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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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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真正意味上来说,狼厉并不算一个合格的信徒。
他除了信仰之外,有太多其他无用的思考和想法。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也并没有认为自己绝望的呼唤能撼动高高在上的神明。
就如同一直以来一样——他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神明回应的信徒。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在勉强地带领兽人族参与了和海族的战斗后,兽皇亲口给出了评价,于是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他的军队被分割成零碎的队伍,他的职务变成了和曾经的搭档一起管理着城中的护卫军,处理着大大小小的杂事。
所有人都在为他不值,可狼厉却不觉得。
比起打打杀杀,他更喜欢这种细碎又平凡的日子。
比起那些成天梦想着称霸世界的皇族和掌权者,他有太多无用但广阔的爱意。
他爱这片辽阔的草原,爱每个擦肩而过都会吵架喋喋不休的兽人,爱自己身边给与无限支持的同伴,也爱曾经那片辽阔的大海···
这种爱意好像阻挡着过去的他前进的步伐,但此刻,可能也背负着他此生活下去的勇气。
鲜血在自己的面前偶喷射而出,模糊了狼厉的双眼。
那具高大像是一座小山的身躯轰然倒塌。
“你这小身板一碰就碎,有危险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的。”
这是他曾经举着自己结实的手臂坏笑着对自己说的话,如今也真正实现了。
世界像是悄然寂静。
感官上的刺激让他的头脑发热,双眼刺痛。
他惨白的脸上是怔忡的木楞。
“干嘛···这么说话算话。”
他喃喃自语,在纷乱的战斗中好像也无人在意。
为什么会有这场荒谬的战斗呢?
为什么杀死你的会是兽皇呢?
我到底在干什么?
无尽的自责好像让狼厉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他爬不出来了。
神力的束缚还在作用。
他机械地抬起手臂,一招一式缓慢又僵硬。
我连替他收尸都做不到。
熊猛的身体叠在其他死去的士兵身上,茂密的毛发上满是结块的血污。
“你再不停下来,他就真的没命了。”
菲西凉凉的语句刺入了狼厉的脑袋。
“信仰里对你的束缚有那么大吗?哦,可能还是你兄弟的死亡抵不上你热烈的信仰吧。”
菲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狼厉的脑子突然就冒出来这一串话。
庆幸的心绪涌上心头,还好他还活着。
即使是从一直不对付的菲西口中得知了好友并没有离去的消息,狼厉也依然坚信不移,好像是豁然开朗一般,他现在的思绪异常清晰。
我本来就不算信仰坚定的信徒。
工匠之神已经切断了与我的联系。
我为什么不选择切断信仰呢?
深知之前的自己陷入了思维惯性之中,狼厉直接斩断了自己的信仰,没有神明的阻拦,这个过程极为顺利。
“你给他治治。”
菲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随手扯住一个反叛军就发布了命令。
他们能听她的?
曾经的偏见和争执已经消失在狼厉的脑海中,反正他们现在是同一阵营的。
“是!”
被扯住的人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一般激动。
他向自己奔跑而来,并且帮忙一起搬运着熊猛的身体。
“其实···”
看着面前的人一脸天真又灿烂的笑脸,狼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你不搭手我搬得更快些。
······
“治愈术!”
一个水团从面前人的手中生出,温柔地覆盖上熊猛斑驳的伤口处。
水元素元素师?
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自从海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狼厉就再也没有见过捕捉水元素精灵的元素师了。
本身元素师就是一个门槛很高的职业,更何况还是这种现在稀有到几乎绝种的元素精灵呢?
没想到这些反叛军虽然实力不高,但一大部分都是元素师啊!
终于有闲心观察战局的狼厉暗自心惊。
兽人族内拥有元素亲和的人非常少,就连菲西的近卫军中都鲜有存在。
这些人真是英勇,完全不畏惧死亡。
狼厉看见了一个举着自己的武器毫无顾忌向前冲锋却被兽皇一拳打散的人,他们的表情理智又勇敢,这是没有被蛊惑完全听从内心声音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才会有的表情。
倒是有当年的海族的两分风采,狼厉居然还有些羡慕。
思绪有些飘远,狼厉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期。
“嘿哈!海元素攻击!”
“你不行!最厉害的还是蒙美殿下的驭浪术,战斗家就是坠吊的!”
“精神锁链!你们都被我控制了!”
“你们几个!不好好学锻造又在这里开小差!将来工匠之神不要你们看你们怎么办!”
