一片肃杀与冷清的寒夜里，手捧着一杯茶水，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咂着清香、听着玻璃窗外偶尔违规购买的鞭炮发出零星的毕卜声，在笔电屏幕上，与那个时代相遇。
空灵洁净、灵动狡黠，韧与美的对撞爆发出无声无形的抓力，一时间，撞入眼中，系在心里，一时竟出不去了。
于是空空落落地打开手机，在lofter上又找出被精心收藏起来的那篇枫樱民国架空同人《余火》，茫茫然然又读了一遍，还是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不够味。
可毕竟春晚结束已经凌晨，于是还是带着某种难言的怅然入眠了。待到睡醒后，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与应对，那些夜里的百转千回的忧思与愁肠，自然被抛诸脑后。直至后来歇下来，想要读一些网文调剂时候，依旧不自觉地受了潜意识里那一抹惊艳的影响——我还是对于那个沉痛的年代，抱有期望和不一样的热爱。
于是我遇到了这一本书。很开心，我竟能在晋江的茫茫书海中，与她相遇。
斯言桑，斯少爷。
我是相当中意“未婚夫”这个人物的。初始时有些怀疑他的品性，总疑心他仿佛一些“新青年”一样，回乡抛弃妻子；抑或是因为时局艰难、书信来往不便，最后总是失去联系，渐渐淡了——本来也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感情呀——我想起《余火》的作者另一篇民国书信体paro《家书抵万金》，那里面一封封因为封锁而无法寄出的书信【那一段段文字下所标注的“退信回执：因故无法寄达收信人”，那多少年一成不变的“For auld lang syne.”，当真令人不忍卒读】，以为无外乎大略这样的情状——可是我错了。
从他百折不挠的来信中对于自己的剖白，到去离岛游玩时候的那几天的轻松；从戴着草帽遮遮掩掩不肯拿出来的那只湿漉漉的熊，到他坚定不移对外界的回绝和抗击；从与文人墨客的“舌战群儒”，到最后那一本子心心念念的“三三”；从那一场盛大舞会上的石破天惊的强吻，到那一把无人知晓其含义的金锁——言桑是如此硬净，堪称是“最纯品”般的存在。
前半段随着剧情的推进，不是不好奇，为什么言桑这样好的、堪称是拿了绝对男主剧本的未婚夫，居然后来没有成为一双人。我是不解的，更是为之心痛的——这样好的人呀，怎么舍得他难过？
我舍不得。可是随着剧情的推进，随着徐来徐少谦教授那一封信，那一句“身为一位物理学家，应当如何为国效力？”，一切轻松的、平静的基调都变了。
看着他俩争吵，或者说，言桑一个人的苦闷，心中升起了一种理所当然式的愁苦和悲哀——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那时候我才明白实在是我太狭隘了，二者之间的矛盾竟然不是作为两个单独的个体、男女之间简单的尊重与否的那种冲突，而是某种意义上的道争——是去留的冲突，是现实与理想的冲突，是文科思维与理科思维的冲突（咦什么？×
我带入进去，倘若是我，又当如何？
思索的结果是无比的悔愧与难过——“我”又算什么呢？我能给与他的是什么？而我又会让他牺牲什么？怎么舍得？他这样光明的人，值得更好的，而崇拜不是爱啊。
至于牺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也是人。是新时代的，平等自由思想下，成长的、独立的人。
惶恐、内疚、不安、难过……可是，真的、真的、真的并非良配啊。
于是，请让我仰望你，而非陪伴你。我知道，我们行走在不同的道上，可是我们望见的是同一所叫做追寻的灯塔，我们终会殊途同归。
——终于多少有些明白了民国为什么会有一些了不起的大师真心实意一生去守候一个人了：原来这种感觉这样令人安心，是真正找到了扎根之陆的浮萍，在乱世飘摇中的情感归宿——
无关于你，发乎情、止乎我心。
言桑这场盛大的爱情，脱开书籍理性来看，其实是虚幻如海市蜃楼的存在。就像是最后分别时二人所说的一样，我竟从不知你有如此的喜好。
他们未曾真实洞见彼此，而倘若女主少一点机遇，或许就是平平淡淡的一辈子相扶相依，没有惊心动魄轰轰烈烈的爱情，就从无忧宫花园开始慢慢携手，一路走过勃兰登堡、走过斯普雷河、走过印度红海、走过巴塞罗那，真正一起游学游玩、相互陪伴，这样细水长流不离不弃的相濡以沫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只是，到底委屈了言桑的文人情怀，也委屈了女主的冷静理智。更何况，是那样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啊！
