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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芳草》 第1章
第1章:野鬼
第2章:罪孽
第3章:悖论
第4章:自欺
第5章:我心
第6章:无念
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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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看的文,我居然才看到。这几天心情不好,就着看文的光景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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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的微博是什么?想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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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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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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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在十三岁时遇见楚云。
那一晚之前我甚至没能吃得下饭,因为老鸨要将我卖给一个丑陋的商贾。我躲在屏风后听他们商议价钱,淸倌总要卖得贵些,只是我的相貌算不得上上之资,口舌来去间叫商贾降去百两银。老鸨大约是很懊恼的,等到那人离去后便将我拎出来,像拎一只愚笨的鸡仔。她染着红蔻丹的尖利指甲死死掐进我的皮肉,敷衍着交代我应当注意的事,我诺诺地点头,末了听见她骂:“赔钱货。”
我不敢还嘴,心中却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有不可控的情绪翻涌到喉咙,压抑着打了个转,最终只是谦恭地低下头:“是寒烟不好。”
那时候年纪小,总还是有些蒙昧。后来乱葬岗的鬼魂们让我明白了,一切的不好,都要向自己身上找。楚寒烟是一个天生携带罪孽的人,千千万万的罪孽里,总有一条会是他人动怒的源头。按他们的道理,我想那时候的火苗只是因为羞愧吧,羞愧自己皮相粗劣,不能够使得老鸨赚足银钱。
到了晚上那火苗仍旧烧着,我穿着花哨可笑的纱衣坐在镜子前,铜镜里映出我微红的眼眶。胭脂盒子散着熏人的味道,我想起老鸨跟商贾那段讨价还价,就着银钱层层将一个人变作一个物件。“这孩子没开过苞”“可他的模样又算不上顶好”“够漂亮了,何况他听话呀”“气韵不足,价钱定高了”你一言我一语,清晰地重复放映,我对着镜子弯起唇角,烛影摇晃,落在眉间像印了黯淡的花钿,我伸出手触碰那里,皮肉牵连着,眼睫一动,滚下泪来。
按乱葬岗孤魂们的道理,那大约仍旧是因为羞愧,可是至今我仍不明白那一点眼泪是为了哪一件事而羞愧。
我坐在床边,手里抓着流苏细细的穗子梳拢把玩,我听见窗外的蝉鸣声,然而很快,便被隔壁的□□压了下去。我将穗子绞在指间,忽然听见木门吱呀的声响。房门被推开,我不敢抬头,直到那个商贾伴着浓重的酒气来到我身旁。一只手抬起我的下颚,有一点粗糙的茧子,手指却是意料之外的修长美妙。我顺从着抬起头,看见了楚云。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叫楚云,不知道他是传言里飞扬神采的少年将军。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真是好看,同馆中的哥哥们不一样的好看。
他按住我的嘴唇,指腹缓慢地摩挲着:“年纪怎么这么小……”
我知道他是走错了房间,然而这个时候竟不想他再去寻旁人,我私心里想要他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于是装作熟稔的态度亲吻他的指腹,含糊着说:“公子想要反悔?”
