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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情人节》 第7章
第1章:序幕
第2章:第一章
第3章:第二章
第4章:第三章
第5章:第四章
第6章:第五章
第7章:第六章
第8章:第七章
第9章:第八章
第10章:第九章
第11章:
第12章:落幕,亦是新的开始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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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原来,那一场浮华的永世之梦,早已经化成了飞烟。
原来,信守着许下的旦旦誓言,却成了禁锢的牢笼。
原来,爱得痛了,痛得哭了,哭得累了,所以走了。
浪子李维再曝惊人身份,利氏二少爷隐居本市。
利文思顿二世当众承认,利二是商业奇才,凭个人实力,取得今日成就。
据知情人士透露,李维有意与模特女友择日完婚。
童凝坐在会客室里,面前摊着各色报刊杂志,全都是佳纳的助理收集来的。配上她是李维的各种角度拍摄的远近镜头照片,热闹非常。女秘书送水近来的时候,也不免多看两眼。
“唐小姐,最近几天你一定被烦死了。”童凝撑着下巴,微笑着冲她说。
“可不是。工作室那边,一忙起来,翻天覆地,根本没有人理电话,公司这里就不行了。这两天接电话接到手酸。”
“辛苦你了。”她站起来,“这么忙还要你来招呼我。”
“呵呵,没关系。”唐小姐眉花眼笑,终于可以近距离见到老板传闻的神秘女友,果然与众不同。气质优雅淡定,决不因为是老板的女朋友而指使员工,客气有加,亦没有因等待而不耐烦。比之以前自诩老板娘的各色嚣张霸道女人,简直是云泥之别。“李先生他们在开检讨会,不会太早散。”
“你不用招呼我,我可以看书看报,顺便了解一下维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她长眉一挑,觉得好笑。原来记者的想象力如此天马行空。
“有什么事需要我,请不要客气。”
秘书退了出去,留下童凝独处。她拣了一本标题看上去不那么耸动的财经杂志,翻到介绍李维的那一页。文章的内容倒尚称得上中肯,不过不失,较平实地介绍了他自大学时代与友人共同创业的过程。亦披露了他的合伙人,五人组个个都有着同样煊赫的背景,只是他们从来没有刻意向外界透露过。故此,人们一直没有将他们同权倾一方的财团联系起来,是新生代中值得学习的人物。
她放下杂志。无论维是否身世显赫,他都不会是池中之物。而她,只有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他相处的时间了,上帝给她的这段脱轨的假期,不知何时就会嘎然而止。
“童,等很久了吧?”李维推开会客室的门,走了过来。
“还好,在我尚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她立身迎向他。“检讨会开得怎么样?”
“上半年营利达到既定目标。”他揽着她的肩向外走。“不谈工作了,决定了去哪里吃饭没有?”
“朝鲜菜可好?”
“好。”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叫她失望。
走出公司,立刻有一群记者围住他们,纷纷提出他们的疑问。
“李先生,请问你真的决定接掌利氏集团吗?”
“你与你的天使新娘什么时候结婚?”
“令尊会同意你娶一个来历成谜的模特吗?”
“小姐,请问你与李维交往多久了?你们是否已经如传闻中一样秘密成婚?”
两人相视一笑。由他们去揣测罢,终有一日,时间会验证一切。
突出重围,两人跑到一个街区外的韩国饭馆吃饭。
席间,李维突然发现。
“童,你瘦了。”
“是吗?”她伸出双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可能是工作太过繁忙,休息不当。”
“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你睡个午觉。”他微笑着凝视她低头喝汤的样子。
“你呢?”
“我陪你。”他轻轻安抚她,不着痕迹地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最近的童象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十分粘人。她仍然只是看书听音乐,可是必须在他的左右,除了睡觉,她几乎都和他在一起。很多时候,她都不讲话,仅仅是静静待着,眼神眷恋难舍。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她使他隐隐觉得不妥。仿佛,她做了什么决定,所以才会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共他相处。
“你下午没有事吗?”
“有,跟路可他们约好在工作室见面。我们要讨论一下公司未来的走向,现在我的新身份虽然不会为公司带来麻烦,但终不免造成一定的影响。”
“那我们吃完饭直接返回工作室好了,你和他们开会,我去第三工作间睡觉。”
“听你的。”他近乎宠溺地答应,在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之下,他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即便他力有未逮,他亦会尽全力教她开心快活。
到工作室后,童凝进第三工作间小睡,李维在第五工作间与五人组开会。
会议进行到尾声,乔易迟疑了一下,还是望向李维。
“维,你最近都没有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他一边收拾手边的文件,一边问。
“童变得喜欢跟着你。”乔易农直的眉几不可觉地皱了起来。
“这是好现象诶。”周笑着调侃。“童一开始都不觉得维英俊潇洒,也不觉得他对她的好。现在她开窍了,晓得巴住维。”
“是吗?”乔易却不以为是这样。“维,你真的不觉得她的行为很反常吗?”
“你也发现了。”这是肯定句。
“发生了什么?”路可看看乔易又看看李维。“童知道了?”
“我只说了关于我的那一部分。”他承认。“当晚我的情绪不是很好。而且,我认为她应该知道。”
“童有什么反应?”
“她说--不要等一方死亡,才后悔没有说对不起。”
一室人统统沉默。这句话,对每一个人,同样震撼。
“她的反应,大异常人。”最终,路可先开口。
“之后,她就变得象现在这个样子。”李维淡淡说。
“你有什么决定?”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罢。”他苦苦地笑,“爱情,是不能强求的,如果她自己没有自觉,旁人实在也无能为力。”
“如果她执意要走呢?”路可不能不做这样的假设。
“还是那一句话,我会放下一切,随她去天涯海角。”
“维,你完了。我从没见你对一件是这样没有把握。”周大声叹息。
“……”李维无语,是啊,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啊,你们都在。”门被人推开,伊世广告的小吴扬了扬手里的唱片走了进来。“正好,维,我上次答应你的,圣童的唱片。”
“什么圣童?”周好奇地问。
“又一个孤漏的人。”小吴笑。“上个世纪末最优美的声音,最接近上帝的声音,听过一次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真这样出色?”
“听过就知道了。”他径自走向唱机,小心翼翼地自唱片封套内取出唱片,放上去,然后放下唱针。
一阵近乎窒息的静寂之后,音乐缓缓响起,神圣而空灵,充斥了整个工作间。然后,第一个声音出现了,清澈透明,仿佛来自天堂。在一个小节之后,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一样的圣洁剔透。轻缓的,这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契合得似乎天生就应该属于彼此,那样的水乳交融。
每个人都将呼吸放轻放缓,甚至屏住呼吸,深怕不小心亵渎了那样美丽的天堂之音。
唱片终于在众人的静寂中结束了。
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圣童的声音太过美丽,几乎不应该属于尘世,完美得迹近不真实。
李维想小吴借过封套,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上面的照片。一男一女,十分年轻,女孩子蓄着一头长及腰部的乌亮黑发,眼光澄清,象是看得透世事人心般无邪。两个人穿在同样的白色圣袍,脸上挂着一样纯洁的微笑。而他,在另一个人脸上看见过同样的表情。
“再一次。”弗蓝克要求再听一次,其他人脸上的请求也是一样。
“好罢。省得你们说我小气。“小吴同意。
当歌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仍然没有人说话。
”维,公司的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接一接……“门被人推开,搅散神圣的气氛。
十四只眼睛齐齐望向童凝。可她的视线却没有焦点,抓在她手里的薄外套自指间滑落在地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是看到她脸上一贯纯净淡定的表情,在一瞬间褪去,同时染上的,是痛苦与脆弱。
为什么?为什么?她循声而去,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残酷?时时刻刻提醒她,有些错与罪,是永远也得不到救赎的。
“……她……她是--”小吴结结巴巴地,手指指向童凝,由指向唱片封套。“我怎么会没看出来那?她是、她是圣童里的天童。天啊!简直难以置信,怪不得她能将天使新娘诠释得那么完美!”
她却听而不闻,怔忡地站在唱机前。
“最接近上帝的声音,我终于可以亲耳听到。”小吴仍不停地嘀咕。
路可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自说自话。因为他明白,唱片里所保存的绝美声音,永远也不可能在现实生活里原音重现了。如今的童,有一管沙哑的嗓音,她没有可能再唱出那天籁之声了。她的痛苦,只怕也由此而生。
小吴挣扎。“唔……唔唔……唔唔唔……”
乔易过来,与路可一人架住小吴的一边膀臂,强行将他拖出了工作间,其他人也跟着退了出来。此时此刻,他们实在是帮不上童任何的忙,就留给李维和她独处罢。
到了门外,路可一放下手,小吴就叫了起来。
“我的唱片还在里面!”
“又不会长翅膀飞掉。”周翻白眼。
“若是真的不见了,了不起我赔你一张。”森也皱眉。
“我还想要她的亲笔签名。”小吴一脸的向往。“真想不到能让我见到天童,她长大之后,其实变化并不大,只是那一头仿佛染着一层圣光的头发剪了,好可惜。”
“闭嘴!”弗蓝克瞪他一眼,转而问乔易。“乔,童--她不会有事罢?”
乔易摇头。
“我不知道。”
“我们该怎么?”
“等,我们只能等待他们出来。”
房间里,唱片仍在继续播放,歌声依然清澈萦回。
童凝呆呆站着,眼泪慢慢润湿她的眸,又一滴一滴溢出眼眶,滑下她的脸颊,落在地上。她什么也没办法做,只是无声的流泪。
李维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双肩,试图唤醒她。
“童,看着我。”
她没有反应。
“童!”他加重了一点手劲,再次叫她。
她象是自震惊里醒了过来,呆滞的眼神缓缓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嘶声痛哭。
“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既然我已经失去了一切,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这不公平!”她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不再被期许,那么只要惩罚我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结束?死的人应该是我!”
“童!”他忍不住摇撼她,害怕听见她说“死”这个字眼。
“圣,你来接我了是不是?我的假期结束了是不是?”她突然露出凄艳的诡异笑容,象个小孩子一样抱怨。“这个假期好长,因为你都没有陪我。我一直很寂寞,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但是,没有你。不过,这个假期的最后一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都很可爱。还有维,他对我很好,同你一样好。有他在,我都没有时时刻刻想起你。可是,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有了他,就忘记你呢?所以,你来提醒我了,对不对?你要来接我回家,恩?”