“我才不要信仰工匠之神呢,成天锤锤锤有什么意思!我要信仰海神!”
“小兔崽子眼光倒是高,你连海族的一根小指头都打不过,还信仰海神!”
“我又不靠战斗力!我靠我纯粹的信仰,海神殿下出了名的仁慈和善,他肯定能感受到!”
“行行行,不管你,我去赶工了。”
兽人族不止有他一个人想要信仰海神,但想要成为信徒也没有那么容易。
当时的海神神殿有海族驻守,打败海族才有成为信徒的权利。
或者也可以凭借自己的纯粹的信仰感动海神殿下,引来他的垂青,成为信徒。
但这种信仰十分难得,出一个这种的信徒都能在大范围内引起一阵暴动。
后来···
狼厉的神情有些恍惚,自己的年少时期,实在是离得有些遥远了。
战争开始,他像是被抓壮丁一样被提上了战场,工匠之神降下恩典,还没有信仰的兽人都直接成为了信徒。
信仰之力也为他带来了力量的增幅。
面对着自己曾经的崇拜对象,狼厉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是入侵者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战争呢?
一批又一批的兽人被送上战场,狼厉也彻底和父母亲属断了联系。
兽人之间就是这样,对于血缘亲情并不看重,负担起孩子的成长就已经算是不错的父母了。
也许是幸运,也许是世事弄人。
胆怯的狼厉活了下来,当时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却都已不知所踪。
“封狼厉为队长!”
“······”
“封狼厉为统领!”
“······”
“封狼厉为将军!”
活下来的狼厉对于海族的仇恨眼神已经无动于衷了,他能够熟练地使用着之前从海族那里偷师的招式,应对着来自海族的攻击。可即使再麻木,狼厉还是会对他们英勇又无畏的战斗方式而感到心颤。
“我们就像是反派,他们都是英雄,我们迟早会被他们杀死的,我期待那一天。”
他曾经跟熊猛讨论过这个话题。
“别说傻话。”
熊猛是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他的眼神中是温暖的包容。
“你可是个手上没沾过血的将军。”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狼厉没有杀过人,但每个人都觉得他英勇无敌杀敌无数,是当之无愧的将军。
他在战场上的一招一式都被士兵们所感叹,他的一个表情都被认为是战术的思考。
“我们不应该再有战争了。”
这是战争结束后,兽皇封赏时询问狼厉想要的封赏时他的原话。
他到现在还记得兽皇的表情,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好笑和轻蔑先后表现在他抽搐的嘴角和挑起的眉毛上。
——这居然是一个将军。
他能够读懂兽皇的眼神。
“我还以为我要先你一步了,小狼厉。”
熊猛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轰隆隆的音量却没有减轻。
这个称呼也好久没听过了。
在这样的乱景中,两人竟然是出乎意料地放松。
“我也以为···”
鼻子有些发酸,狼厉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都是大将军了,还哭鼻子。”
面前虚弱笑着的大个子和记忆中那个安慰跪在尸体堆成的山前痛苦流涕的自己的身影重合了。
狼厉的眼眶发酸,却又被自己强行逼了回去。
这些年来,也是得有些成长。
“你说,他们后面真是精灵吗?”
靠着倒塌的墙,狼厉干脆也席地而坐,看着被几个人围住一顿治疗术法洗脸的熊猛。
“精灵哪有这能耐,要说是精灵我更愿意相信···”
熊猛一口回绝,他看着狼厉的眼睛倒是有些笑意。
“是海族卷土重来了。”
两道不同的声线重合在一起,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痛快大笑。
“咕嘟”
才张开嘴大笑的熊猛就被塞了一嘴水包。
“糟了!这npc怎么还能张嘴啊!我把给他麻醉用的水包给扔进去了,嚯,嘴真大!”
“?麻醉啥啊,净添乱!我要不是蓝不够才不叫你们!”
“啊啊啊他抽搐了!都怪你!任务完成度下降了!”
“那咋办,能催吐不!”
“啊啊啊又开始抽了!真是的!”
看着被塞了一嘴水包的熊猛紧接着眼睛一翻开始抽搐,狼厉有些好笑,他能感觉到对方治疗时的善意和熊猛现在蓬勃的生命力。
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冥冥中就这么觉得。
面前的战场还在继续,不怕死的士兵们前仆后继,还有专门的治疗师在队尾施放法术。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死的。”
狼厉轻声对自己说,他看着战场上依旧无穷无尽奔赴着死亡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直面的战场。
“我说的是海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