他嬉闹似的拥过来,他怀里那么暖和,几乎是一瞬间我便贪恋上了。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我怔愣着回抱住他,左胸膛印上他的右胸膛,震颤便更浮躁些。他将我颊侧的头发撩起来,温热便落在脖颈处,一寸一寸地往下移。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一想到那个丑陋的商贾,便翻涌出逃离的念头——大约是因为他过于吝啬以至于惹老鸨生气吧。眼前的公子是我能走的唯一捷径,我摒去羞耻心去攀附他,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老鸨赚足银钱。按照孤魂们的道理,回顾往事,我如今这样想。
藕荷色的帐子浮动着脂粉的香息,我盯着帐顶,忐忑地等待他下一刻的动作,他在我颈侧游移的唇舌停顿了一下,我只觉得身上一沉,竟是他双目一合睡了过去。
我小心地将他推开来,心中只是惧怕那商贾推门而入,这之后要如何圆场呢。我坐起身,将纱衣扯开,在身上刻意地留下红色的掐痕,像是做贼一样,做完之后我迅速地躺了下去,望着纱帐,便是一夜。
第二天仍旧是平静的,商贾不曾进来。原来是老鸨酒宴上饮得多了,糊涂时安排错了房间,怨不得昨晚隔壁小倌的呻吟里有一点挣扎的味道,那倌儿是头牌的料子,如今清白折在那商贾身上,总要觉得愤恨的。阴错阳差,商贾并不曾找上来,反倒老鸨有些不乐意,然而那昏睡一夜的俊美公子竟舍得为我解围,利落地给我赎了身,将我接去宅邸。
后来我大着胆子将那一晚的事情坦白,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我知道啊,那一身印子掐得那样均匀,怎可能是真的。”
我便越发视他若神明。
他告诉我他唤作楚云,叫我随他姓楚。我欢欣地应了,像只乞怜的动物,受宠若惊又忍不住得寸进尺。我听他与好友们煮茶浅谈,有时候甚至听不懂一个通俗的典故,只好木讷笑着退下去,偶尔他会留意到我的窘态,捏着我的手作安抚,然而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更加难过。我一直知道我和他是有别云泥的,倒不是因为差别而难过,我卑贱惯了,小时候被卖到妓馆里去,不喜诗书,只懂得弹唱淫艳的曲子,即便这样,也还做不到最好。我的相貌不如馆中的红牌,但也不至于要沦落为最下等的妓子,十三年总是半尴不尬的,连同名字里都有一点冷雨凄凄的晦气,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也认命。我是不争气,灰头土脸的人,可我不想让他因为我的不争气,而蒙受他人恶意的流言。
在园子里散步时我听见他的朋友背地感叹他的眼光愈发好笑,竟宠爱一个目不识丁的倌儿,紧接着他们说起他的不好,又是夹带着我听不大懂的典故。原来明面上饮酒言欢的好友在背地里有另一幅样子,我躲在柱子后面,很想将他们一个一个揪出来,揪到他的面前。他那么好,怎能受这样无端的诟病,渐渐的我不再总是赖在他身边,每当那些人过来,我只好迅疾地退回到屏风后面去,就着一个隐晦的孔洞,看他一无所知举杯谈笑的背影。
我甘心活在他的背影里。
像是飞蛾中的一只异类,向往火,崇敬火,又不敢真正地扑上前去。
我躲在每一个暗处,看他晨起舞枪,夜落读书,偶尔会被他发觉,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连一把轻剑都没力气挥舞好,研墨的时候又总是笨手笨脚把墨点溅到他衣袖上。他不曾恼,只是捏一捏我的手心,哄我说这只是小事情,让我不要放在心上。他的体贴只会让我越发觉察到自己的不堪,于是就着摇晃的烛光落下眼泪,晕湿他端整的字迹。楚云很见不得我哭,他笨拙地给我擦眼泪,偏偏只晓得说“不要哭”“别哭”,我从他生涩的态度上发觉了他也是一个有弱点的人,于是便笑起来,头一次真心的笑。
第一回同他有床笫之欢是十四岁的时候。
他是我爱慕的楚云,同样是举国敬仰的将军,家国大事我一向不懂,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天下开始不太平,他将要去前线领兵。这一晚我穿上他最喜欢的衣裳,坐在床边等他。他见到我的时候明显是惊讶的,我事前喝了酒壮胆,不知是羞臊还是酒醉,脸上热烫。我主动地拥住他的脖颈,吐息就在他耳侧:“公子,留给寒烟一个念想,好不好。”
楚云明显地震颤了一下,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你还小。”
我蹭一蹭他的脖颈,猝不及防地笑出声来:“公子第一次见寒烟的时候,寒烟分明更小。”
他松开我,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望过来:“那时候我只要一夕欢情,如今我只要白首同心。”
白首同心。
这样沉重的四个字,怎么能够安放在一个卑贱的小倌身上。我被它砸得狼狈失措,一时间只知道呆怔地凝望他,他凑近来在我唇边烙下轻吻。我捉住他的手,不肯让他离开。
近乎固执地,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寒烟长大了,寒烟愿意。”
很久,只是近近贴合着,久到烛泪落下一滴又一滴,他终于回应我:“好。”
(被和谐了,寒烟是攻寒烟是攻寒烟是攻!)