“童,求你,你看我,仔细看我。我是李维,你的维啊!”他骇怕,那种无法抓住她的恐惧感深深攫住了他。
“圣,我累了,带我走。”她泪眼迷朦地绽开微笑。“维会没事的,他很坚强。我不想再让他为难。所以,带我走。”
“童,你清醒一点,别这样,我求你。”他害怕,一生之中,他从未这样无措过。了无生气的童、喃喃着要求带她走的童,狠狠刺痛他自诩坚强的心,心疼她藏着那么多秘密独自一路走来,心疼她背负着伤心寂寞行行复行行。他后悔,为什么要那么骄傲,不肯听□□讲述童的过往。现在,他除了紧紧拥抱着她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办法也没有。
蓦然,童的声音消失了。
他以为她终于冷静下来了。但--
他发觉不是他想象中的冷静,而是,她已经陷入昏迷。
“童!”他叫,横抱起她,拉开门,冲出工作间。
“维,怎么了?”所有人被惊动。
“路可,去开车。乔,麻烦你先设法替我联络一位□□女士,她是本埠一位知名声乐教授。”李维静下来。现在,他必须镇定,他不能乱了阵脚。“弗蓝克,打电话给莫,我需要他。森,你留守工作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代为解决。周,你去公司,设法转移媒体可能会有的注意。”
一边说,他一边包着童凝飞快地下楼,上车奔赴医院。
小吴目瞪口呆,望向气定神闲留守工作室的森,讷讷地问:“刚才那人--是李维?”
他知道维是个冷静的对手,并且必要时可以阴狠毒辣。但,他才来没真正见过他运筹帷幄深沉自持的样子,一贯只见他言笑宴宴。
“小吴,能成为他的朋友,是一种幸运,而若成为他的敌人,那会是最大的不幸。”森以为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真正激怒他。他之所以一直任由记者在报纸上胡乱报道捕风捉影,是因为他们没有触到他真正的禁忌。他或者我们的身世不是,他曾经交往过多少女友也不是,过去他是百无禁忌的。”
小吴了解地点头,李维的禁忌已经出现,不可以逾越那条线,不可以骚扰他心爱的女人,不可以探究他心爱女子的隐私。这就是他的禁忌。
“既然要留在工作室,不如,你就再陪我听一会儿圣童的唱片罢。”森笑呵呵地揽住小吴。
“维,单独谈谈。”医院里,老莫神色严肃,不复玩笑。
“原因不明的低热,消瘦,昏迷。我不以为你会虐待她。所以,我不是十分乐观。我想我们需要她以往的医疗记录。虽然我们可以替她进行周密全面的检查,但势必延宕时间。”
“没问题,我会与使馆方面联系。”他保证。
“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上去憔悴不堪。”这是老莫最大的疑惑。
“你知道圣童吗?”
老莫点头。
“今日,一个朋友将圣童的唱片借给我们听。童听见了之后,极之激动,然后就昏迷了。”
“此童便是彼童。”老莫立刻恍然大悟,抓住重点,指出真相。
李维点头默认。
“那童的嗓子--”
“我不知道。”他捏紧拳。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无法分担她的痛苦。
“去罢,多陪陪她,教她觉得自己被需要。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她仍无法清醒,最好要联络她的家人来。”
“维,”办好手续的路可走近他们。“乔已经联系上了沈女士,她说她尽快赶来。童呢,她还好罢?”
李维摇头,除了冷静与守护,他帮不上她任何忙。
路可拍了拍他的肩。老友的情路,走得太过坎坷,原以为他们各自放下心间的重负,就能成就一段美满的良缘。可是,以童现在的情形而言,不但是心结未解,只怕是愈系愈紧了。而且,说不吃惊是骗人的罢?如今的童,说得好听一些是有一管豆沙喉,若形容得刻薄点,那便是男人嗓了。然曾经,她拥有仿如天籁般美丽清澈明亮的声线。并且,还被完好的记录保存了下来。那样强烈的对比反差,更显得事实的残酷。因着某些不明的缘故,永远永远失去自己的一部分--美丽的歌喉的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宽慰。
“我该怎么办?”李维自问,也问所有在场的人。他后悔,他对童的深深好奇,使他无法轻易罢手,执意想探知深藏的过往,他不想放她成为过客。而这样做的结果,是童至今仍昏迷未醒。
“等待她,支持她,最重要的是,爱她。”路可揽住他的肩,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个英俊异常的男孩子在医院的走廊上拥抱的画面着实怪异,但他不在乎。现在的维,只是故做镇定,他需要朋友的支持。
“路可,我是不是错了。我执着于童不想提及的过去。然而真的将她的伤口揭开,不过是翻出了她不欲人知的隐私。其实我是籍着爱的名义,在行伤害她之实罢?”
“不会,爱一个人而想知道她了解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路可深呼吸。只是童的--他振作精神,“维,你要坚强,童还等你去唤醒她。”
“我去陪她,有什么事的话,到病房找我。”
四周,很安静。只是,远远传来了婴儿清晰的啼哭声。她迟疑了一下,决定循声去看一看。没有人陪在她的身边,她有一点意识上的模糊。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空茫茫一片?她并是害怕,只是觉得寂寞。
越是向前去,婴儿的哭声就越洪亮。
“恭喜庄先生,庄夫人生了一位公子,体重七磅四盎司。”一阵德语传入耳中。
德语?她有一丝好奇。这儿有人说德语呢,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纯正切流利的德语了。
“恭喜童先生,童夫人生了一位千金,体重七磅一盎司。”另一个声音操同样流利的德语说。
真奇怪,这里也有两对夫妻,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生下一儿一女。她淡淡地想。
“我们真是有缘,同在异乡为异客,又在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间医院里拥有了自己的儿女,实在是太好了。哎呀,忘记自我介绍了,鄙姓庄,庄安岑,与内子在此地游学。”
“呵呵,我姓童,童奕朗,我们定居此地。”
她愣住了。她不应该知道或听到这样的对话才对,她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一段记忆的,更不可能经历这一切才是。
她颇怀疑地再次四顾,周围又变得静谧了,而且仍然空茫一片,简直似电影里的异度空间。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在想什么呢?不远处又传来婴孩的声音,咿咿唔唔,哦哦牙牙的,煞是有趣。她继续前行,想看看能发现什么。
“她好可爱!你看,她都不哭,还会和着音乐摇手。咦?节拍抓得很准诶。”
“是呀,有音乐的时候,童童就会很安静。”这个声音,好慈祥,又好熟悉。“看,冉冉的音感也很好呢。”
“说不定,我们两家生出两个音乐天才!如果教育得当,相信他们将会是未来的音乐家。”
“是吗。”慈祥的声音不是顶热中。“他们都还小,等他们懂事一些,由他们自己去选择罢。如果童童长大了只想做一个办公室里的小小文员,我亦不会反对,她开心就好。”
说得好。她大感赞同。由家长决定小孩子的未来,太过独裁。小孩子也有自己的自我意识。不过,原来,彼时,她与圣,已经展现了在音乐上的非凡天赋。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竟可以心平气和地回顾往事。或者这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使她安心于自己的世界里罢?她可以不必担心周围的人,只要直接反应自己的情绪就好。
婴孩的呀呀之语和大人的交谈声又淡出了,她却并不十分在意,她知道,再向前行,还会有声音出现的。她期待着。
“老童,冉冉会说话了。你知道吗?他的第一个清晰完整的词语不是说出来的,是唱出来的。他唱:哈利路亚。字正腔圆。”
“啊?不是爸爸?”浑厚的男中音里夹着明显的笑意。“我们童童不行,她还只会发出毫无意义的咿呀声。我现在很想听她叫爸爸妈妈。”
“真可惜,他们同一天出生,又几乎同时会爬、学步。我一直以为他们会同时说话。”
“不用失望。既然冉冉已经会说了,想必童童也不会拖得太久。不用着急。”
她无声地笑,庄伯伯恨不能圣马上长高长大。但爸爸,只希望她顺其自然,经历再平常不过的成长过程。
她向往地前行。前面,无忧无虑的欢乐童年,在等着她。
慢慢地,周围的环境亮了起来。景象渐渐变得清晰明快,似在看一场环形银幕立体电影。一切都逼真而鲜明。一条两侧长满小灌木的石径在她的眼前延伸了开去,小径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草坪,有两个小孩在嬉戏。蓦然,长发的小女孩跌倒了,男孩子马上返回她的身边,扶起她上下检视,一边焦急地问:
“童,有没有受伤?痛不痛?”
“没有。”女孩吐舌头,沾染了草屑的手摸上了男孩子的脸。“圣,你不要紧张,我没事。我的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所以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就跌倒了。等一下回家我叫妈妈把它剪了。”
“不要!”男孩子立刻反对,抬起手替女孩理顺因奔跑而显得乱蓬蓬的长发,掖回她的耳后。“大家都说你黑色的长发象丝绸,他们都说你是最漂亮的中国娃娃。冯森的妹妹说她羡慕死了。童童,不要骄掉。”
呵呵,她笑,原来圣小的时候就已经似个小绅士,懂得赞美女生了。
“咦?好象有人来了。我们走罢,妈妈回来后,我们去练声。”
“我今天不去了。”女孩子不太起劲地坐回草地上。
“为什么?”男孩大感诧异。“合唱团下一周就要面试了。”
“今天冯森过生日,他请我参加他的生日晚会。再说--”女孩清脆的笑声逸出唇畔。“圣,我又没有要当音乐家歌唱家,练声弹琴只是好玩。”
“哦。”男孩沮丧地应了一声。“既然你又不在意,我那么辛苦地练习有什么用?”
“圣,你不要这样。我只是无谓加入合唱团,又没说不喜欢唱。”女孩连忙安抚。“好啦,我答应你不剪头发,明天加倍练声,好不好?”
