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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   在段乔的努力之下,陈林虎和张训齐心协力把密码事件翻篇的计划成功破灭。

      直到三人被老陈头一人塞了一个菜筐,坐在小院儿里择菜,都还没从尴尬中回过神。

      估计是从来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儿,从来都是话题引领者的张训都跟嘴上挂锁一样半点不吭声,段乔朝他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张训清清嗓子,拿出大人样儿来打破僵局。

      “小胖,你对象呢?”

      段乔挤眉弄眼的表情一僵,转而怂拉下去:“吵架了。”

      张训另谋生路:“那工作呢?之前不是说有个升职机会吗?”

      段乔神色黯然:“被走后门的缺德玩意儿挤掉了。”

      “……那上周你对象不是打算带你见家长吗,”张训说,“什么时候去说好了没?”

      “别提了,”段乔泫然欲泣,“她爸妈一听我家里情况,直接就劝分了。”

      陈林虎都听不下去了,跟张训说:“你能不能提点儿不戳他心窝的话?”

      张训放下快被他搓烂的菜叶,摸了根烟叼嘴上,一边揉揉自己开始不怎么舒服的胃,一边心想他娘的,这天还聊个屁啊。

      原本只是尴尬的气氛,这会儿已经转为了成年人心酸的沉重氛围。段乔双眼含泪,掐菜叶的手法跟扯花瓣似的,一片一片往下拽。

      陈林虎用余光瞥张训,后者抿着烟满脸无奈,这可能是张训最被尴尬暴击的一天,连一贯的眯眼笑都挂不住了。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顶着自己的腹部。

      “怎么?”陈林虎只能自己担起解救气氛的难题。

      “没事儿,”张训没想到陈林虎观察力还挺强,笑了笑,“让小胖给愁的。”

      段乔扯着菜叶哼道:“少放屁,你那是老毛病。又没吃早饭吧?”

      “误会我了,”张训说,“我昨天晚饭也没吃。”

      “你就作吧,”段乔没好气,“等你那胃彻底烂了你就消停了。”

      陈林虎想到张训茶几上那些小面包、火腿肠和泡面,跟他大半夜不睡觉的作息,觉得段乔用“胃彻底烂了”的形容非常有可能是客观叙述。

      这一点跟陈林虎对张训“合格成年人”的评价相去甚远。

      如果说张训的社交能力可以打九分,那陈林虎觉得他的生活能力估计也就跟小学生打个平手,甚至连老陈头这种七十来岁需要请钟点工的老年人都不如。

      陈林虎已经懒得跟张训计较什么WIFI密码,看了张训一眼,起身往屋里走。

      “哪儿去?”段乔问。

      陈林虎不冷不热地回答:“找我爷。”

      语气听不出情绪,段乔扭头用腿撞了撞张训:“哎,你说这是翻篇了还是没翻篇?”

      “你少说两句都不知道翻多少篇了,”张训慢悠悠地择菜,“话多的堵都堵不住,才见几回面儿,家底都快让你给他抖光了。”

      段乔不好意思道:“你不懂,这叫合眼缘!我看见他就觉得亲切,跟劳动人民见着黄土地是一个心情。”

      “亲切,”张训笑了,“是他一个打俩的战斗力让你觉得亲切,还是话少词狠的说话方式让你觉得亲切?”

      “都不是,我警告你,你少说我小恩公的坏话,”段乔说,“我就是那天大街上瞅见他就觉得眼熟,老觉得跟谁像。”

      张训才没工夫跟段乔掰扯他的眼缘问题,刚低头扯了两片菜叶,就听段乔恍然大悟道:“对,就跟你那会儿似的!”

      张训对自己像陈林虎这个年纪时是什么样已经印象全无,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表情绝对比陈林虎丰富得多。

      “不是说话方式跟外貌那种相似,”段乔叹口气,“我也说不上是哪儿,反正我看他自个儿拎着行李箱站马路上,谁也不信谁也不搭理的劲儿,就想到你毕业那阵,差不多也这样。”

      “别吧,”张训犹豫,“我人缘儿好着呢,对谁都照顾有加,非常有爱。”

      段乔用自己的小眼睛翻了个大白眼,正要继续说话,听见老陈头大着嗓门在屋里嚷嚷。

      “不吃什么?”老陈头的声音几乎穿破墙皮,“不吃辣?谁胃烂了?胃烂了还吃个屁啊,送医院啊!”