他苍白痛楚的脸深切地印在心脏上,我坐起身拥住他颤抖的身躯,问:“为什么?”
楚云没有回答,只以艰涩的动作打消我的疑问。
结束的时候我与他相拥而眠,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我在玷污他,玷污我心中恋慕的神明,惶恐失措,同时又很欢喜。今晚的一切让我生出不该有非分念想,于是我再度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不是最好看,什么都不懂得,只会拖累你,我骗了你,你为什么要将我买回来,为什么,肯对我这么好……”
他沉默着,很仔细地思索着,然后望住我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每次看到你惶恐小心的目光,就总是想把一切都捧到你身边来。”
我只看见他沉静的一双眼,风声,鸟虫鸣叫声,烛火燃烧的微芒,月下游移的树影,一切俱听不见,看不见了,只有他的话,只有他的眼。我陷入到一种极致的狂喜里,极致的狂喜里又掺杂着极致的惧怖。他竟然肯爱我,不问缘由地爱我,我应当用等量的爱来回报他,可是远远不够——是我高攀他玷污他呀。
于是我说:“公子安心应战,寒烟就在这里等着你,多久也要等下去。”
我原本是想要同他一起去的,可是转念想到自己的一无是处,追随他,不就是拖累他么。我羞愧于自己的无用,于是又要沮丧起来。
他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说:“若不能等回来,你便好好地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吧。我没有家眷,所以也不必担心有谁来欺负你,我把银钱留在那个地方,你知道那个地方,若是战火漫过来,便尽快地走远,越远越好。”
“不。”我觉得这一刻身上满溢着充沛的力量,于是将话语脱出口,“寒烟不会走的,公子,公子是寒烟的英雄!”
他亲吻我的额头,誓言说得又真挚,又动人:“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会保护你,好好的,一生一世保护你。”
又是一番依依。
第二天我为他送别,看着他的影子渐行渐远。他在马背上回过身向我招手,银甲银枪,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祇,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就这样远远地望向我。
等待的时光是很漫长的,我总是窝在他习武的院子里晒太阳,自清晨一直晒到正午,勉勉强强地用饭,勉勉强强地睡觉。我开始留意前方的战况,宅邸中,市井里,真的假的一同信。我一面为他祈祷,一面又近乎偏执地告诉自己他不会败,他是我心中的盖世英雄呀,我一个人的英雄,我的英雄,他应当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怎可能败。
我近乎愚昧的狂热并没有错漏,他确然不负众望,我听到愈来愈多对他的赞颂,这才恍然发觉一个令人脊背生凉的可能。
他是我的楚云,同样也是百姓的将军,圣上的将军,家国社稷的将军。
倘若有一天……他会怎样……
兴许是为了成全我的夙夜忧叹,很快,我便得到了答案。
虽然鬼魂是不晓得疼痛的,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一天,整个身体都要因剧烈的疼痛一寸一寸蜷缩起来,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四肢,一件一件……我觉得很难过,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像火焰蹿腾一样的难过,只是比哪一次都要灼热,都要浩大,简直像是焚起业火滔天。乱葬岗的孤魂们告诫我不应当难过,我没有什么好怨的,我是天生应当牺牲的,我一直很听他们的话,怎样都不反驳,可是唯独这一次,隐隐有一股声音告诉我,不应当相信他们。
好了,继续讲。
那一天我出去打听他的消息,归家的时候有些晚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战乱嘛,总是人心惶惶的,街道也凄清。那时候是秋天,满城的树叶子,踩在脚下脆裂声有些渗人,我忽然想起他,觉得这个时候有他陪着我便好了,我搓搓手,忽然听见另外的踩踏叶子的声音。我向后一望,看见几条模糊的影子,想要逃走,可是已经晚了,有重物敲在我的后颈,我感觉身躯落在枯叶堆里,灰尘很呛鼻。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奇怪的帐子里,想要逃走却被人迅速地捉回来,渐渐地我也放弃了。其间有人来看过我,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个男人疑惑地打量着我,嘴里念念有词:“那楚云,当真待他如珍宝?”