“好。”男孩笑开了一长清秀的脸,满足地随女孩离开。
曾经,他们是那么的相亲相爱。她太息。如果上天怜她,就让她留在下一段无忧无虑的回忆中罢。
淡淡思忖着,这一段岁月已经走过。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身材已经拔高的圣,眉清目秀,但隐约已经有男性俊朗魅惑气息。
“童,我被选中参加童声合唱团了。”他语气平淡,并未显得兴奋雀跃。
“恭喜你啊。庄妈妈一定很开心,对不对?她一直希望你能成为她所教出来的最优秀杰出的歌唱家。你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不是吗?”
“可是,我不想去。”
“为什么?”
“他们只招男童,你又不能和我一起参加。”有一些哀怨。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爸爸妈妈把我生成女孩子?不过没关系,过几年你退出合唱团,我的歌唱水平已经有了进步,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唱呀。”
“真的?你要和我一起唱?”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好,童。你一定要等我!再过三年,我十四岁,退出合唱团,度过变声期后,我们一起唱歌。”
“恩,一言为定。”
她微笑,一直,圣都执着于要和她在一起,象是一种习惯,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融入骨血,无法分割。而他之于她,也是一样的。
再前行,终于看到了那一天。长高长大,已经变得英俊儒雅的男孩站在女孩家门前,笑眯眯地朝放学归来的少女伸出双手。
“好久不见,童。”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拥抱久未见面的女孩。
“是啊,两年。你一直随团演出,直似人间蒸发。”女孩一任他抱着。“你长得好高,我现在要仰起头看你了。”
“那多好,我可以替你挡风遮雨。”男孩宠溺地理顺她的及腰长发。“我回来实现我的诺言了。童,我要和你一起唱你喜欢的歌,直到我们双双老去。”
呵,更多的画面接踵而来,他们关在练音房里练唱,一起望着冰淇淋发呆,唱第一首属于自己歌,进录音室录音,被乐评人嘉许为世纪最相属的男女声,出第一张专辑、,他的父母受邀回国执教、,他们在梵帝岗被教皇接见……
她浅笑,多姿多彩的两年,一个人一生所追求的荣耀与财富、赞誉与成就,她共圣,在那两年里都得到了。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从来没有功成名就的意愿。而圣,背负着母亲的期望,却只想和她站在同一处,无论是否是一个华丽的舞台。
她闭上眼,不想再看下去了。接下来的苦难,从无一日自她的脑海之中消失,午夜梦回,她总是低吟着醒来,再也无法深眠。怎么能忘?又怎么可以忘?!
他们兴高采烈地筹备录制他们的第二张专辑期间,圣回国探望父母,她则留在奥地利承欢父母膝下。虽然见不着彼此,他们仍透过电话分享彼此在异地的生活。
“童,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这几天没有练声吗?”即便隔着万水千山,隔着电话的两端,他仍然轻易地听出了她的异样。
“好象有点感冒,这两天嗓子有些疼。”她没有隐瞒。“大概过几天就会好了。”
“看过医生了吗?”他关心地问。
“没有,小毛病,应该没事的。”她轻声笑,心中觉得暖暖的。
“明天记得去看医生,知道吗?歌唱家的歌喉可是最珍贵的。”他殷殷叮嘱,就怕她不以为意。
“知道了,小老头!”她玩笑地说。“圣,你越发似老人家。”
“我关心你呀。换成是旁的什么人,才不理他死活。”他大声表白。
“晓得了。”
次日,她去看了医生,做了数项检查。医生很和蔼地说检查结果要等几天才出来,要她回家乖乖休息。她听从了。她一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因为她未成年,医生先联系了她的父母,三日后才约见她。
“童,你的扁桃体出了小小的问题,我们必须切除它。放心,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不过,手术之后,你要禁声数月,好好保养,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好吗?”
她同意,父母签了手术同意书,她做了那个医生口中的小手术。一周以后,她觉得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能和圣通话。考虑了一天,她决定直接去见他。
圣见到她不能言语的样子,十分心疼。就算她用手语告诉他不要紧,他仍不放心地追问。
“真的?一定很疼罢?”他疼惜她吃了一刀。“是不是很难受?”
无法言语的她,摇头摆手挤眉弄眼,将他惹笑,他揽住她亲吻她的眉心,低语:
“就爱这样的你,童。”
她张大嘴,无声的笑,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见了庄妈妈之后,她发现她来错了。忙于教学的庄妈妈在看见她时,是疏离客气的。客气地欢迎,客气地招待。只是,却十分顾及她的身体,强调她不可以开口说话。显然,父母和他们联系过了。
直到那一日,她在书房外无意之间听见了庄妈妈与庄伯伯的一番令她寒彻心骨的对话,她的世界在她的眼前崩塌溃散,化为飞灰。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她要回维也纳,她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圣就在彼时彼刻推门进来,看见她素缟着一张脸,打包行李要离开,急忙拦下她,追问原因。她用手语问出她的疑问,得到了圣肯定的回答,也验证了庄妈妈与庄伯伯的话。无法接受的她,狂奔了出去。
她睁开眼,周围变得一片黑暗,无声无息,只得她自己。她不要再回想,真的累了,背负着永远也无法卸下的歉疚和永生不得涤净的罪愆,她实在是累了。本以为,不听不看不想,她可以慢慢与往事渐行渐远。可是,在听到圣童的歌声时,她知道,她从来没有能释怀。这一次回来祭扫圣的墓冢,是以为在经过这许多年的沉淀之后,她终于可以面对圣。然而,她还是错了。终究是不能啊!
“老莫,她已经昏迷三十个小时了。”李维几乎一天水米未进,也没有梳洗。
老莫与路可实在担心童凝没有醒来,他反而先行倒了下去,不得不出面劝他洗漱吃东西,乔易则允诺替他照看着童,一旦有什么动静,就叫他。这样,他才肯离开病房一会。
□□见他走出病房,连忙自长椅上站了起来,问:“她怎么样了?”
李维摇头,不做声。
“我可以帮忙吗?”自被通知童昏迷入院,她推了一个学术会议,到她赶抵医院,之后她等了二十余的小时,但童一直没有醒来。
见李维无意替大家做介绍,老莫只好自己开口询问。 “请问这位女士--”
“□□。我曾经是童的声乐老师。”她无法说出另一个身份。曾经,她是童的庄妈妈。只是,她太过功利了罢。转瞬之间,她失去了一切心爱的人。
“沈女士与童是旧识?”老莫眼光一闪,荷兰方面传来消息说未经由本人或亲属同意,他们不能透露患者资料。而童的在奥地利的家人他们一直都不晓得怎样联系,简直是束手无策。现在,来了一个了解童过去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沈女士一定了解她以往的医疗纪录。或者,你至少知道她有没有罹患重症史喽?”
她苦笑。她怎么会不知道?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自私地向圣冉隐瞒了真相,也一并瞒着童。却不料童会意外地将她与丈夫的对话都听见了。是以,与其说是童导致了圣的死,不如说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人一手酿成了所有的悲剧。而丈夫,亦终因无法接受儿子的死,与她离婚。
“是的,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六年多之前,童的咽喉处长了一个肿瘤,造成咽喉肿痛并且压迫了声带。后来,在对声带的永久性伤害尚未造成之前,及时切除了。医生在切除后对肿瘤进行了切片检查,证实它是良性的,说它是一块息肉也不为过。只是,童虽然可以保有她完美的声音,日常生活不会有什么大碍,却不能过度用嗓。”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她。
“既然可以保有她原来的声音,为什么--她今时今日会有这样沙哑低沉的声线?”老莫发问。
“童不肯向我透露原因,她只说那是上帝的惩罚。”□□捂住脸,发生的这一切,与其说是给童的惩罚,毋宁说是给她的。永远得不到救赎,忏悔至死亡,也违反解脱。
“就这样?”李维轻声问。这不是全部的真相。“就这么简单?”
