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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能 ...

  •   客厅的灯大开,泛白的白炽灯照的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沉的,餐桌被铺展开来,一个一个的菜色被那个叫兰姨的女人端了上来,她是陆久深家里请来的钟点工负责在家打扫卫生和做饭。
      家里坐满了人,舅舅一家回来了,也准备开饭了。
      但是饭桌前却少了一个人。
      姥爷脸色不好,“陆久深,打电话问你妈什么时候回来?”语气带了点生硬。
      陆久深点头,拨通了冯玉的电话。
      没一会儿那就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陆久深一听就知道,他妈妈冯玉又在打麻将。
      “吃饭?你们先吃留给我就好。”冯玉在电话里头大声的说,声音大的全家其实都能听到。
      姥爷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开饭,不要等她了。”姥爷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上了桌。

      “久深吃点儿虾仁。”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此时陆久深正在低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他抬头看见舅舅冯显夹了一块虾仁递了过来连忙拿碗过去接,“谢谢舅舅。”
      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了安静和沉寂,大家都在吃着饭,好像这里就只是一个吃饭的地方而已。
      陆久深低着头,象征性的夹了几样菜。
      那些菜全都用蒜葱姜来大火爆炒,陆久深并不喜欢这种味道,相反的这些下的太多只会适得其反把原本菜的味道都遮掩住了。
      关键是,油放的实在是太多了。
      陆久深从小胃就不太好,不能吃过于油腻的事物,可是这饭菜毕竟不是出自他的手,他无法说些什么。
      菜不是他买的,饭不是他煮的,就连钟点工都不是他雇来的,他在家里从来都没有话语权。

      一顿饭下来,陆久深才觉得好像松了口气。
      他跟舅舅家的关系都不太好,只是舅舅可能比较孝顺天天回家里看姥爷跟他一起吃饭,而冯显的妻子方霞青和儿子自然也是跟着一起的。
      只是陆久深一直都知道方霞青看不上他和他的家连带上他的表哥也就是冯霖也一样看不上。
      所以陆久深在家里一直都静默不语,企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一些,再降低一些。
      一家子人,好像除了姥姥以外,舅舅就是第二疼他的了,会经常给他带些水果什么的,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饭后,姥爷要给姥姥单独喂食了。
      姥姥在两年前因为在浴室摔了一跤以后中了风,生活变得完全不能自理,每天都要有人照顾她,这个任务也就落在了姥爷的肩膀了。
      日子过去,姥爷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
      陆久深不止见过一次姥爷在发脾气的时候打了姥姥,可是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能做。

      “我叫你吃啊!”姥爷略微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铁勺子敲在牙齿上的脆声。
      陆久深在房间里隐约听见了姥姥嘴里发出的呜咽。
      这就是他现在这个家的常态。

      他在黑暗里红了眼眶,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陆久深咬着牙关不让他自己在黑暗中发出任何一点儿的声音,他死死的盯着外面,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没人能够看见他在黑夜中露出的可怖的青筋都在宣示着他的痛苦无助。
      终于有泪水淌过陆久深的脸颊,这是没人见过他的这一面,只是这只是开始。
      当承受不住痛苦的时候陆久深往往选择的是伤害自己,黑夜中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的一把剪刀。
      一刀,两刀。
      陆久深也是在情绪无法发泄的时候选择了这么做,明明平时打一针都会觉得疼的人,此刻却仿佛没了痛觉,任由那尖刀刺破皮肤也无动于衷。
      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在他的手臂内侧无一不宣告着他的心有多么的疼多么的伤痕累累。
      他痛恨这一切却无法逃离。

      深夜中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此时还有蝉鸣划破安静的黑夜叫嚣着。
      陆久深察觉到有人进门,此刻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好似刚刚在撕裂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
      他回头看见许久没出现的母亲冯玉出现在了他这一侧。

      “小九。”冯玉喊了陆久深一声,陆久深从她开口的气息中察觉了她喝了不少酒,空气中都是粘腻的酒气。
      “嗯。”陆久深低低的应了一声,把刚刚划开口的手臂往身后黑暗处藏了藏。
      冯玉似乎没发现,只是从兜里掏出了一些钱拉着陆久深的手臂,把那些皱巴巴的零钱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些钱,明天开学拿着去花吧,”说着又握了一下陆久深的手,“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
      冯玉把钱给了陆久深以后就回了自己的地方,陆久深就跟她隔了一个屏风自然知晓她坐在床边传来的一阵阵哽咽的声音。