隔了三四天,那个男人再次过来,取了纸笔要我写信:“若想活着回去,便同你的相好写,写你被俘,要他救你。”
我隐隐明白了什么,他们要威胁楚云,我不应当成为他的拖累,可是更深切地,我不想死。
于是我便写下那封信,并且应了男人的要求,将他送我的玉佩一并放入信中,等待他的回音。男人临走很轻蔑地瞥我一眼,嘴里的嘟囔叫我听个清楚:“娼馆里出来的,倒是好使唤。”
我只是低着头当作不知道。
我等了很久,仍旧没有被放出来。男人仿佛也开始不耐烦,使唤着侍卫剪下我一缕头发,又是了无回应。男人愈发暴躁起来,我知道他等不了了,这一回他砍下我的双手。在这之前我满溢着可笑的自信,我自信楚云会来救我,他是我的英雄,他说过要一生一世保护我,他将我从那里救出来,他喜欢我,他会救我,他不会抛下我。
砍下双手很疼,十指连心呐,何况那样整齐地切下手掌。
我一向很喜欢哭的,可是那时候痛极了,不知怎的又挤不出眼泪来。可我仍旧等着他,那一点可笑的自信竟未曾完全地消退。身躯一点一点变得残缺,我的自信被时间一点一点磨灭,男人的耐心也被战况一点一点磨灭。我麻木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帐子外暴躁的男人,男人像是发觉了,他走近来,眼睛里有困兽歇斯底里的光芒。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是我低估楚将军,他是一个真正的将领,你我,都要走到末路了。”
我同他笑,愚昧的孩童的笑,我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一切都远了,魂魄仿佛抽离开,漂浮着向下看。我看见一个丑陋残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的软弱怪物,怪物咧开嘴不停地笑着,笑到肚腹疼痛,笑得直打噎,可是笑不出泪来。
男人怜悯地看着我,真是奇怪,这样狠毒的一个人,竟也会怜悯,他说:“最后一回了,你有什么话要告诉他。”
我努力地想了一会儿,仍旧滑稽地笑着:“我不知道,就说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一回么,烦请挖下我的心脏,我这样太难看了,活着也很难受。”
他应了。
我像是解脱一样看着刀刃划开我胸前的皮肤,我隐约记起来楚云很喜欢亲吻我的心口,听我紧促的心跳,我记起来他说过的白首同心,我记起来他银甲银枪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穿过千千万万的人,专注地,向我挥手,许我归来。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英雄,同样是百姓的英雄,圣上的英雄,家国社稷的英雄。
他爱我,可是排在我之前的,是天下,是大义。
竟奢求他舍弃大义来拯救我,我是不是格外的愚蠢。
唉,公子,您哭什么,这是我的故事,我没有哭,您为什么要哭。
后来?后来我的尸体被抛掷在荒野里,那里有很多不听话的战俘,大多是楚云的从前的部下,还有一些无辜的百姓。死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便也成了鬼物自由的天地。乱葬岗的鬼都十分爱戴他,不许旁人说他一句不好,因为他是家国的英雄。我告诉他们我很难过,他们说是我有罪,我没有立时自绝,而是任由敌军要挟,就是罪大恶极……那么多人这样说,我也深信自己是有罪的,后来又过了七八年,白日里有旅人经过这里,我们听见他们说,楚云打了胜仗,却拒绝了圣上了赏赐,只隔了一月,便在家中自尽了。我知道了只觉得那一股莫名的笑意又回来了,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仍旧笑不出来眼泪,鬼魂们看见了,又说我罪无可恕。
我平常很听他们话的,我知道那个时候不应该笑,可是忍耐不住,笑噎了也停不下来,像是魔怔了一样,公子,你说奇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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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生成:2024-12-13 23: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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