“维,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最主要的是与童的家人取得联系,经由他们或他们的授权,得到童过去几年的医疗纪录。”老莫安抚他。
“我得知童的消息之后,已经通知了她的父母。”她叹息。
“你知不知道她多年来一直在服用抗癌药物?”李维不理睬她自责懊恼追悔交织的表情,冷冷问。
“什么?!”在场的人,除了老莫,无不诧异地惊呼。
“是,童多年来一直服食一种抗癌药。”老莫证实,“这种药物多用于抑制癌细胞扩散或者细胞癌变。”
“不!上帝啊,为什么是这样!怎么可以是这样!”□□被这个消息击垮,崩溃地哀号。“错的人是我,受到苦难与责罚的人亦应该是我。为什么是童?错不在她。”
“错也不在你,□□。”一管低沉镇定,似乎具有安定人心魔力的浑厚中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同时,一对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女趋上前,分别拥抱他。“□□,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我们都为人父母,对自己的儿女难免比较自私,不想他们受到伤害。”
“老童、水澜。”她泪眼婆娑。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样自责呢?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们至少还有童童,至少还有她活着。仔细追究起来,你才是受害者。圣冉为了童童的自私和莽撞,无知同懦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童童,我们曾经以为给她五年的时间,去流浪,去沉淀,去思考,她最终可以明白,这件事情其实所以人都需要背负一点责任。并不是她一个人无可饶恕的罪愆。然而没想到,事隔五年有余,她的心理建设仍然这样不堪一击。”成熟儒雅的中年男子微笑,转向有一些不明状况的众人。“我是童奕朗,这位是我夫人宁水澜,我们是童的父母。”
无须出示任何的证据,便可以肯定他们是童的双亲。童凝拥有她父亲一般淡定自若的气息,也似足她母亲--童夫人。她们有一样清澈无垢的眼瞳,一样白皙细腻的皮肤,相似的微小表情。
童夫人走开去安慰濒于失控的□□,而童父则望向守侯在病房之外的人,他看到李维时,眼光是研审的。然后他缓缓开口:
“你们一定都很累了,我从维也纳连夜赶来,也十分辛苦。不如,大家找一个地方,吃一点东西,休息一下罢。如果我们之中有任何人因童而倒下,那么她醒来之后会很自责。”
“童先生,不如先到医生休息室稍适歇息。”老莫引路,众人默默跟上。
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定,老莫从冰箱里取出牛奶与蛋糕递给大家,自己则在一边不语静观。
“你--是李维罢?”童父环视在场的人,然后视线停留在李维身上,语气是肯定的。
“是,我是。”他迎视眼前持重深沉的男子,那是所爱的人的父亲。
童父慢悠悠地看了憔悴的男人一眼,想找到卓尔不群的富豪之子的特质。接着他摇头失笑
“本人同照片相去甚远,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和报纸上的贵气男子是同一个人。”
闻言,所有的人都愕然。老莫一口牛奶梗在了喉间。他有没有听错?童的爸爸一来不是着急探问女儿的病情,反倒是调侃起女儿的绯闻男友?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们在来医院的途中自计程车里看了一份八卦周刊,令我好奇的是童竟然对报纸上的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五年半前发生的事使她对媒体颇有一些偏见。我们一直不认为她肯再与之接触。不过,也许五年的沉淀,多少使她有足够的勇气心平气和地重新面对他们。又或者--”童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似乎仍处在愕然状态的李维。“又或者,那个陪在她左右,陪她共同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的人,终于出现。”
他觉得欣慰,女儿此番回来,是她自己的一场人生之赌。输赢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如果说会有变数,那便是眼前这个男人了罢?他看好他,没有骄傲自大狂妄的气息,正象报纸上的照片里一样,是个清俊成熟的男人,可以将童导往好的方向。而这样一个男人,正为他的女儿憔悴伤神,唉,就不要再让他提心吊胆了。
转向穿着白袍的老莫。
“医生,请说说我女儿的情况。”
“我们替她做了检查,她一直持续低热,昏迷不醒。详细的检查报告要今天下午才会拿到。”老莫回过神。“请童先生与我们合作,告诉我们她的病史。”
“好。童童--曾经在咽喉处长了一个小小的瘤,虽然切除后证明是良性的,但医生说必须每年定期复诊,以排除咽喉癌的可能性。她也一直在服用一种药,主要是防止细胞癌变。去年她复诊的结果仍是没有癌变迹象。可是今年,她失约了,我们一直都无法联系上她。”
“我知道了,立刻安排重新检查。”老莫起身离开休息室。
“我先回工作室看看。”路可也告辞。
剩下李维与童父两人。
童父收拾起轻松的表情。
“好吧,现在,请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李维慢慢的,将他与童相识、相交,并且进而肯定了他爱她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啊,是这样。”童父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这些事,原是我们为人父母的应该操心的。只是,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很普通的孩子,我们也一直都放任她做自己上的事。所以,所有女孩子的缺点,她都有。但她一贯和圣冉在一起,他替她挡去了不少的风雨,使得童的世界显得美好且顺遂。可惜,圣冉没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路走来。他的死,无庸置疑是对童的一次致命打击,她关上心扉,避走天涯也不意外。谢谢你,你几乎就要成功了。”
“只是几乎,不是吗?我终究没有成功,还伤害了她。”他自嘲。
“我想,她逃避了这么多年,也该累了,让她发泄一下之后,长睡几天。醒来后才有力气开始真正的新生活。小子,你会等她,包容她,爱她吗?”
“不会!”他的回答迅速而且斩钉截铁。
“不会?”童父十分不解。
“我会爱她包容她,但我不会一直等待她。我可以给她一些时间将回忆与心绪厘清,可是我不会由得她一个人逃去天涯海角。”
“哦?”童父眼里开始有了真正的笑意同欣赏。强势的男人啊!
“我会追上去。”他捏紧拳头,肯定。
“即使是你必须与一个亡魂争夺?” “是的。”
“很好。”他伸出手,将童交给这样一个人,他可以放心了。
李维亦伸出手,与之交握,默默承诺了他的爱情。
无边的黑暗,悄无声息。她停在了原地。走了好久,只得黑暗,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倏然,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她眼前渐渐亮了起来。
然后,一个修长的身形渐行渐近,在距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童,果然是你。”
多么熟悉的身形、脸孔和带着淡淡宠溺的声音。她忘却己身,向他奔了过去。可是,却怎样也无法接近他。
“圣!圣!别走。”她叫,害怕就这么再次失去他。
唉。他幽幽地太息。
“童,你休息了太久了,该回去了。”
“我不要!我太累了,走不动了。”她撒娇切任性地蹲在那儿,不肯挪动半分。“没有你,我哪里也不会去!”
他温和地微笑。
“童,你已经长大了,变高变重。我恐怕已经背不动你了哦。你要自己走接下去的人生,童。”
“你恨我了,是吗?”她哀哀地仰起脸。“我没想和你吵架,没有想过会害死你。圣,我只是怨恨,为什么当我开始热爱我们的事业,执着于我们的歌唱的时候,上天却要收回我的歌喉。我没有想过天惩罚我的方式会是带走你和我们的约定。”
“我一早已经知道。”他轻轻说。
她眨眼,迷惑而且惘然。
“你还没有从维也纳赶来同我会合,我已经从童爸爸那了知道了一切真相。”
她吃惊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再也无法做一个职业的歌唱家。”他承认。
“震惊”两字亦不足以形容她此时心情的一二。
“童,你知道为什么在我苦苦练习了那么多年之后,你仍可以轻易地与我组合吗?你知道妈妈一直不肯认输的原因吗?因为你是天生的歌唱家,去却永远不是歌唱的热爱者。再怎么样努力的练习,我也追不上你。” “圣,你在胡说什么?!”她不是不骇然的。
“从小你就是个很随性的人,可是我知道,只要我不放弃,你就不会放弃。所以当我知道你罹病,我们约定一起唱歌直到老去的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的时候,我就有了决定。因为如果我突然之间不唱了,你会怀疑。我只有不动声色地每日去练唱。我希望有我伴在你,你会安心地养病,保护好声带。就算你从今往后都不可能以歌唱为职业,但至少,你还可以偶尔自娱自乐。”他淡淡笑。
她忍住泪。天啊,她究竟做了什么啊!
“其实我们都错了。你已经长大,这件事,不应该瞒住你,你有权知道真相。毕竟瞒得愈久,你的反弹亦愈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罢。”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泪滑落眼眶,“圣,原谅我。”
“童,你何苦空洞着一颗心自我放逐这许多年?我从来没有怪你,当日换成你是我,也会毫不犹豫罢?”
“圣……”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你没有遵守誓言哦。”
泪水刺痛她的眼她的心。圣没有怪她,没有!
“噩梦已经结束,童。多年前就该从梦里醒来了。好在,现在醒来也还不迟。不要让我再担心你了,好吗?回去罢,还有很多爱你的人等着你。”
“圣!”她舍不得他啊!圣从不知道,她兜兜转转却没有舍弃歌唱,只是因为他的执着啊。
“别忘记你应允我的事。”他的身形向后退去。
她想追上去。可是,
“童--”有一个渴望而焦灼的声音在唤她,那么伤心又那么深情。她侧耳倾听,似是--维?
“回去罢。”他的身影渐淡透明。“别了,童。”
永别了,我的爱。淡淡哀伤的叹息在空气中消散。
“童,发生了什么?让你在昏睡中亦流泪不止?童,你为什么不肯醒来?童--”李维握住童凝的手,轻轻偎近自己的唇边,亲吻着。四十八小时,之于他,几乎象是一生一世般的漫长。他不是不想知道那一段往事,可是若提及过去会让童痛苦得情愿沉睡也不愿醒来,那么,他永远也不会再提起。
“童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只是她的身体机能处在睡眠状态,她更象是遭受了刺激而不愿面对现实。”
老莫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他,错了。何必苦苦执着于往事?他爱她,已经是全部。
突然,被握在他手里的纤细手指动了动,再动了动。
“童!”他抬头,惊喜地看见她浓长的眼睫毛轻缓地扇动着,慢慢扬了起来。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映入他的眼帘。
她反握住他的手,含泪而笑。
“你看起来实在是很糟糕,仿佛刚刚自丛林里历劫归来一样。” “这是最新潮的流行。”他也含泪微笑。她醒了,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关心他,于他不眠不休的等待,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你睡了两天了,觉得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她不语,只是静静凝视他乱糟糟的头发,充血的眼睛,明显的胡髭和皱巴巴的衣服。天那,她睡了几日他就变得似足流浪汉,若她不醒来,他又会变得多糟糕?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他着急地问,怕她那里觉得不适。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是我所见过的最美好的人同事。我觉得累,想:如果就停留在梦里,也没什么不好罢。”
“不可以!”他激动地轻斥。
“恩。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你在叫我。”她绽开美丽的真挚笑靥,“维,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他张大手臂,她毫不迟疑地投入他温暖宽厚的胸膛。
推门进来的一干人,看见此情此景,又悄悄退了出去,掩上门。让一对有情人去独处罢。
“哎呀,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老莫伸了一个懒腰。“有没有人一起去大吃一顿,然后回家睡觉的?”
“我们!”众人异口同声,包括久未展欢颜的□□。她喜欢和这群年轻人相处。如果,当年,她没有太过自私,她的圣冉,今日也会是体贴善良活泼的男子罢?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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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秘密,或恐终有一日不再是秘密。
往事,也许就这样沉淀在静静的时间之海。
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你所接纳的幸福。
走在初夏的街巷,人潮自身边退去又来。童凝的心情是平静而恬淡的。CLOSE为她提供了这一季的所有衣物,连配饰都十分仔细地考虑周到,搭配得宜。她有时不免想笑,人人都因那唯一的一场婚纱展示会知道她的性别,而CLOSE竟一点儿也不介意。听维同她说,CLOSE这两季的销售量直线上升,CLOSE的老板嚷着要为全体创意及工作人员办庆功宴。
童凝禁不住怀疑,她拍的两辑广告真的有那么大的促销作用吗?