      尽管没听见陈林虎的声音,但张训和段乔还是猜得到爷孙俩在讨论什么。

      “瞧见没,”段乔掰断菜根,哼笑一声,“你也不是没受人照顾的时候。”

      张训没搭理他,眯着眼用拳头顶了顶自己酸疼的胃。

      过了一会儿,陈林虎又没表情地回来继续没干完的活儿,只字不提刚才去厨房干了什么。

      还没开饭,但张训莫名觉得胃里暖和了点儿。

      -
      和陈林虎预想中僵硬客套的餐桌不同,老陈头和段乔混的很熟,两人从熏腊肉的十五种做法扯到穿什么去见对象父母。

      老陈头说的头头是道,开口就是“我七十来年的人生经验不是白积累的”,把段乔说得两眼放光,掏出手机录音,表示一定要带回家睡前听。

      陈林虎跟张训完全插不上话,捧着饭碗负责点头和吹捧,以及饭后的刷碗擦桌工作。

      “他跟我爷很熟?”陈林虎擦着桌子,扫了眼摸着脑袋跟段乔讲话的老陈头,低声问身边撤凳子的张训。

      张训也低声道:“段乔以前干社区服务的时候跟陈大爷认识,这房子还是看他份儿上给我减的房租。平时你们也不怎么回来,段乔隔三差五带点儿烧烤啊猪蹄儿啊什么的垃圾食品,陪老头老太太们吃顿饭,老年之友,关系好着呢。”

      陈林虎听到那句“你们也不怎么回来”,耳膜像是被刺了下。

      因为跟陈兴业说话超过三句就会吵起来,老陈头拒绝跟陈兴业住一起。林红玉和陈兴业关系还好那会儿,老陈头每年还会去他们在的城市住几个月,自从两人矛盾越来越大,老陈头就连那几个月都省了,完全呆在宝象市,守着两套老房子不挪窝。

      等陈兴业离婚又再婚,老陈头就更不乐意离开宝象市。而陈林虎也升入高中,为了达到他爸定下的各项指标,不得不开始了在书桌前坐牢在画室里蹲号子的三点一线生活,老陈头也没让他再在暑假到宝象玩儿了。

      尽管陈兴业曾不止一次跟陈林虎提过要把老爷子接到身边一块儿住的计划,也承诺过绝对会尽快兑现,但都因为老陈头不乐意而一拖再拖,到后来陈兴业一年比一年更忙,这个计划也就持续延后,以至于陈林虎高考前再问起此事时,陈兴业竟然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

      说实话陈林虎当时已经连“我爸竟然连这事儿都忘了”的惊讶都没有,他在自己成年前就已经学会去习惯接受没有结果的承诺,手握满满一把的空头支票。

      比起对陈兴业的失望,陈林虎对自己的失望反倒更大。

      他三年的暑假补习和练习并没有带来飞跃性的成就,反倒牺牲了来看看老陈头的机会。

      想到老头守着空荡荡的两套房跟大半夜打架的家属院,陈林虎觉得自己这孙子做的真不怎么地道。

      他忽然有点儿理解老陈头把二楼租出去是为什么了。

      等不来人的二楼太空了,哪怕是个陌生人住进去,老陈头也觉得至少算是塞满了。

      陈林虎的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打断他的思绪。

      “哎,”张训小声道,“我刚说的没别的意思,你别当回事儿啊。”

      陈林虎愣了愣,见张训正盯着自己的脸看,观察他的表情。

      这种被人细细琢磨的感觉其实并不怎么样,但张训语气里的恰到好处的关照勉强平衡了他带给陈林虎的微妙感。

      陈林虎正要开口回答,那边儿老陈头大声嚷嚷:“时间还早着呢,快,快下两盘跳棋!”

      “我画还没画完,晚上陪你下,”陈林虎替老陈头把棋盘摆好,“我回我屋,你们玩。”

      没等他走人,张训立马接口:“我这个人对艺术最向往了,就想看人画画,走走走,你画你的,我蹲旁边看就行。”

      陈林虎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臭棋篓子避战的想法,但老陈头显然对别人欣赏自己大孙子的行为非常赞同,摸着秃头连连颔首:“客气了张老师,里边儿有床,你能坐床上看。”

      不等陈林虎发言,张训就推着他离开客厅,只剩下找不到理由的段乔急的满头大汗,被老陈头一把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说地开始了第一盘。

      陈林虎被推进自己卧室,张训动作敏捷地迅速把门带上,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动静,确定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沦陷,战火已经点燃,并且烧不到自个儿身上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陈林虎也没吭声,抱着胳膊看着张训一系列操作。

      张训一回头,差点儿跟堵在他身后的陈林虎撞个满怀。

      两人身高差不多,陈林虎略高一两厘米,平时还不觉得,站的近了倒是显出点儿挺拔高大,配上那张不好惹的脸,天生就带着压迫感。

      “向往艺术?”陈林虎说,“蹲地上看?”