      陆久深看着手心的钱。
      连红色都有,看来冯玉这一天赢了不少。
      他不知道以何种心情面对,明明刚刚吃饭的时候还恨冯玉让他得到了姥爷的不屑,但是如今又有一股酸涩的情感从心中蔓延出来。
      可能有时候恨和爱并不冲突,只是搅浑了许久连陆久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感情了,明明就很讨厌,可是为什么又难过的想哭。
      陆久深攥着手里的钱,另一只手的指甲却早已深入掌心。

      第二天开学和军训两不耽误,高一新生终于在一中打开了帷幕。
      陆久深站在最后一排,额头渐渐布满了汗水。
      但其实他已经算是比较好了,在炎热的太阳下烘烤,没一会儿大家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全一色的校服之中,陆久深那一件尤为突出,因为他身上那一件洗的已经开始发白,没有身边的人校服的靓丽崭新。

      一早上都站了军姿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如此炎热的天气,而他的同桌李遇泽还站在他的前面。
      由于他们两个是班里最高的,所以自然就站了班级里最头。
      排队的时候教官还盯着陆久深看,笑着夸他,小伙子挺好看就应该站在头头。
      陆久深浅浅的笑了一下表示回应。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皮肤白是关键,一双杏眼生的十分灵动,配上眼角处的一颗泪痣简直就是绝配。
      特别是陆久深抬眼望人的时候最明显。
      但是明明是很灵动水润的黑色眸子在别人望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在里面找到一些暖意,反而有一种让人觉得不太好靠近的东西在里面。

      陆久深觉得站了一早上,他要把他同桌的后脑勺看穿了,看了几个小时都能快用目光把李遇泽的后脑勺看出个洞来,幸亏李遇泽没看见。

      可能开学的新鲜感让陆久深这个轻微社恐的人有些放松了警惕。陆久深居然会有了一种可以找一个顺眼的人尝试着跟他交好友的冲动。

      军训期间有规定所有同学不能在中午回家,必须留校进行午休,晚上就无所谓了,除了住宿的要留下以外。
      陆久深在一中那么些年以来都没有在学校午休。

      不得不说其实少年们的一起玩确实很简单,聊上了一拍即合就已经开始拉成了自己的小团队,这一方面陆久深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感受尤为深刻。
      吃饭只是规定了场所但是没有规定怎么坐,陆久深领着饭盆到的时候桌上已经三三两两的结好了队。
      他捧着饭走到了一个角落。

      就在吃饭的时候陆久深就留意到了之前坐在他前面的那个拿着指甲钳的女孩子现在正在和那个之前她隔壁的女孩子和那个扎着马尾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堆在了一起。
      他的同桌身边也有一个应该是个女孩子,但是头发理的很短看起来很男孩子。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中间坐着的那一桌。
      那里坐了好大一群人,陆久深有好多个都不认识也好像没见过,只认出了那个皮肤有些黑的男生。
      那是报道的时候跟他隔了一条走廊坐在他左边的那个男生。
      而有个男生坐在中间特别的显眼。

      他是今天站在李遇泽左边的那个男生,大概跟陆久深差不多高。
      此时他就坐在人群的正中间吃着和别人格格不入的东西,其他人都在安分的吃着饭堂的饭,而只有他面前放着一桶泡好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旁边的人还在笑他。
      “陈科,你这不够吃吗?”
      那个人嗦了一大口,含糊的说,“饭堂的饭难吃。”
      旁边的人继续笑着说着。

      陆久深之所以会留意到这个男生是因为他长得算是比较的好看。
      那个叫陈科的男生戴着一个很大的黑框近视眼镜,衬托着他圆滑的脸型线条,脸颊上有一颗痣,看起来长得张扬又有些嚣张。
      他一边笑着一边和四周的人聊天,很快一个午饭的时候就和身边的人打成了一片。
      这就是社交能力强的人,很多人都没有这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而在陆久深身上可能尤为明显吧。
      整个楼层的饭堂此刻都闹哄哄的,跟陆久深这个角落格格不入。很多人可能喜欢他,可能觉得他好看,却没有人敢靠近他,而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进去。

      陆久深看了一会儿把眼神收了回来。
      放他的狗屁吧。
      有个什么狗屁的新鲜感,有什么可以尝试着交的朋友。
      通通不可能!
      他是坚决不会的!

      于是仅仅是一顿午饭,陆久深就再次把自己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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