他们究竟是不相配的，而他们都值得更好的、更适合的人——于是回首，那些倒带一样的温暖和快乐更显得弥足珍贵；同时也恍然发现了，原来言桑与linzy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刻，竟然是书信中的交互，与最后的道别。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
谢择益，Zoe Tse，阿正。
Zoe的感情线相比于言桑，对于女主的喜爱总觉得来得有些突兀（也可能是因为那一段儿我沉迷言桑正心痛的无法fu吸所以看得有点儿快？）。但是zoe哥的人物也是相当立体了——同样的，对于他的种种作为，我也是相当讶异的。
无论是交托生命与配枪，还是对于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无论是体贴周到的护送，还是那两张神韵具现的素描稿；无论是初次见面罗密欧与朱丽叶般的命定情景，还是舞会上那一支仿佛白瑞德与斯嘉丽式的心魂交融的舞；无论是他当真为言桑捎信，还是后来把“三三姑娘”亲手呈递在她面前——我是相当相当讶异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通透勇敢、理智成熟、端方正直、热爱生活、隐忍内敛、尊重他人、有绅士风度、懂得待人接物、知世故而不世故——这世上怎么能够有这样子的人？不能够吧！
A Linzy，Ie Spectem Suprema mihi Cum Veneril hari，Ie teneam mor iens deziciente manu.
愿你往后遇见的事都是快乐事，遇见的人都是对的人。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可乐、抱着她跳过的水洼去买的羊角包、以及那一曲寥落的1874，甚至是婚礼当晚的那个游戏……呜呜呜老谢太迷人了，真的会有这样好的人存在于世吗？
在病床边，脱下军服、摘下金钥匙，在言桑的注视下单膝跪地俯身一吻，已经是内心的波涛汹涌所能显露的极致了。
乱世烽烟，混血无根，心似飘萍，难以自主，无家无国，孤苦终老——国籍的积极冲突、消极冲突通过国际私法尚且能够解决，可是那个年代甚至于如今，混血孩子的心理归属又通过什么方法去寻根呢？
谢择益啊谢择益，在这样的经历与环境之后，尚且能够、敢于用尽这样的心力去爱去守护一个人，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李云龙警告！×）——不说笑，zoe哥真的真的相当了不起。
你怎么敢呢？
我何其讶异、何其感动，又何其羡慕。
我想起先前对于言桑和阿正的复杂情感——悲悯？我有那个资格吗？上帝视角是那么可笑而可悲。等到故事真正发生在身边时，一切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都不能够了。就只有惊叹与祝福。至于其他，岂敢肖想。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原来“一个人就是一座城”这种原先看来无关痛痒的话居然还有些道理，原来有些人身上真的能具有这样婉转曲折的韵味。
我想，言桑是飘浮着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地方叫老南方。那里曾经是一片属于骑士和棉花田的大地。在这个美丽的世界里勇士们最后一次鞠躬。在这里最后一次能觅得奴隶主骑士与他们贵妇人的踪迹。如今它只能在书中被寻觅，因为它不过是一个被忆起的梦。一段文明随风而逝——就像是老南方的那个飘渺之梦啊，是一段诗歌化的存在——又想起来纳博科夫所书写的《洛丽塔》——我想起野牛和天使，在想颜料持久的秘密，预言家的十四行诗，艺术的避难所——他是谁？我竟是不清楚的，与我、与女主，他大约究竟是书、信里的存在，至于其他或飘渺或真实的含义，再难寻觅。
而择益，却是相依相扶的共生体。他像是香港一样，光怪陆离的浮华表象之下，是空洞与虚无。然而他竟然还有勇气，像是白瑞德一样，高亢、明亮着。还想说说这个了不起的男人，却究竟不知所云。