她并不知道,此刻身穿白色针织V领衫,灰色直管长裤,同色系便鞋,戴着墨镜的她,在人群里是多么高挑而醒目。即便是简约且毫不夸张,看在旁人眼里,也总是不凡。
她走进一间男士服饰店,她过生日时偷偷独自溜回来,后来路可等人结束工作回来之后,小小生了她的气,但他们仍送了礼物给她。她自知太过任性,想好好向他们赔礼道歉。
“拍了那么多广告,报酬多多,你自己想,买什么送给他们才合适。我自然是知道他们的喜好,可是,由我告诉你,便不够诚心诚意。你自己去感受罢。只要上你真心送他们的,他们都会喜欢。
所以,她就出来了。
“先生,请问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服饰店的一位店员上前接待她。
童凝笑了笑,没有予以纠正。她的头发四个月没有剪过了,正以一种稍现凌乱的造型梳在耳后。但,仍然只觉英气逼人,却无邋遢感。
“我先看一看。”她环视店内装潢,很有个性的蓝白风格,她喜欢。蓦地,她的视线落在了一组耳饰上。耳饰的样式极其简洁,但是一组六款,每一枚上都镶嵌着一种宝石,小小的,绿玉、蓝宝石、琥珀、紫水晶、绿宝石,还有一颗是深茶色的钻石。简直,就好象是特地为五人组及维而设计的一样。
“小姐,那一组耳饰,请取给我看。”
“啊,先生,那组耳饰已经有人订下了。”
“这样啊。”童凝不是不失望的。好不容易她一眼看中了,却--
“小姐如果喜欢的话,在下可以割爱。”异国口音的中文从容地插了进来。
童凝与店员齐齐回首。
“啊,沙恩先生。”店员欣喜,买主出现,还肯出让,皆大欢喜,那是再好不过。反正怎样她都有钱赚。不过,她狐疑地看了看童凝,这样俊帅的男人,沙恩先生怎么会叫他小姐呢?咦?难不成她是--店员的眼光瞟向悬挂在店内的CLOSE大幅广告海报,不是吧?她在心里嘀咕。
但是没人理会她抽筋似的表情。
沙恩有礼地向童凝颌首。
“在下保罗·沙恩,如果小姐喜欢,我可以将这组耳饰出让。”
童凝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她懂。何况尚有先来后到。得不到,失望难免,但还不至于非买不可。
沙恩似看穿她的心思,微笑。
“女士优先。小姐一定是想送人罢?”他敛去眼中算计的精光。这个世界实在是小啊,利文思顿先生叫他买礼物送给二少爷和他的朋友当贺礼,想不到竟让他碰上了二少爷的心上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可是?
“是。”她点头。
“君子有成人之美,这套耳饰,就让给小姐好了。”
“那怎么可以!”童凝直觉认为不妥。
“如果小姐觉得无故欠了人情,不如,在适当的时候,请我吃一顿饭,当是回礼,怎么样?”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英俊硬挺的男人,似乎,他话里有话。只是她一时之间还抓不住头绪。
“就这么定了。”他替她做了决定,然后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便绅士地退场。
童凝狐疑地望着他的背影,他根本没有问她姓甚名谁,联络方式,就这样走了。那他怎么要她请客吃饭?怪人。不想那么多了,她付帐,买下一组六枚耳饰,走出服饰店。
“喂,你们看到了没有?刚才的那个,是CLOSE的模特,就是那个天使新娘。”店员这时才醒过神来向同事说。
回到工作室,只有打工的助理一个在。
“人呢?”
助理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满脸的幽怨。
“佳纳和Anthony参加产品发布会去了,维他们都关在第五工作间里,一直没有出来。其他人--唉!”
“他们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也不是啦。今天是维的生日,晚上要在工作室里开生日派对,他们一早已经告诉我,可以开小差。不过,我想留下来替他庆生。”
维的生日?看来她这个房客、朋友兼员工并不称职,好在她买了礼物,不至于太过失礼。
“离他的Party还有一段时间,为什么不去看一场电影?反之他们已经放了牛。”
“可是这里岂不是要唱空城计?万一有什么事,楼上很难听到或者察觉。”助理颇有一点忧患意识。
“其他的人呢?”
“一听维要庆生,一早已经做鸟兽散。”
她想象当时的情形,只觉得好笑。“我有一只掌上游戏器,放在员工休息室里,你自己去找出来玩罢,可以打发无聊。”
“多谢老板娘。”小助理竟然开她玩笑。
“去!”她啐了一声。“老板娘是佳纳。”
“看维重视你的程度,早晚娶了你,可是?”
她不语,是吗?维重视她,可是她自己呢?她爱他吗?她爱不爱维?这问题太过复杂,她选择忽略,是她鸵鸟。
上楼,推开第五工作间的门,马上传来热闹的叫嚣声。
“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今天我一定把他打扮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美男子。”周和李维在追与逃之间仍不忘拆拳解脚。
“周,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你不觉得喘?”森穿着一件褐色中式长衫,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童已经来了,而且站在门口已有一分钟了。”
“啊,童,你来得正好,帮我劝维换上这件长衫,我劝了他好久,他都不理我。”周立刻舞着一件墨绿色衣服向她诉苦。
她注意到了,在场的人,除了李维,都穿了一款斜襟素缎长袍。路可是一身青碧色的绿,和他深幽的眼眸相映,极之耀目。弗蓝克穿着深邃的蓝,乔易穿灿烂的黄,周则穿着神秘的紫。
果然只有维,还是一套浅灰色费雷西装。
“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一定要穿长袍才可以。”她颇怀疑。
“你还没有看明白?这些衣服的颜色,和我们眼睛的颜色是一致的。”路可慢条斯理地向她解说。“我们等一下先要去出席一个业内聚会,替IL公司和维的工作室争些颜面回来。”
“为什么我闻得到阴谋的味道?”童凝看了看表情各异的众人。
“童,你怎么可以这样想。”路可语音一转,“不过是想演一出戏给外人看罢了。”
“外、人?”
“是的。有人想挖墙角把维给挖走。我们要那人知道,我们几个人是同进共退的。怎样?要不要也掺一脚?”
“啊?我也要?”她看着一脸算计的路可。
“当然,”路可递上一件白色织锦缎的女装长衫。“你不会希望维给一班斜眼看人的洋番去打工吧?”
“好。”她心底也有恶作剧的冲动,他们把她带坏了。
“维,连童也换上了。”另一厢,周仍在苦苦劝说。
李维看住换上长衫后的童凝,眸光一炽,她总是散发出一种优雅的性感,明明包得密不透风,却又风情无限。
罢了,罢了,由他们去玩吧。他妥协,也去换上了长衫。
“啊,等一等。”童凝笑着唤住欲鱼贯而出准备出门的他们。“忘记给你们礼物。”
她取出小小的长方形礼盒,揭开。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看向礼盒的十二只眼睛转瞬又都看向她。
“维,你一早已经告诉她了?”周问。
“没有。”李维摇头,转而看向路可。
路可和其他人齐齐摇头否认。
“童,你不会是无意之间就发现了我们各自掩饰的真相了吧?”森觉得不可思议。
“误打误撞。其实我也是数分钟前才知道的。真是巧合,快,戴上。”
“可是,你没有诶。”周看着六枚耳饰说。
“无妨,我本来也不爱珠宝。”她笑。
“咦?珠宝不是女人的最爱吗?”周眨眼睛。
“你当我是男人好了。”童凝真的不介意。
“也对,只要维当你是女人就好了。”
当他们一行七人出现在年度广告人盛典的聚会现场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室光鲜亮丽时尚前卫的男女,仍然不免被他们风格迥异却同样出众的外貌所吸引。
“维,今年你的排位上升了。”有西装革履的美男子过来打招呼。
“维,不向我们介绍你的白衣女郎吗?”也有好事者来探问。
童凝很快发现,他们的人缘十分好,几乎人人都上来打招呼。有点排斥这样热闹喧嚣且多少有些奢华的场合,是以,她只是静静持了一杯水,轻轻啜饮着,并不多言。
“不喜欢?”李维注意到她的沉默。她只有在工作时候才显得优游动感,或者在面对比较熟悉的人如他,才会有比较真挚的笑容。一旦面对人群或是陌生人,她会习惯性地戴上冷冽淡漠的面具,总似事不关己般的疏离,让他束手无策。
“浮华,且不诚恳,做戏的意味太过浓厚。”她老实道出心中所想。
“你没有当坏孩子的天赋,这只是极其普通的应酬。”他太息着用手背轻触她的脸颊。“虽然周他们极力想将你教坏,可是本质上你仍是简单的。”
她抬眸望着他的眼,绽露微笑。
“只是还未的一定要做坏小孩的时刻,必要时候,才会有惊人表演。”
“我想我会拭目以待那一日的到来。”他宠溺地吻一吻她的额头,自然亲昵。
“维!”有美丽时髦的成熟女子遥遥走了过来。
“你们慢慢聊。”童凝识趣地避开。一早你美丽女郎已经往他们的方向虎视耽耽,在看见维碰触她后,更是眼冒妒火。她实在无意搅和进情场,所以主动退让。
“童,你大方得出奇。”乔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
她习惯了他们之中总有一个人在她的左右,故而连头也没回。
“并不算是大方。不过是习惯了平淡,总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归不会失去。但,不属于自己的,也无谓强求。”
“是吗?包括爱情?”他同她并肩而立,一起旁观这一场盛会。
“是。”她冷静得骇人,“包括爱情。苦苦爱一个人,对方却不知不觉,或者完全不为所动,将是多么悲哀的事。”
“那么悲观?”
“乔,你试过吗?为一样事物狂热不已,沉迷且无法自拔。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失去了他,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连与他相关的东西也一并失去了。之后,用尽你的今生,也没办法寻回失去的一切。一刹那,你为之狂热沉迷执着的世界,崩塌消失,你会怎样?”
“你怕失恋?”他在听完她的描述后,推测。
“只是害怕一切失去的感觉。”她嘴角有奇异的微笑。“乔,我只是个胆小鬼。”
“承认自己是胆小鬼的人,从某种角度而言,才是真正的勇者。”他垂下眼睫,挡住自己欣赏的目光。他,才是真正的胆小鬼呵。
“你在安慰我吗?”她笑。眼角余光注意到有金发女郎在纠缠路可。“乔,不用去替他解围吗?”
