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心灵魔术师》普东银

2、永生者的终焉（1）

　　盖尔踏入时空之门，眼前是数以万计的星辰和无穷无尽的黑色原野，每一颗星辰定位一个世界的坐标。他的灵魂正身处莫可名状的多维空间，可以轻易在宇宙宏大的坐标轴中自由穿梭。

　　时空分布的无穷奥妙在魔术师眼中化作简单的沙盘游戏，魔术师倨傲地环顾四周，如同在商铺中挑拣商品，在淘汰掉大批令他失望的商品后，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是一颗血红色的星星，如同盛开的卡罗拉玫瑰。

　　盖尔伸出手，在他苍白的指尖触及星辰的那一刻，他的灵体扭曲、变形，如同烟雾般注入血色的星辰。

　　千万光年之外，手持不可反射任何光线的巨镰的神祇，从由万物枯骨堆砌的神座上起，无机质般的眼睛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血色的星辰引领盖尔的灵魂来到一个新的世界。他飘过哥特式的苍白高塔，破碎的彩窗将日光切割成斑斓的色块，穿透他的灵体，带来一丝灼痛；他飘过诡谲幽暗的密林，报死鸟的笑声喑哑疯狂；他飘过人类在这片大陆上最后的遗迹，一片石垒的断壁残垣——

　　魔术师得到了他所想知道的一切知识，然后来到一具尸体前，穿过冰棺，闭目躺下。

　　盖尔再度醒来时，光滑如镜的棺面倒映出这张陌生的面容——金色的卷发如同秋风吻过的麦浪，双眼像毫无杂质的晴空，肌肤宛如奶油堆成。他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多么纯洁无瑕、有如天使一般的孩子，简直令人想要为他高唱赞诗——而现在，他的灵魂是寄居其下的魔鬼和病毒。

　　寒冷正威胁着脆弱人类的生命，但他并不慌张，只是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沉静，注视前方。

　　看守陵墓的血族们透过监控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奇迹般醒来的人类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注视，转过头来看向这边。那双眼睛是这片大陆上消失千年的蓝色，清澈得令他们窒息……

　　“立刻，向元老院通报。”为首的血族最先回过神来，苍白的面容由于激动浮现出两抹潮红，他急切地下达命令:“你们两个，快，打开舱门，把那个人类带出来！”

　　元老院接到消息时，差点把这当作无料守墓人的恶作剧，直到那名人类的影像传来，通讯人员纷纷屏住了呼吸。

　　“是人类，活着的人类！灭绝了四千年的种族！哦——该隐在上，这不会是血魔法的幻境吧……”一位通讯人员捂住双颊，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一个有生命体征的人类，年轻，美丽，如同千年来的传说那样迷人……他们的祖先因贪婪而犯下滔天大罪，他们疯狂地猎杀人类、吸食血液，他们把该隐的花园中最美的花朵摘下，任由它枯萎，留下了四千年的缺口。

　　血族的历史书一致认为:血族和人类，原本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然而最终，血族永远地失去了他们的另一半。

　　“是吾神该隐指引了这一切，”有同僚高声说道，“而我们，是见证神迹的第一批使徒！”

　　为了避免引发骚乱，人类苏醒的消息被封锁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元老们秘密召开会议商谈此事。当务之急，就是为那个人类进行身体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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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族医生们翻阅古籍，寻找有关人类医学的记载，记录下可供参考的标准。体温正常是37摄氏度左右，就如同加温裹尸布一样温暖。心跳每分钟60—100次，正是这个精致强悍的小东西，将温热甜美的血液泵至人类的身体各处。

　　首都人类文化博物馆中至今还存放着以血魔法保存的至今最完整的人心脏标本，据说是先辈将这颗心脏从怀孕的女人的胸膛中挖出，这位先辈的姓名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年纪较小的血族，在听过这个带着警示意味的故事之后，甚至会忍不住落下眼泪。

　　从冰棺中苏醒的人类还未成年，数据显示他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与那段残酷的历史相符。他的体温在38.5℃上下徘徊，属于生病状态，与体表温度相反，表现得相当畏惧寒冷。

　　这名人类自称盖尔，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记不起任何事情，这令熟悉古代史的血族们松了一口气。