我想起来先前同一位老师说起，我爱沈从文的《湘行散记》，也爱余华《活着》、莫言《生死疲劳》时候，他的表情相当奇怪，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我懵懂着发现，哦，原来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啊。
就像是言桑和阿正一样，都那样温柔而美好，但是完全不同。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徐来，徐少谦。徐太太。
少谦老师不想多说，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是第一个，我见到的穿越文里，主角以这种形式被别人掉马的。
徐先生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都无可指摘。他的敏锐、抱负与担当更是令我心折——我喜欢他、敬慕他，全知全识的神祇，精神上的导师和引路人。
我不敢想如徐先生这样的人，在后续的、未曾言明的苦难中，会遇到什么。
我想起来查找的束星北先生的生平，以及无数我所不知道的、无法检索到的仁人志士们。我不敢想。还是说情感吧，到底轻松些。
徐先生真的明白什么叫做爱吗？我还是持否定答案。
他在养花啊，他把那只狡黠的狐狸驯服了，却只给狐狸和玫瑰食物与水。竟然比恒河猴还可怜。如何不抑郁呢？你把她驯化了啊。
阿瑞斯故人。心宿二捕获。
天文学家都是这样的浪漫吗？我不懂。支离破碎，难以拼接。
可我想徐太太虽然不懂，却是知晓他俩之间的问题的——不然为什么会说“你不懂”并流泪呢？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虽千万人吾往矣，听上去热血澎湃，其所需要的勇气与信念，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具有的。大多数毕竟是大多数。
我为她难过。也为葛太太、苏姑娘、薛真真（真真和叶文屿那段我表演一个原地爆哭！叶文屿拿钻石求婚的时候哽得我歇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至今想起还是觉得很难过，这一段的戏剧冲突绝了）谢弥雅、林允焉、林梓桐、许四小姐、卢卡……他们而难过。
同时也很欣慰，欣慰于如今，林致若是在的话，可以去巴黎买两套房子，真的过包租婆的逍遥小日子。欣慰于，我们好了太多太多，并且会更好。欣慰于，现在可以因为一篇文，而爱上、看到许多不同的、从未相见的风景。
在藏语里有一种花叫“格桑梅朵”——“格桑”是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的意思，“格桑梅朵”花色彩艳丽且多色，有红色、粉色、黄色等多种色彩，是一种生长在高原上的普通花朵：杆细瓣小，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风愈狂，它身愈挺；雨愈打，它叶愈翠；太阳愈曝晒，它开得愈灿烂。它就是寄托了藏族期盼幸福吉祥等美好情感的格桑花。在藏族眼里，格桑花也是高原上生命力最顽强、最普通的一种野花。
我想，也许每个人都很向往生如格桑，因为格桑花凝聚了天下最灿烂的阳光，可惜我们不是幸运儿，所以我们只能做普通的雪莲和羊羔花——但其实，每个人的心理都有一粒格桑花的种子，只要相信、只要坚持，每个人都可以生如格桑。
选择、自由与建构，大约就是终于寻回的，生而为人的尊严与意义之所在。
我欣慰于，我们都有成为格桑、向阳而开的可能性。
最后一点碎碎念。
看到有人评论说言桑和阿正是小奶狗和老狗逼的存在，我是不赞同的。他们显然已经脱离了脸谱化的存在，戏谑称为小可爱都怕轻慢了他。
又，写完了评论之后，感慨精神层面的门当户对果然是非常、特别、及其有必要的——不想委屈了自己，也不舍得委屈了他。
又又，仔细想了想，这么喜欢言桑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某种意义上堪称超高配置版的自己也说不定哦www
又又又，读完这篇文最大的感触：初恋没有好结果www
庚子鼠年正月廿三
于泰城
2020.2.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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