“不用。他们摆脱异性的借口与手段十分之高明。”
“是吗?”她口气里有明显的不以为然。
“因为,那些不是他们心爱的女人。无论是维或是路可亦或是周和森,在面对自己心秒的女人时,是不不懂得拒绝的。”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看,维不是过来了吗?他不放心你个人。”
“你们躲在这里。”李维伸手挽住她的腰。“我们过去吧,他们要开始颁奖了。”
“颁奖?”童凝不明所以地问。
“这是一次广告人的聚会,一年举办一次,旨在表扬工作杰出的从业者。”李维淡淡解释。
虽然他们七人只是站在角落里,仍然十分醒目,以致主持人一眼就找到了他们。
“现在,我们将要颁出本年度最接触广告人奖。先让我们看一看今年的入围者。他们都是业内最出色最锐意创新的有为青年,他们是:易世广告的吴远,金海创意的海青云,维一工作室的李维。下面,就将揭晓本年度杰出广告人的获奖者是--”主持人拖了一个长音,吊起众人的神经,然后宣布:“他就是维一工作室的李维。我们欢迎利氏国际集团董事长利文思顿二世为他颁奖。”
李维不经意地挑眉,眯起眼,“真是份大礼,不是吗?”
五人组沉默不语,童凝则是不明真相。
“乔,麻烦你代替我领奖。”
“合适吗?”童凝怀疑,且,这样的无礼行径并不符合维素日的为人。
就在他们都静静看向李维的时候,已经上台准备颁奖的利文思顿,也挑眉,扬声问:
“维德,你不准备上来,跟我这个作爸爸的打声招呼吗?”
他的声音透过扩音设备,响彻整间宴会厅,也震惊四座。
他在叫谁,李维吗?那么维德呢,谁是维德?现场有他的儿子?所有的人都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李维。
“维德,你不准备领取你的奖项了吗?”利文思顿微笑,对自己造成的骚动不以为意,甚至是乐见其成的。“要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那是李维的奖。莫不是,李维就是他的儿子?
“早有传闻说他向媒体公开承认有意让次子继承事业,只是一直没有人神秘是二少爷的事。难道,就是李维?”有人在小声议论。
童凝看看神色自若,但通身散发危险气息的李维,再看看已经步下了主席台,向他们缓步走过来的利文思顿,并不意外地发现,他们拥有酷似的五官共神情。
“维德,祝贺你。”利文思顿伸手向自己的儿子。
李维不动如山,往事一幕幕地自他的眼前掠国。然后,他接过属于自己的奖项,极其有礼但却冷淡地道谢。
所有的人都在注意他们,也在等待着真相。
利文思顿倏然伸出双手拥抱他,“久违了,儿子。”
顿时掌声响起,多么感人的父子相见啊。
可惜不,只有当事人知道这是一场怎样的重逢。
“维德,不向我介绍你的朋友们吗?”
李维推开他的拥抱,后退一步,站到好友之间,挽起童凝的纤腰。
“容我向您介绍,我的女友童凝,死党路可·麦克格雷、伊恩·乔托、森泽朗、亚历山大·周。”
利文思顿一一和他们握手,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童凝脸上。数秒之后,他恍然大悟似地微笑。
“我老了,过目不忘的本事似乎大不如前了,本该一见到你就认出你才对的。很高兴认识你,天童。”
李维同五人组同时注意到童凝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而她清澈的眼神则迅即黯淡。
“见到您很高兴,但同时也请您原谅我有事在身必须先行离开。”她不想再忍受四周探询的注视,因而声音也出奇地嘶哑。
连老于世故的利文思顿眼里都闪过诧异,然后,他礼貌地敛去了然的遗憾神色。
“我想我们已经出席过了,既然童想离开,那么,先告辞了。”李维搂着童凝,五人组随后,一齐离去。
维德,你这是在暗示,那么是共进退吗?你宁可公开挑衅,也不接受示好吗?利文思顿完全不在乎现场的一干人,他在乎的是儿子的态度。维德,究竟有多重视那个女孩子?他先前虽然不耐烦,却也无可无不可的忍了下来。可是,只不过是她淡淡的一句话,他便扭头就走,全然不顾主办者和与会者的面子。利文思顿有些恶劣地想知道,为了她,儿子会否突破他自己所设下的底线?他,实在很期待那一天。
他们回到工作室时,工作室已经被布置成派对现场,有法式自助大餐,五人乐队演奏,IL公司的男模悉数到场,携妻小朋友来给李维庆生。
见到寿星进门,先涌上来一阵轮番拥抱捶打香面孔,看到童凝,更是宁肯错杀,亦决不放过。
“维,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有人问出大家的疑问。“你也不小了,又有这么出色的美女长伴左右,应该定下来了。”
童凝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亦没有注意到他的回答,她全副身心仍沉浸在利文思顿带给她的震撼里。
这么久了,除了庄伯伯与庄伯母,没有旧日的故识认出她,利氏却在一眼之间就认出了她,并唤出她的名字。而她,再次经由他人的提醒,忆及不堪回首的一幕。
她害死了圣冉,上帝为此惩罚她,使她永远失去了为之骄傲的天赋,她的心,一贫如洗,什么也没有。失去护照,让她认识维,认识佳纳,认识五人组。生活在他们中间,没有人知道她的往事。他们对她,关心照顾,然却不是因为负疚,只是单纯的照拂。同他们相处,她是快活的。
下意识里,她并不积极地期待补回护照,离开他们。面对他们,她没有压力没有过去,孤独寂寞统统远离她的梦与生活。
可是陌生如利文思顿,已经认出了她,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经由各式渠道,忆起她。而她,不能再在此地耽搁了,她应该离开了。
只不过--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人堆里的李维,心里的酸涩与浮动,是舍不得罢?她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害怕失去,害怕受伤,一直只是害怕。所以,她只得逃避,在伤害来临之前,远远逃开。
“童,蛋糕。”李维托着两只食碟走向她。
“生日快乐。”压下胸臆间苦涩的离情,她扬起一个太过灿烂笑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三十岁了。”
“可不是,三十而立了。总算事业小有所成,只缺一个老婆。”他笑眯眯地看住她,已经没有先前同业聚会上的沉冷。
“这是你许的愿吗?”她拿走他手上的一碟蛋糕,用小匙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甜蜜绵软。然而明明是美味无比,但不知道为什么,回味却那样苦呢?
“不。”他放下手中的碟子,伸出右手,用食指沿着她的眉形,细细描绘。她有一双浓长的眉,形状美丽英挺。“这不是我今年许的愿。”
“是吗?”
童凝看着他的眼,那双深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她的影象。现在她知道了,他一直戴着有色的隐形眼镜,他自己的眸色,是墨绿的。
“哈,他们在这里!”有人带着相机过来,“这个姿势好,不要动,寿星公和女朋友来一张合照。”
快门随即按下。“呵呵,在专业摄影师面前买弄了,冲好了交给你们。”
说完,又转身去给别人拍照去了。
李维轻轻拥着童凝,今夜的她奇异地美丽,白色的衣衫将她衬托得迹近不真实,象是随时都会化成浮云,风吹即散。而他根本抓她不住,终至失去她。
“童,我们离开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说。
“离开?”她将手里的食碟放下,不解地侧首看他,“大家在替你庆生呢。”
“今天我是寿星,不是吗?寿星最大,没有人会介意我们不见了。”
“可是我还没有同佳纳和Anthony打过招呼。”
“没有关系,他们找不到我们,自然知道我们开溜了。”
童凝凝望他,微笑。就放纵这一次罢,这是上天给她的一场脱轨的假期,给她的人生一份奢侈的美好回忆。
携起手,他与她,偷偷溜出了工作室,上了他的车,驶离身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建筑。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偏着脸看他专注地开车,淡淡地想,他们,多么似一对夤夜私奔的情侣,除了彼此,便再也没有旁的。
“看什么?”他回过头,逮住她怔忡的视线。
“你。”她老实地回答。“这个角度的你,英俊异常。”
他低声笑,喜欢她留恋的眼神。“想去什么地方?”
“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她几不可闻地低喃。
他却听见了。可算是一种承诺?
“回家可好?”一股甜蜜席卷向他。
回家?她点头,她真的该回家了。
回到李维的住处,两人相拥着坐在阳台的沙发里,不怎么讲话,只是紧紧靠着彼此。
“维。”她慵懒地唤他。
“恩?”
“你同令尊的关系,不是很好?”
“不好尚不足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彼此憎恨倒可以概括一二。”他没有再回避自己的身世。今夜,他实在想找个人倾诉。“十六年前的今天,我失去了父亲,去母亲失去了丈夫,我们失去了生活。”
她不语,静静听他陈述属于他的不堪记忆。
“佳纳,她最大的心愿是成为一位杰出的时装设计师。所以,年轻时候她独自赴法学习时装设计。毕业之后,她留在了法国,为一名时装设计师当助手。然后,她认识了那家公司的老板。四十岁的老板刚刚丧失配偶,乍一见到黑发俏丽的东方女子,就心生好感,立刻上前邀约,交往一段时间后,他不顾家人的反对,闪电式地同她结婚。彼时,他已经有了一个血统纯正的四岁儿子。次年,佳纳又替他生了一个东方面孔的儿子,黄皮肤,黑头发,深棕色眼瞳。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可想而知,有人怀疑婴儿的血统,彼时尚没有脱氧核糖核酸检测技术,除了比对血型之外,只有靠外貌来判断一个孩子的出身。
“婴儿时期,没什么印象,可是到了少儿时,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我不理睬不关爱,为什么母亲郁郁寡欢,每日寄情工作。直到上了学,被人冠上杂种的外号,被别的小孩欺负,被祖母责罚,被家里的佣人奚落,我才明白,原来,我是不受欢迎的。
“唯一不歧视我的人,却是我的异母兄长。他从未使脸色给我看或者是言语上行为上伤害我。我们算得上是兄友弟恭了。我拼命好好读书,希望父兄母亲以我为荣。也许,我是太聪明了,以至于父亲前妻的家人对我充满了敌意。他们认为我是维克--我的兄长--继承家产的威胁,是他的敌人。这样充满敌意的歧视在我上中学后变得明显深重了起来。他们向我祖母造谣,说我们厚着脸皮留在利家是为了谋夺家产,祖母信以为真,命令父亲遣走我们。她还说由父亲经手,还可以给我们留一点颜面,若由她亲自出面,就不会宽待了。
“我永远也无法谅解父亲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我们母子,他递上一张五百万法郎的支票,逐我们离开。佳纳有一身傲骨,她根本不想要他的钱,可我不同。那一日,是我的生日,本来该举家同欢的。然而迎接我的,是彻底的绝望。一瞬之间,我脑海里闪现今后如何生活的念头,我要生存下去,完成学业。所以,我收下了支票。彼时彼刻,我变得现实。我知道,我与利氏,已经恩断义绝。”
他侧头亲吻她的头顶。
“佳纳和我放弃了法国籍,放弃了利文思顿的姓氏,放弃了曾有的生活,回来这里,从头开始。讽刺的是,上高中时,我的异国血统开始展露,头发颜色渐渐成了浅棕色,墨色的眼睛,昭示着我是利氏儿子无可辩驳的事实。并且,混血儿的外形,替我招来不少麻烦。”
他松开拥住她的手,取下自己的隐形眼镜,然后直面她。
童凝第一次,在星月之下,看清了他拥有一双森海似深郁的墨绿眼瞳,那里映着星与月,还有--她。
“那他为什么在早前的聚会上当众承认你,甚至激你同他相认?”
