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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E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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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莱丽走过了许多没有月色的黑夜。

      夜色中总是藏着许多秘密,像是罗马尼亚森林里正在沉睡的巨龙,普利佩特沼泽地中潜伏的毒蛇,像是那不勒斯街角见不得光的阴谋与杀戮,巴黎条条诡秘小巷里每日上演的浪漫与不忠。

      她早已过了惧怕黑暗的年纪,却在霍格莫德的街道上感到莫名的战栗。

      十多年来她一直在旅行,或是更直白地说,她在逃亡。一直以为只要走得够快,去一些没有见过的地方,尝试一些未曾体验过的新鲜事,那些年少时的过往就不会追上她的脚步。

      前些天她与短期共处的旅伴分道扬镳,坐上麻瓜的火车,手握自己随意点选出目的地的车票,畅想着下一站要去偶遇怎样的风景时,她就多瞄了一眼邻座老爷爷正看着的报纸,上面有一张并不会动的悬赏照片。

      她冲动地在邻近的站台下车,修改了旅行的目的地,跨越英吉利海峡一路北上。

      寒冷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她缩起了手,却无法阻止寒意顺着血管神经向着全身侵蚀。她不知不觉走到了猪头酒吧后的小巷里,大约是后厨的位置散发着食物残骸的腥臭味,她一脚踩在了一片腐烂的菜叶上,皱起了眉头。身边的雾气愈发浓重,耳畔的风声尖锐起来,掺杂着嘶哑的,疯狂的,痛苦哭喊的声音。雾气中黑影发现了落单的美味猎物,盘旋着缓缓凑近,似是商讨着谁来享用这第一口盛宴。

      瓦莱丽,快想点开心的事。

      她十多年的旅行里有许多算得上快乐的回忆。这次来想想前年慕尼黑决斗场意外夺冠的瞬间吧。她打断了那个狂妄的卫冕冠军的鼻梁,一口气赢了一千枚闪亮的金加隆。一赢钱她就跑去买下了那个看中了好久的,缀满珍珠和红宝石,华而不实的漂亮高脚杯,这精美的杯子现在还和她的一堆古董宝贝一起躺在古灵阁的金库里。据说那是十六世纪布莱克家族的珍贵藏品……

      打住,够了,别往下想。我的金库里还有很多的珍宝,玛丽皇后的紫水晶幸运项链,拉康德亲笔签名的金色飞贼,还有不少金加隆……好吧虽然剩得不多了,但很快新的稿费又会到账……

      “呼神护卫——”

      银白色的光芒从魔杖的顶端流淌而出,渐渐凝聚成型。摄魂怪们在这耀眼的光芒下奔逃,溃败,四散在寂静的黑夜中,耳畔尖锐的哭喊声也消散在了风中。

      她的身边重归寂静,却也让几声沙沙的脚步愈发清晰。这些年多次野外生存的经验下,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她也听出那大概是体型不小的四足动物,没有攻击意图,似乎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或许是受到了摄魂怪的惊吓?或是她突然出现的守护神吓到了他?

      她回过头,注意到了她那渐渐黯淡消散的守护神——一只银白色的大狗都未曾照亮的那簇黑色。

      在堆满木板箱,啤酒桶和厨余垃圾的角落蜷缩着一只大黑狗,和她的守护神那么像。他在被发现的一刹呲着锋利的牙,喉中沉闷地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似是危险地警告着女巫不要靠近。

      她忽然无法呼吸了。

      “大脚板……”

      她望着他,轻声呼喊着他的绰号。他骨瘦如柴,狼狈不堪,他黑色的皮毛上沾染着灰尘与泥垢,他低沉的喘息声危险而不详。可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灼灼如炬,在黑夜中倒映着女巫模
      糊的影。

      她当然认得出他,在那些朦胧的睡梦里,在那些清晰的回忆中。他在霍格沃茨的月光下越过湖边的旷野,又总在圆月中沉默的打人柳下消失不见。她无数次地想要追上他的脚步,跑到他的身边——而此刻她确实这么做了,她的脚步比意识更先一步地动了起来,冲上去将黑狗一把揽入怀中。

      “梅林啊……!我……”她啜泣着紧紧抱住了黑狗,脸颊紧贴着凌乱的皮毛,感受着他沉重而不知所措的呼吸起伏。泪水无法自持地滑落,支离破碎的颤音呼唤着那个十多年来她从未放下的名字,“西里斯……西里斯……”