      张训的脸上又堆起平时那副斯文的笑,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把陈林虎推开一点:“陈大爷刚下达指令,我能坐床上看。”

      “又快跑腿买早餐了?”陈林虎也没再挡着他,走到书桌前晃了晃鼠标,把休眠的电脑唤醒。

      张训那副成年人该有的稳重模样端了几秒后就垮了,叹口气:“还差三盘。”

      老陈头跟张训的赌局据说已经持续了小半年,张训输够十五盘,就要给老陈头买一顿街角生意火爆的早餐店的水煎包当早餐,老陈头输够十五盘,就包一周张训的晚餐。

      从赌局开始至今,张训只吃过一周免费的晚餐,而早餐店的老板都已经记住张训的长相了。

      陈林虎露出一个笑,没再挤兑张训,转身把自己那个瘸腿行李箱拉开,在林红玉给他准备的东西里扒拉起来。

      “你是不知道那家早餐店里人有多少,我是不想一大早再去挤了。”张训见自己已经露馅,也不装了,随意在屋里看了两眼,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能看吗?”

      陈林虎随意地点点头,张训走到近处看。

      和他摆满杂乱书籍稿纸的桌面相比,陈林虎的书桌可以用整洁来概括。

      电脑屏幕上的插画已经有了光影色块,还没开始细化,电脑前的手绘板用了有段时间,绘画区贴的膜中心摩得光滑平整,一旁手绘板笔的笔尖也秃了一小半。

      电脑旁还有个速写本,看得出经常用,封皮已经旧了,使用过的内页膨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经常练习?”张训没得到翻速写本的许可,就只看了几眼,笑道,“勤奋啊少房东,喜欢画?”

      陈林虎含糊道:“算是吧。”继而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盒子丢给张训,“用得上就吃两粒。”

      张训接过盒子看了一眼,是治胃炎的药。

      他眯着眼的斯文相淡了点儿,眼底却浮起些许笑意。

      “你还有这类玩意儿呢,也胃病?”他这会儿其实已经不难受了,但还是从盒子里抽走一板,“行,我拿点儿备用,谢了。”

      “没,”陈林虎把箱子合拢推回原处,“出门前我妈塞的。”

      张训认出这箱子是第一次见时陈林虎提的那个,不由笑道:“都掉个轮子还服役呢,没再买一个?你不是打算开学也拎着去报道吧?”

      陈林虎在他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这茬。

      “真打算拎着去?”张训也愣了,“你不下周就开学了吗,行李都收拾了么?”

      陈林虎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拍掉手上的浮灰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淡淡道:“再说吧。”

      “哦。”张训从陈林虎的态度里看出他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一时有点儿接不上话,干脆一屁股坐到床上,看着陈林虎拿着笔在手绘板上滑动,不知怎么脱口又问,“你自己报道?”

      “嗯,”陈林虎看着电脑,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爷年纪大了,不能去。”

      大学开学其实是件体力活儿,搬行李跑手续找宿舍,老陈头那把老骨头还是少折腾为妙。

      陈林虎握着手在手绘板上随便落笔,屏幕上一道该在受光面的线落在阴影上,他一边撤销操作一边有点儿烦躁。张训的话让他又想起临时变卦的林红玉。

      其实陈林虎对有没有人跟着报道并不在意,他只是永远都无法理解父母轻易做出承诺又轻易改变的做法。

      这种不理解贯穿了他的整个少年时期,对“承诺不会得到兑现”的现实逐渐被习惯接受,但与之同时滋生且至今无法习惯的是“对我的承诺可以随便排在其他事之后”的想法。

      这种观念一旦形成,往后每一次的失望都仿佛都是在加强它而已。

      陈林虎从开始会主动给爹妈找“他们很忙”的理由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不是满地打滚要个解释的小屁孩了,所以这点儿可有可无的失望也从没说出口过。

      好在张训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手臂撑在身后,向后仰着“嗯”了一声,半晌忽然笑了:“段乔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咱俩确实有点儿像。”

      陈林虎没听明白,侧头看他。

      “我也是自个儿去大学报道的,”张训慢条斯理道,“就背了个包,带了个墨镜就去学校了。路上买了个洗脸盆和晾衣杆,当天晚上系里就传开了,说有个盲人新生就读中文系,太励志了。”

      陈林虎遭不住:“咱俩没有一点儿像。”不要在这儿信口胡诌。

      “你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报道有自己报道的好处。”张训表情严肃地认真道。

      尽管陈林虎已经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还是没忍住问:“什么?”