“我不十分知道。当年我发誓永远不回法国,永远不忘利氏带给我们的羞辱,所以一直一来,我从没有刻意关心过他的消息。”
“也许,他知道他做错了。”她垂下眼睫。她,没有立场这样说罢?她自己亦是一个罪人,连救赎也得不到,怎么有资格说别人?但她不想他因此而不快活,敛去阳光似笑容。“为什么不尝试着原谅?”
“换成是你,你会吗?”
换成是她,会吗?她会。可是,她没有机会。她背负着一个人的死亡,空守着一个誓言却又无法做到,她永远没有可以原谅的理由,也永远没有机会原宥自己。
“维,不要等到一方死亡,才后悔没有说对不起。”更不要等一方死亡,才后悔没有说我爱你。她轻轻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望着她寂寥落寞的背影,他第一次体认到,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人。极度渴望爱与关注,即使怎么多年他们一个人生活了下来,胸口却一直有一个空洞,怎样的忙碌,也无法弥补。所以,茫茫人海,他一眼就注意了她,不忍心她独自一人,不舍得她伤心难过。因为她脸上的表情,曾是他脸上唯一的颜色。
“童,要怎样,我才留得住你的心?要怎样。才能给你所要的幸福?”他喃喃的低问,声音被夜风吹散。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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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使说:给你我温柔的亲吻润泽你干涩的眼眸
魔鬼说:给你我甜蜜的诱惑满足你贪婪的欲望
而我说:给你我全部的爱恋包容你受伤的灵魂
下雨了,大雨冲刷着沾染了尘埃的浊世,如却冲不净灵魂的浮灰。
李维站伫立在窗前,俯瞰着外面的街景,不知名的寂寞淡淡袭上心头。怪不得佳纳喜欢往工作室跑,总裁办公室,太过响亮的名衔,却也太过清静,仿佛是红尘净土。走进来的人,多少都收摄心神,摆着一副专业人士精明干练的嘴脸。连他自己,也不免是这样的罢?
工作室便不同。那里总是热闹的,工作的时候如火如荼,玩闹起来没大没小。这或者就是为什么那所外观老旧得直追鬼屋的工作室门口,总是停满各色名车的原因吧?这那里,是没有心灵的压力的。即便有,也是一股对工作的狂热。
他又想跷班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生出了一种逃离一切,找个幽静的湖滨小镇有童一起隐居的念头。是累了罢,不定期的职业倦怠。
自嘲地笑了笑,他挽起搁在椅背上的外套,拉开办公室的门。
“唐小姐,我出去走走。如果有电话或者来访者,就说我外出了。”
秘书小姐点头,十分奇怪最近坐镇公司的老板为什么总是一脸的意兴阑珊。这么成功的男人,年轻英俊且富有,不是应该意气风发的吗?难不成是--失恋了?倒是颇有一些迹象可循:经常莫名其妙地太息,一个人独坐发呆,眼神深长悠远。莫非--被他的神秘女郎给抛弃了?那个真是了不得的消息!
李维完全没有注意到秘书探询的眼神,径自步入电梯,下楼去了。
外面的以下得更的了。他自门童手里接过一柄公用雨伞,涉入雨中。
一辆黑色别克缓缓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漫无目的的他一段时间后,赶上了他,然后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后座的门打开。
“维德,上车。”苍老的声音操着道地的法文召唤他。
李维停下脚步,眯起眼,然后,收伞,上车。来得正好,他的情绪处在低谷,正需要一场舌战来恢复精神。
在车内浅驼色的地毯上印了两个明显的大号湿脚印后,他耸肩以示抱歉。
利文思顿细细打量儿子,十五年的时间,他长大了,变得成熟稳重。外界对他的评论一贯是单一的,不外乎是温和沉稳而略显花心。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与判断,他的儿子是一只懒洋洋的雄狮,总有一日会将他的利爪显露。
看着他酷肖自己的侧面,他忍不住好奇,媒体怎么会没有发现维德是他的儿子呢?还是他的伪装将他的身份掩饰得太过成功,让所有人都不做怀疑。
“佳纳--好吗?”
“你呢?你好吗?十五年来,一定事事顺遂如意,生意兴隆罢?”他不答反问,脸上有浅笑,不及眼底。“此次抵埠,是打算开拓中国市场?”
“维德,随我回法国,好吗?我们父子太久没有相聚了。你为什么不和佳纳一起回法国,我们一家人团聚。”他请求。
“我不能替佳纳做决定,她有自己的意志。”他扯动唇角。
“那么你呢?”
“我?我有什么理由去法国?我的亲人、朋友、事业都在这里,连我持有的护照上都注明我是中国籍。请问我要用什么身份去法国?”
“你是我的儿子,维德,这就足够了。”
儿子?李维嗤笑,“从我出生起,我的父亲就没有关注过我,他怀疑我是别人的种。也对,在所有人的眼里,我不过是个杂种,被人打骂欺凌都是理所应当的。我那时候还不介意,只要父亲爱我就好。可惜,就因为我没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和一头褐色头发。所以他不认我,他花了五百万法郎买断我同他的父子亲情,母亲同他的夫妻深情。只要五百万!就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抛妻弃子。儿子?!”
“维德,十五年了,你难道不能--”
“你一定收到过国际红十字防治爱滋病基金会的感谢函吧?”
“那是你?”
“是的,我在大学时代,挣得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五百万美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你的名义将那五百万法郎连本带利捐了出去。我们同你,彼时彼刻起,已经真正毫无瓜葛,利文思顿先生。”他耸肩,“我,从母姓--李,单名一个维字。”
“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利文思顿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有些错,怎样乞求也得不到原谅,怎样弥补也无法偿还。
“只要你离开我的生活,马上!”
“维德,我知道你重视你的朋友……”
李维觉得愤怒,却只是笑着挥手打断他的话。
“不管你为了什么要我回去,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到了我们,你--都不了解我。请容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去骚扰我的朋友,不要企图用他们来威胁我。那么做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维德,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没有用,我成年的标志是,到律师楼签了两份声明。一份,是我不具有继承意愿的声明,另一份是脱离父子关系的声明。这两份声明我一直保存着,你最好不要搞小动作逼我将它们登报公开。”
他阴冷地笑,“我一贯自诩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没有家势庇荫,一样功成名就,但是细究起来,还是要谢谢你那五百万啊。”
“维德……”
“你能明白一个一日之间失去了父亲及生活的少年的心理吗?恐怕你不能。现在的我,是个掠夺者,想要的,一定会设法得到。拥有的,绝对不会放手。然而已经失去了的东西,我也决不恋恋。所以,瞧,你还有长子不是吗?原谅我早在十五年以前已经退出那个虚伪冷血的舞台。”
“维德,你不肯原宥我是吗?”
“不,您根本不需要原谅,因为你不觉得自己错了,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所以,你不需要!”
利文思顿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能怪他恨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虽然不见得是他本人,可是,他没有替自己的妻儿出面,反而袖手旁观,放任事态发展。在彼时,他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
“维德,你再考虑考虑罢。”他叹息。
“替我向维克问好。”李维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入雨幕之中。
利文思顿遥望着他的身影,良久,才吩咐司机:“回酒店罢。”
李维在大雨里走了两个小时,才回到自己的公寓,当他看到坐在门廊,斜倚着门,闭着眼的童凝,满腔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脉脉柔情。他上前,轻轻拍她的脸颊
“童,醒一醒,起床了,在这里睡会着凉的。”是他忽略了,童没有公寓的门钥匙,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她在他的轻触下,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冲他展开一个迷离的微笑,复又阖上了眼帘。
他笑着摇头,她还没睡醒,看来是颇等了一阵子,累坏了她了。取出钥匙,开启门锁,他弯下腰,抱起她,感觉她似乎比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轻了些许。
童凝因突然腾空失重而惊醒,挣扎了一下,在看清楚抱起她的人是李维后,停止了挣扎,抬起手环住他的颈背,偎进他的怀里。
“维,你回来了。”她的声音传至他的耳中,虽然沙哑,却悦耳动听得有如天籁。
他抱紧她,步入屋内,拥着她一起坐进沙发里。
“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路可他们人呢?”
“他们还在岛上。”她没有放开手,象是一个溺水者般紧紧攀附着他。“维,我想念你。”
乍停见她的话,他以为自己太过欣喜于见到她,以至于产生了幻听。但马上,狂喜淹没了他。她的肢体与的语言都告诉他,她的想念。
“累了是吗?要不要到床上睡一会儿?”他抚摸她的头发,发现它们长了数寸。真的,她,已经融入他的生活三个月有余了。
她在他的怀抱中摇头,似一撒娇的孩子。
“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她的不对劲,这不象那个在机场遗失了证件财物亦无动于衷的童凝。
“维,让我抱着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她仰起头,哀哀地注视他。“我只是想要拥抱一个人。”
“童,你有心事。”他肯定。这样彷徨外露的童凝,太过陌生,简直似换了一个人,让他觉得飘忽不安。愈接近那个埋藏在深心里的童,他愈会害怕让她受伤。
“今天,我们二十三岁。”她的声音低不可闻,象是叹息一样掠过他的耳际,在他的心底刻下一道痕迹。
什么时候,她才肯向他敞开心扉呢?他并不执意想要知道她的过去,只是那一段他未及参与的过往,使他无法接触她的心灵,使她无法爱上一个人。他不是要她忘记,但是希望她放下。
“今天,是你的生日?”