      *

      在这般寂静的深夜里,旅店老板巴里正坐在藤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预言家日报。

      都怪这该死的阿兹卡班逃犯,霍格莫德人心惶惶,晚上都没什么人敢出门,摄魂怪阴阴冷冷地把这儿弄的跟鬼城似的,害他的生意都清冷不少。

      他对着头版页面上这个害他生意寂寥的通缉犯怒目而视,可惜光生气没什么用。夜里静悄悄的,正是适合思考的时候。他从柜台底下找出了最近几期的报纸,打算把最近连载的一部侦探小说《埃森爵士探案集》再连着读一遍,好试着在下一回真相揭晓前推理出凶手是谁。这是一部巫师侦探协助苏格兰场的麻瓜警官侦破悬案的小说,在吉德罗??洛哈特的个人专栏因身体原因休载后,他本对这篇填补空缺的新连载不抱什么希望,V??瓦伦汀是他从没听说过的笔名。但连着好几期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篇侦探小说有这么点意思。

      可还没看几行字,他的上下眼皮就开始直打颤。他无法抗拒着突如其来的困意,便悄然睡了过去,即使还没有到他与伙计换夜班的时刻。

      他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女巫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还带了一条蓬头垢面的流浪狗。要是他醒着的话一定会怒喝她,巴里可不喜欢这种脏兮兮的动物跑到自己的店里,偷他后厨的食物。地板上被踩出了黑色的爪印,又被女巫无声地挥挥魔杖抹除了痕迹。

      瓦莱丽走上了二楼,打开了自己租住的房门对黑狗招了招手,黑狗一溜烟钻了进去。瓦莱丽锁上房门,关紧了窗,谨慎地施加了防窥防听咒。她扫了眼今早没写完的稿子和预言家日报还胡乱地扔在书桌上摊成一坨,昨晚被雨水打湿换下的衣服胡乱挂着还没清洗,哦天呐,被子也没有叠。她叹了口气,然后回过头。

      在那儿站着的已经不是黑狗了,而是她这些天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过的,在每一张头版头条的相片里出现的男人。他衣衫褴褛,黑色的长发一缕缕黏在骷髅般苍白的脸颊上。凹陷的眼眶中,那双深灰色的眼宛如骷髅,只有无尽深邃而绝望的黑暗。仿佛刚才在黑夜中的光,不过是转瞬而逝的错觉。

      瓦莱丽的视野忽然模糊了,眼前的身影和灯光混杂着晕成一片一片,混杂着那些模糊却又清晰的过去的碎片。她用手背去擦,可转瞬间鼻腔涌上的酸楚又带下了更多的泪珠。这很糟糕,她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泪腺。她知道西里斯可不是千里迢迢跑来看她傻乎乎地哭的。

      可他居然真的到了霍格莫德。阿兹卡班的囚徒,罪大恶极的逃犯,伏地魔的走狗,卑鄙的背叛者,为了十二年前的复仇他真的逃出了牢不可破的阿兹卡班监狱,横渡茫茫大海,一路北上来到霍格沃茨的附近。只因为他在霍格沃茨……大难不死的男孩,詹姆和莉莉的孩子,哈利??波特。

      “你…你真的…要去霍格沃茨?”瓦莱丽废了很大的劲儿才完整说出了第一句话。但这也让她终于止住了眼泪,眼前故人的身影终于清晰了起来,是的,是他,西里斯。他依然很高,尽管饱经摧残而有些疲惫佝偻,身子单薄的摇摇欲坠,但她依然需要抬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当然。”他耸耸肩,仿佛瓦莱丽问的是一句废话。

      “你不能去!”瓦莱丽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喘气,“现在霍格沃茨门外全是摄魂怪,他们会,他们会……”

      “你以为我在阿兹卡班见过的摄魂怪还少吗?!”西里斯向前一步,像一只被激怒的恶犬一般低沉地冲她嘶吼着,这让瓦莱丽下意识地后退,“我当然要去霍格沃茨,谁都别想拦着!”

      但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一头愤怒的凶兽全身而退,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你已经来到这里了,就更不能这么闯进去,魔法部的人一定会马上来抓你的,你不会有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好像十二年前……”

      “哼,魔法部……”西里斯从喉中挤出一丝厌恶的冷笑。“可不是吗?你不就来了吗,魔法部的傲罗!”他阴鸷的眼神中满是愤恨与厌恶,仿佛下一秒这个疯狂的杀人犯就会毫无怜悯地一个恶咒,把故人给炸得只剩个小手指头。

      但这不合理。瓦莱丽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凶狠地,如同对待敌人一般地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令她浑身战栗,紧握着魔杖的手掌中全是冷汗。但她的大脑却意外地冷静下来。这不合理,如果他真的以为我是来抓他的傲罗,他为什么还要冒险跟着我来这里。

      “我不是魔法部的傲罗,西里斯。”瓦莱丽轻声却真诚地辩解道,“我没有被录取,十二年前就被淘汰了。”

      一时间房间内寂静地可怕,唯有西里斯粗重的呼吸声,伴着他骨瘦如柴的胸膛起伏,他眨了眨眼:“……你魔药学又挂了?”