      张训猛地扯过床上的空调被:“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床单被套。”

      他把空调被举起来摊开,上面的卡通老虎头正对着陈林虎的脸。

      那天陈林虎彻底违背了自己“寡言少语稳重如山”的行事风格,一把夺过张训手里的空调被,在他的大笑声里骂了好几个脏字。

      -
      临开学的前一天,陈林虎还是在老陈头的催促下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个新的行李箱和几件衣服。

      林红玉带来的东西大多都派不上用场,干脆就直接仍在家里,只带了些必备药。

      倒是二单元的邻居被老陈头的大嗓门一嚷嚷,都知道他开学在即,于是按照一天三餐的频率跟陈林虎嘱咐去学校要带这带那。

      从深夜闹剧事件结束后就没再露过面的丁碧芳派遣儿子丁宇乐,拿了一盒巧克力给陈林虎。

      “我妈说是单位送的,味儿好,让你拿去学校跟同学分分。”丁宇乐的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任由老陈头听得急得不行,还是小声嗡嗡,“哥,你拿着吧,你不要我妈就该揍我了。”

      可能是怕陈林虎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巧克力刚交出去,丁宇乐就两腿生风地没影儿了。

      高档牌子的巧克力味儿确实不错,陈林虎也是后来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张训跟四楼的小夫妻都被丁碧芳找了个由头送了一盒,以至于陈林虎非常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单位送的。

      倒是张训又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息,陈林虎只有偶尔看到那个吊着猫粮的竹篮从他的窗口放下,来吃自助的流浪动物也同样不声不响,只留给陈林虎几个印在泥地上的爪印。

      开学当天,陈林虎拉着轻飘飘的行李箱,夹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学送行大部队里,如同马队里唯一一个骑驴的。

      九月已经算是入秋,但热浪依旧澎湃,宝象师范所在的大学路的人行道上挤满了人,一年一度的校外小市场沿着街道摆开,卖的大部分都是生活必需品。

      大部分新生都在亲戚的陪同下前来报道,陈林虎看着大包小包擦着他走过的家长,不少还扛着从家里带来的被褥,一个男生头顶着俩塑料盆呼啸着从他身边跑过。

      陈林虎终于明白张训为什么会在半道停下来买晾衣撑了。

      因为别人好像扛了半个家过来,而他像是来出公差住旅馆。

      从众心理搞的他都想跟着买个盆或者带个什么再进学校。

      陈林虎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挤在人行道里侧前进,大学周围的店铺花样繁多,奶茶店和麻辣烫店挨在一起,炸鸡店的油味儿黏在九月的空气里。

      如果说家属院里还有老陈头和小时候的记忆,那此时此地对陈林虎来说才是真正开发的新地图。他闻着空气里杂乱的气味,耳边是闹哄哄的叫嚷,心烦意乱地用一根手指敲着行李箱拉杆扶手。

      想到自己要从这种人海中找到报名处,陈林虎的表情绷得更紧。

      走在他前边儿头上顶个盆的男生跟身边的男人道:“爸,我渴了,我想喝咖啡。”

      “你还想上天呢,”他爸一手夹着自己家带的褥子,一边儿冷笑,“也没见你长俩翅膀出来。洋蛋得很啊,喝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你就尿不出来了咋的?”

      “你买了一兜矿泉水,我尿一路了都,”男生不乐意,“喝点提神的,一会儿见学长学姐老师什么的我精精神神儿的,给你长脸。”

      他爸被后半截话说服,大手一抬,从儿子头上把盆卸下来,亲昵地用脚轻轻踢了踢对方的小腿:“去,给我也买点儿带味儿的饮料喝,我嘴里都淡的冒白沫了,你妈也不让买饮料喝。”

      男生放心地把背包行礼却卸给他爸,欢快地窜进旁边一家店。

      陈林虎被挤在父子俩身后,听了满满一耳朵父慈子孝的对话,目光顺着男生跑过去的方向看,是个装修还挺精致的书吧。

      门上非常鸡肋地挂了个铃铛,发出的声音还没路边吆喝卖盆的小贩声音大。

      男生进门后,他爸扛着大包小包站在路边等自己儿子,目光一直追着儿子走进书吧的门,才放下褥子喘口气,擦着汗给陈林虎让道。

      “你过你过,”男人侧着身,看了眼陈林虎的行李箱,“就这么点儿东西啊?别的你爸妈替你抬宿舍去了?”