她没有回答。
李维再次抱起她,走向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轻轻抽手,却发现她的手紧抓住他的衣角。
“我不走,只是把湿衣服换下来,马上就回来,恩?”
她听话地送开手。
他退开,脱下湿衣裤,又回到床边,动手替她款去外衣。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做相同的事了。他自知不是柳下惠,美女当前可以无动于衷,但是他不能在童最脆弱的时候趁人之危。
即使渴望她到灵魂都刺痛,他也不会在她毫无防备失去神魂的情况下拥有有她。
小心地轻搂住她,缓缓拍抚她的后背,他喃喃低语。
“你累了,好好地睡一觉罢。”
“不要走。”她拉住他的手。
“好,我陪你睡。”他拉高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也同时掩饰他被挑起的欲望。
“圣,唱歌给我听。”
圣?她把他当成旁的人了。他眯起眼,忆稍早的时候,她也说过“我们二十三岁”这样的话。显然,今天,之于她,是特殊的日子罢?否则淡定如她,不会如此的失常。
长久以来,他都不再有唱歌的冲动,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要唱什么好。想了一想,终于他低声哼唱。
“Love me tender,love me long ,never let me go……”
这是他的心声吧?他苦苦地笑。
她的呼吸,在他的歌声中,逐渐平缓沉稳了下来。
她睡着了,这项认知使收住声音。一点点将自己拥着她的手收回,侧过身,深深凝视她的睡颜。每一次,她卸下防备,他都在她左右。而每一次,他都只是痴痴看着她,似是少男情怀。他笑,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出她的房间。
一定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无染的罢?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走回自己的卧室,换上干净的居家服,收拾起一腔柔情,打电话给路可。
“为什么童会先行返回?”
“她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所有她的部分,已经提前完成。我们已经千方百计地想她在岛上逗留到最后,但她昨天开始便很奇怪,一直不说话,怎样逗她开心都没有反应。”路可的语气显得十分的疑惑,“以往童虽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最起码她还会回以微笑,偶尔还会接续话题。可是昨天,她象个游魂。”
游魂?李维皱眉,他不喜欢童被这样形容,虽然她的情形真的很不寻常。
“今天凌晨,她一声不响地随着补给船离开了小岛。我们早晨起床的时候没有注意,因为童是女生,卧室离得比较远,而且她的工作已经完成,我们以为她躲在房间里休息,直到午饭时她也没有出来,才发觉她不在岛上。我们打电话到公司找你,秘书说你出去了。打回你家,是留言机。再拨你的手机,处在关机状态。真正急死人!童怎么样?她安全到达了没有?”
“恩,看上去疲累不堪,神思恍惚,现在正在睡觉。”
“维……你知道她这样失常的原因吗?”
“今天,似乎是她共另一个人的生日。”
“另一个人?”
“是的。一个令得她念念不忘,心伤难解的人。”李维不想承认,可是他也不想自欺欺人。
“那--她这个样子,算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我不知道,其实我很矛盾。既不想童不开心,不想她回忆过去,却又希望她可以告诉我真相,让我和她一起分担。”
“你一直都很理智,对各色女性一向只赏不爱,从来没有真正动心。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童什么?她不见得是你交往的女性里最美最性感的,贤良德淑未必兼具,你究竟看中她哪一点?”
是啊,他自己也想知道,童究竟哪里吸引他?然后,他的笑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路可,爱上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任何一个爱的理由,在爱断情绝的时候,都可以成为不爱的借口。如果,必须要有一个理由,爱才成立,那便不是真爱。我,只是在彼时彼刻,看到童寂寞冷凝的身形,便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罢?”
“即使她仍然不知道你深爱她,仍然对旁的人念念不忘?”
李维沉默,深呼吸,然后肯定自己的心意。“是的。”
“呵呵,维兄,你的苦难才刚刚开始。祝你好运了,替我们向童说生日快乐,咱们过几天见。”
“知道了。”他与老友道再见。虽然童比他计划的早了数日回来,但不要紧。反正他已经和利文思顿摊了牌,又不贪图他的家产,无欲则刚,可是?
吁出一口气,他进书房取了本小说,坐在童的门前看了起来。他希望她醒来推门而出的时候,一眼可以看到他,进而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人。
书,是马克·土温的短篇集,他渐渐为之入迷。再抬首,窗外竟已经万家灯火,而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童的房间里有细碎的响动,李维知道,她醒来了。未几,经过梳洗后的她走了出来。微微潮湿的短发,向后拢,露出光洁的额头,穿着一件白色V领毛衣黑色长裤。她看上去似一个精灵,眼中的迷惘已经褪净。
“醒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叹赏地说。
“我睡了很久?”
“是,睡过了月升日落。”他站起来,知道她少有的脆弱同无措已经过去。“饿不饿?”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的,的她胃中传来的咕噜声。
“它已经替你回答了,那就走吧。”
“去哪儿?”
“童,一觉醒来你变笨了,我们自然是去吃晚饭。”他伸手替她将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掖回耳后,自然亲昵得仿如多年的夫妻。
“为什么这样麻烦,我自己进厨房就好了。”
“不,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我带你去个特殊的地方吃饭。”
他同她下楼,叫计程车。
“你的车呢?”童凝不解。
“还在公司。我今日心血来潮,走回来的。”他挑眉。“然后证实了一件事:雨中漫步的事,只有情侣携手同行,才称得上浪漫。否则有发神经之嫌。”
闻言,她笑了,笑靥直到计程车停在他们眼前时也未消失。
李维带童凝到一幢不起眼的大楼前,爬了百余级台阶,敲开了一扇门。
“哦,不!”男主人在看到李维的脸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号。“噩梦,这是噩梦。”
“莫,谁来了?你站在那里鬼叫?”甜美的声音随后而来。
“就是,你鬼叫什么?看清楚,我只带了一个客人来。”李维推开站在门口当门神的老莫,径自拉着童凝进屋。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娇美女子的拥抱。
“嗨,维。啊,你一定是维的女朋友了。”
“维,我也要抱抱。”老莫凑了上来。
“刚才你好象不欢迎我。”李维扬眉毛,微笑着为好友介绍:“童,他是老莫。你不用理他,他在家里没有地位,他们家由美丽的莫嫂当家。”
“童……啊?”老莫贼笑。当日他就知道维这次绝对跑不掉。呵呵,看,现在都带上门了。
“莫嫂,我和童来骗一顿饭吃。”他拥住童凝的肩,不睬老莫贼忒兮兮的眼神。
“总要立个名目罢?”莫嫂眼里有笑。
“当然,我有个绝好的名目--今日是童的生日。”
“啊,生日快乐。”老莫夫妻异口同声。
“拜托,我们已经快饿死了。嫂夫人烧得清淡一点就好。”
“你们先坐,我去。”莫嫂将他们留在客厅。
“我来帮忙。”童凝想跟上去。
“不用。这一次绝对算小意思,维曾经带了一班人马来骗吃骗喝。”她笑叹,“今天只得你一人,我不会很忙。”
“童,你不用帮忙,来告诉我,维有没有欺负你?”老莫好奇心大炽。“你的身体好一点儿没有?上次他把你送到我这里的时候,紧张得要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她,一贯付出,不求回报。她能感觉到心里有个角落说,就这样吧,留在他身边,依靠他罢,他会对你好。但另一个角落说,你在利用他,你寂寞太久了,只是想找个人长相左右。
“童?”李维发现她神游太虚。“在想什么?”
“啊?”她笑了,对他眨了眨眼睛。“若果维对我的态度算是欺负的话,那么大抵所有适龄女性都会心甘情愿地被他欺负。”
李维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朗声而笑。他以为童至少要情绪低落几日,但竟然没有,还很有心情地与老莫这促狭鬼说笑,调侃他。他喜欢这样反应精灵的童,每一个新展现出来的童,他都喜欢。也许,他爱上了一个千面女郎。
“完了,童,他疯了,真的疯了。”劳模摇头,几曾见过维笑得这样夸张放肆?
他不理老莫的挤眉弄眼,执起童凝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便再不肯松开。
“只是,我只肯欺负你一人,童,怎么办?我好惨,欺负一个人会上瘾的。”
“肉麻!”老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童凝回视李维,绽放最纯净美丽的笑容。
“维,今天我一直忘记向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是不是‘我爱你’?”老莫又凑了上来。
还是没人理睬他。
“维,我回来了。”她轻语。
“我知道,我永远在这里,恩?”他拥她入怀。
看不下去了!老莫站起身避进厨房去了,受不了那两个目中无人的爱情痴人,那样肉麻的话也说得面不改色。
“你怎么进来了?”妻子白他一眼。
“老婆,你觉得如何?”
“十分般配。维身上隐约的阴狠戾气,在面对那女孩子的时候,几乎消弭于无形,眼神专注,决无面对不相干人时的客气疏离。”莫嫂在他颊上吻了一下。“也许维终于可以放下往日的包袱。他们一个个,都会走出阴霾。”
“老婆,我爱你。”他给妻子一个热吻。
“去外面找维聊天,别在这里防碍我。”
“是。”老莫乖乖领命,回到客厅,继续当超级菲利浦。
“童,你过生日,要不要喝一点酒?”
“她只喝温水和牛奶。”李维替心上人回答。
“以童的情形,饮些许红酒应该没有问题。”
“童的情形?”李维不解。
“啊?你不知道?”老莫看了童凝一眼,却没见她有任何不豫颜色。“童,你没有同维说过?”
她只是回以无言。
李维没有追问。如果是童的禁忌,他便不问。
老莫了然地住口。
“你误会了。我不食辛辣,是自小养成的习惯,是职业性的。”反倒是童凝开口解释。“与健康优劣无干。就我本人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职业性的?老莫和李维对望一眼。什么样的职业需要注意饮食?
“先别聊了,都去洗手吃饭。”莫嫂出来招呼他们。
李维起身,他没有追问,并非不好奇。只是关于她极力回避的过去,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在他脑海里成型,他会自己慢慢去求证,直到童肯亲自告诉他一切的那一日到来。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之间将不再隔着那无法逾越的旧日。
他有些自嘲,在感情的事上他毕竟无法潇洒,不能忍受有秘密横亘在他们的恋情间。不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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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可是为什么没有了,谁能告诉我在哪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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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文肆搜索栏是哪,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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