      “那倒不是。”瓦莱丽忽然有点想笑,但她一扯嘴角,眼眶又不受控制地温热了起来,这几年里她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回想那段时光的次数,可每当一不小心触碰到那段不愿回首的往事,她仍然难以把控自己的心绪。就好像自己拿着把餐刀划开刚刚结痂的疤,又狠狠再上面捅两下。“我……在魔法部闹了点事儿,把二楼的花盆和画像都砸进了克劳奇办公室,他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没法当傲罗。去他妈的混账克劳奇!他凭什么连个审判的机会都不给你!他懂个屁!你,你们可是……”

      在他们再度相遇的这小段时间里,西里斯第一次露出了除仇恨与漠然外,难以言说的错愕情绪,但转瞬间阴霾与憎恨又占据了他的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瓦莱丽。

      “不……不,没错,我是罪不可赦的杀人犯,是我愚蠢害死的詹姆和莉莉……”他局促不安地咬着手指在屋内踱步,留下了一串原地打转的黑灰色脚印,“现在也一样,瓦莱丽,你不明白……我就是来杀人的!”

      “我不明白……”瓦莱丽叹了口气,这句话她曾经听无数人对她劝说过,母亲也好,斯克林杰导师也好,混账克劳奇也好,他们都觉得她是战后应激障碍,无法接受现实,应该去圣芒戈好好疗养。

      “我当然不明白!有谁明白过!大家都是听说,听说……可没有人去好好调查真的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在庆祝,都在狂欢,都庆幸劫后余生,有谁真的关心过到底发生了什么!”瓦莱丽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胸口中那团灼烧的火再次被点燃起来。她低声吼叫着,渐渐急促地嚷嚷想盖过西里斯的声音,“我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没了!哈利已经被带走了,詹姆和莉莉也被带走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剩下!……我,我也没见到彼得,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一刻她的青春戛然而止,她在常人的眼里也成了沉溺于过去的疯子。她被迫孤身一人踏上了所谓疗伤之旅,狼狈不堪地逃离故土,直到再一次被曾经的牵绊牢牢抓住。

      “所有人,所有人都笑着告诉我伏地魔被打败了,他们都说你是叛徒。但他们为什么连句话都不让我跟你说!我怎么可能相信……我从来不相信!连斯内普都能脱罪!连马尔福、连卡卡洛夫都能脱罪!可为什么他们连句话都不让你说!”

      若不是闭耳塞听咒的帮助,恐怕整个霍格莫德都要被她吵得睡不着觉。瓦莱丽踮起脚来迫使自己的视线可以稍微高一点,她紧紧抓着西里斯的肩膀,他似乎被她的气势吓到了,错愕地看着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灰蓝色眼睛,张了张嘴却被瓦莱丽抢了先。

      “我从来不相信你会背叛詹姆,我从来不相信我们之间会有叛徒……一定有误会在,对吗……”似乎是吼完了力气,瓦莱丽的声音嘶哑低沉了下去,放开了死死抓着他肩膀的手,“我一直想听你的解释,西里斯……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们掠夺者是不可能背叛彼此的……”

      她可以说出数不清的令她羡慕不已的片段,四个男孩从儿时开始玩闹的友情,在霍格沃茨人声鼎沸的礼堂里,鲜有人知的暗道边,阳光下的黑湖,雨天的魁地奇球场和月圆夜的打人柳下……她曾坚信不疑,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牢不可破的关系。

      但她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十二年前伏地魔的阿瓦达索命在她的心上也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不管怎么逃,不管去做什么,她都没法堵上那个空洞。

      良久的沉默,西里斯盯着她,深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北海的波涛。

      “我死都不会背叛詹姆和莉莉。永远不会。”

      他俯下身,一只枯瘦如利爪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他凑近瓦莱丽的耳畔。瓦莱丽不会忘记每次他和自己说悄悄话的时候都会这么做。那些话语可能曾是一个恶作剧的点子令她会心一笑,或是漫不经心的调侃令她面红耳赤。后来那些话语又可能是关于凤凰社的密令,或是一句“千万小心”的真诚叮嘱。而时隔十二年她听到的,却是让她如坠冰窟的真相。

      “瓦莱丽,当时的保密人是彼得,他背叛了詹姆和莉莉。你知道的……他也是个阿尼玛格斯。”

      “彼得?!……他是只小老鼠,怎么会……”

      “对,这个卑鄙小人,炸掉了一条街,切了自己的手指,钻进了下水道……可我找到他了,我终于找到他了,他在霍格沃茨!”仇恨使他咬紧了牙,利齿在瓦莱丽的耳畔咯咯作响,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或许是感受到了女巫的颤抖,西里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但他必须把话说完,他想告诉她一切。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预言家日报递给瓦莱丽,十二年来第一次,让真相得以一字一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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