　　此外，人类的抽血检查是一个问题。纵然血族们自认与冲动如野兽的先辈不同，近距离接触人类的血液，也令他们感瘦到一种只在书本中看到过的，那种“禁忌的诱惑力”。

　　这个可怜的幸存者、瘦骨伶仃的小东西，蜷缩在柔软的羽毛被里，抱住双膝，警惕地望着那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尽管没有记忆，人类的身体依然保留着生物本能的恐惧。

　　“别怕，盖尔。”手持针筒的血族试图安抚这个人类，“这里没有危险，你可以信任我们。不要害怕，这里既温暖又舒适，还有食物，暖乎乎的白面包？你喜欢吗？你还记得吗，食物……”

　　男孩向后缩了一下，湛蓝的眼睛却露出一丝不确定的希冀，“你们是谁？”

　　拿着针筒的血族与身边的血族交换了一下目光，依照元老院的指示回答道:“我是杰洛特.西塞福斯，一名医疗员，负责为你检查身体。我们都是你的同类，你看——”

　　杰洛特伸出一只手，给男孩看，“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朋友，会保护彼此——而可怜的孩子，你受一些不法之徒的迫害，失去了所有记忆。我们必须严密地保护你，不让外界知晓你的存在。”

　　盖尔半信半疑地问:“那么，尊敬的先生，请问……我的家人在哪里？”

　　杰洛特爱怜地望着他，依照指令告诉他:“亲爱的，我们正在试图寻找他们，但是请不要抱太大希望。”

　　男孩的眼睛里浮现出哀伤。

　　杰洛特立刻感到整个房间里的血族都在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

　　哦，这种事能怪在他头上吗，他全都是照本宣科。元老院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紧张的竞选——关于由哪位大人来担任人类的监护人，他们正为他“寻亲”呢。

　　魔术师藏在面具之下，玩味着血族的拙劣戏码。男孩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被他精密地掌控着，他是绝妙的演员，高明的骗子。恶魔将身形投影在这片大陆上，只为取得一件东西，“近似不可能之事”——永生族类的永死。

　　眼前的血族只不过是该隐的庶子，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些活在传说中的先代。

　　盖尔.加尔文是个敬业的好演员。

　　他像一个真正的失忆症男孩儿一样，用良好的教养，轻轻地说:“谢谢你们，尊敬的先生和女士，我很感激……那么，西塞福斯先生，有劳您为我检查身体，我会配合的。”

　　杰洛特.西塞福斯的面庞上泛起些许潮红，他让大部分同僚离开，留下两名素食主义血族（只食用植物的血液的环保主义者）留下，假如他在取血时表现得像是四千年前的先辈那样糟糕，他们会立刻制服他。

　　不，他不会的。新生贵族中，只有杰洛特由此殊荣，为了纯洁无瑕的目的，给世上的最后一个人类取血。这一切仿佛歌谣里传颂的内容。

　　针尖刺入纤细血管的那一刻，一股致命的、远古的甜美穿过纳米级的创口缝隙在空气中轻柔地爆炸开来。穿透血族的防护面罩，闯入他们的鼻腔，在场的所有该隐子嗣都为之失神。

　　而当杰洛特尽量平稳地抽离针管时，便是那伤口暴露与男孩按照先前的嘱托贴上止血贴的间隔，他立刻感受到浓烈血香一刀一刀温柔的凌迟。身后的两位助手羞耻地发现自己露出了獠牙，他们摁下应急按钮，让电流将自己击昏。

　　男孩惊讶地看着他们，问杰洛特:“他们怎么了？”

　　杰洛特暗自咒骂一声“道貌岸然的废物”，换上蜜糖般的微笑地解释道:“他们只是有些疲惫了。”

　　待血的气息完全消失，杰洛特激活指纹锁走出房门。背靠墙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他知道从此一切动物植物或合成的血都无法令他满足，他真正认识到，为什么有些书中说“人血是异教神为血族量身定制的武器”。

　　血族初次尝到那滋味，微小粒子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体内，当他抵达了天堂之后又下坠，悲哀将会长久伴随他。

　　有族中长辈过来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你做的很好，家族以你为荣。”

　　他只是睁大眼睛，热泪盈眶，某个部位居然同时起了反应。

　　在该隐诸圣的墓窖中，第十三口石棺前的长明灯突然光芒大作，照亮了墓窖壁画上血族先祖们苍白的面孔。

　　第十三人的双眼闪过一丝幽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