      陈林虎被自来熟地搭了个讪,紧绷的脸做不出过多的表情,正含糊地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就见书咖门口的铃铛又晃了晃,有人从里推门出来。

      “哎哎,”里面出来的人喊道,“陈林虎!”

      在下饺子一样的热锅环境里听到有人喊自己,就好像忽然找到了逃生的路线,陈林虎顺着声音看过去,张训站在书咖门口,双眼眯起,不急不慢地笑着又喊了一声:“你要戴个墨镜,我勉强承认你比我那会儿拉风。”

      陈林虎对在陌生环境遇到张训而刚产生的一点儿邻里之情迅速蒸发,挑眉道:“不需要墨镜。”

      这意思是即使没有墨镜,他也非常拉风。

      张训被他的抓重点的能力逗乐。

      这段时间张训也算是看明白了,陈林虎的挑眉尽管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思,就是单纯的情绪外漏,因为可指向的含义过多,张训已经把这个表情看做是习惯动作。

      街上人来人往,陈林虎像是个道标一样钉在道上,张训在书吧里隔着玻璃一眼就认出他。

      陈林虎浓黑的头发因为出汗而撩起刘海儿,露出招眼的一张脸,因为长得有点儿凶而自带跟谁都处不好的气质,但刚才的一挑眉,紧绷的表情立马生动起来,泄露出一丝小年轻的痞气。

      路过的小姑娘们的目光来回扫过他,但陈林虎丝毫未觉,很有些榆木脑袋的潜质,还跟张训说话:“你在这儿干嘛?”

      张训扯扯身上的制服,又指了指头顶的招牌:“打工。”

      他穿着件衬衣,身上还围着条咖啡店员工穿的那类围裙,胸口印着个小小的标志,和招牌上的一模一样。

      “张训,你怎么跑外边儿来了,我话才说一半,”穿着同样围裙的女生也推门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真的,人家妹子就想加你微信聊聊,你就试试嘛。”

      陈林虎见张训连连后退,边退边说:“别,算了吧,我没谈恋爱的打算。”

      “为什么算了啊,上回体院那个女老师你也算了算了,这回还算了算了,”女生叹气,“我都答应人家牵线了,你看着也不像七情六欲都死光了的那类人啊。”

      陈林虎从张训的表情里看到点儿窘迫,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微微翘起嘴角,跟张训的目光对个正着。

      “回头再说吧,”张训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陈林虎一使眼色,紧接着扯掉身上的围裙往女生手里一塞,“我送个人去报道,你先在这儿撑着,晚班我替你行吧?”

      女生一愣:“你?你送谁啊?”

      没等陈林虎反应过来,张训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

      陈林虎第二次成为张训的挡箭牌,幸灾乐祸变成殃及池鱼,翘起的嘴角“嗖”的压了下去。

      “哟,新生啊?”女生的目光在陈林虎的脸上停了一会儿,友善地点头打了个招呼,又问,“这是你……亲戚朋友?”

      陈林虎开口:“邻——”

      “我弟!”张训抢答,“情同手足,情比金坚的那种。不送他实在过意不去,真的。”

      女生表示理解,又对陈林虎笑了笑,让他没事儿来书吧坐坐。

      陈林虎没来得及回答,张训就扯着他的行李箱走出去两米远。

      一贯不疾不徐的步伐现在如同落荒而逃。

      陈林虎迈着长腿两三步追上,跟张训并排朝前走,低声道:“你弟?”

      “别客气,”张训说,“在陈大爷面前咱们都是孙子,计较这个没意思。”

      陈林虎深思熟虑,竟然感觉张训说的话有那么一点道理。

      “走吧,”张训拍了他后背一把,“事儿还多着呢,我陪你去报道。”

      陈林虎没再吭声,跟着张训往前走,宝象师范拉着横幅的大门逐渐出现在眼前。

      那份儿即将落进沸水锅里的饺子的心情这会儿已经给搅和光了,两人一起走进大门,自然地汇进喜悦热闹的人群。

      他突然也拍了拍张训的背。

      “干嘛?”张训被他的铁砂掌拍得找不着北。

      “没事儿,”陈林虎笑了笑,“有机会给你逮蛤(框)蟆。”

      奖励你肯跟我一道下沸水锅。

  • 作者有话要说:  虎子,猫送耗子当谢礼的时候也这么想的。
    感谢在2022-01-17 18:37:14~2022-01-19 18:2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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