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长安桃花源》桃源小久

5、前缘五

　　时隔多年，离久再次来到天宫。

　　路过的一切都未曾发生改变，仍如当年那般华贵；跟着凌风一路回往望月阁，此地也还如当年一样冷清；可离久仍似当年心境，依旧不嫌弃。

　　此处就她和她师兄、还有她未来的嫂子婉月相伴，无需与他们客气，也无需在他们面前恪守规矩，可谓是轻松惬意、毫无束缚，甚好。

　　开心蹦跶到望月阁门口，恰好婉月背对敞开的阁门而坐，手里好似在鼓捣些什么，没有意识到阁外有人；导致离久那调皮的心性吧，自然是会活泛起来的。

　　便见离久立时化作原身，蹬蹬几步跑向婉月，猛一下子跳起，前爪正勾住婉月的肩膀，伏在婉月后背忽然出声。

　　“猜猜我是谁？”

　　婉月稍微一侧头，看到那从背后探出来的萌哒哒的小狗头，顿时惊喜道：

　　“诶，小久，你怎么来了？”

　　没成功吓到婉月，离久有些扫兴。

　　跳下地，化作人身坐下，自行倒了杯茶。

　　“嗨，还以为能诓住你呢，没想到你记性那么好。仅仅见我年幼时显露过一次原身，居然还能记得住。真是机灵啊，我算是败给你了。”

　　婉月笑着抓一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到离久手里。

　　“嘻嘻，不是我记性好，是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天狗，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我自然会过目不忘啊！”

　　离久脸上挂着自恋的笑，往嘴里丢着核桃仁。

　　“嗯，是是是，说得也是。又白又漂亮的，确实难以忘怀。”

　　此间，凌风也走了过来。

　　“剥这么多核桃，是要做核桃酥吗？”

　　婉月闻声起身行礼。

　　“回二殿下，是。昨日二殿下说，奴婢做的核桃酥口感不错，奴婢便想着为您再备上一些。”

　　话是回复凌风的没有错，可也同时飘进了离久的耳中。

　　就见离久续茶的手刹那间僵停在半空，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凌风和婉月，却见凌风若无其事地拿过婉月手里还未剥完的核桃。

　　“是吗，那剩下的我来剥便好。小久要在望月阁住一段时日，你就去帮她整理下偏殿吧。”

　　“是，奴婢这便去。”

　　离久诚然是被他俩这番对话搞得一愣一愣、云里雾里的。

　　她都不晓得，他们之间怎么客气到这种境地了？

　　婉月居然称呼凌风为二殿下，还自称自己是奴婢；而凌风听到这些话的反应居然是波澜不惊、面不改色，仿佛很习惯了一般。

　　实在是摸不清楚状况，不清楚到她盯着已经坐下剥核桃的凌风无言看了良久，才缓过神问道：

　　“师兄，你和婉月怎么了？”

　　凌风抬眼瞧了她一下。

　　“你看出来了？”

　　离久尴尬地笑笑。

　　“这……就算不用看，也能听出来吧，你们到底怎么了？”

　　凌风没打算隐瞒离久，淡声道：

　　“自我回归天宫，月儿便和我疏远了许多。先是不再叫我的名字，之后也不怎么爱理我了。除了叫我用膳会同我说几句话以外，别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躲我躲得越远越好。我若是不刻意找些事情让她帮我，那她宁愿在院子里坐着都不愿意在我身边呆着。我猜，她应该是厌烦我了吧。”

　　离久不敢相信凌风所言，侧头看了看偏殿，又转回来，压低声音。

　　“怎么可能？婉月连自己的真身玉佩都送给你了，还有我们首次同来望月阁探望她，她见到你回来都激动哭了；若不是喜欢你思念你，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她既做出了那样的举动，又怎么可能会是烦你？”

　　凌风默了默，道：

　　“那些，或许都只是儿时的懵懂喜欢，长大了也就不作数了。”

　　要说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终究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会相爱到底。

　　可离久同婉月相识了数百年，她了解婉月的性子，知道婉月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的女子，觉得应该是事出有因，遂马上问向凌风。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而且，师兄你怎么都不问一问婉月还喜不喜欢你呢？没有什么比直接问清楚更好的了。”

　　凌风从刚剥好的核桃里又抓了一把放到离久手里，将剩余的放到盘子里。

　　“其实，我想请你帮忙的就是这事。我自己不敢问月儿，我怕月儿的回答不是我想听到的，所以能不能你去帮我问问啊？”

　　离久往嘴里又放了一个核桃仁嚼着。

　　“帮你问当然是没有问题，可问题是就算我去问，如果婉月的答案还是你最不想听到的那个，你不还是知道了？”

　　凌风剥核桃的手忽然停住了。

　　因婉月是他活这六百年里最喜欢最珍惜的女子，且也一直将婉月视作比他自己生命都重要的女子，所以他异常在乎婉月的想法。在察觉婉月对待他与以往不同后，自然是很迫切地想知晓婉月心里还爱不爱他。

　　从崆峒山回来的日日夜夜里，他其实一直都有机会去问明此事，但却从始至终也没能问明过。

　　并非是他不想将此事给弄个明白，而是他发现，但凡他想要开口询问婉月，他就铁定会开不了口，心底会涌现一种极度恐慌之感。

　　他知道，这种恐慌来源于他在乎婉月；但这样的在乎，俨然也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在乎，他想要知道婉月的回答；可同样也是因为在乎，他不敢亲自去赌婉月的回答。

　　毕竟要是赌输了，他就只能为了成全婉月而放手让婉月离开了。

　　然说到底，谁又会喜欢自己一无所有呢？便令他每次都不敢问，每次在话未出口前就将话给硬咽回去，以至拖到今时，他都没能知晓婉月的答案。

　　可是，他终究还是想要知道的，因此才会请离久代他去问。

　　如此一来，即使婉月的回答多么不尽他意，可只要婉月没当他的面挑明，他便还是可以一直装糊涂下去。

　　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但……但那不是她亲口对我说的，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此，我便依然可装傻充愣地把她留在我身边，不是吗？即便我们日后只能维持像现在这般冷淡的关系，那我也心满意足了。只要她不离开我，她想怎么对我都行。”

　　又自我安慰。

　　“况且，她也不一定会道出我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对不对？也许是我想听的也说不定啊！你就帮我问问吧，好吗？”

　　其实，在离久的想法里，站在婉月的角度，倘若婉月真的不爱凌风了，凌风却还不肯放婉月自由，这样的做法会稍显凌风过于自私。

　　然站在凌风的角度，眼瞧凌风尽力呵护自己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又着实是显得很是用心。

　　加之，在与凌风相识的漫漫岁月里，她受了凌风多少的照顾与疼爱，那知恩图报的性子也是绝不允许她丧良心地不帮凌风这个小忙的。

　　何况，她也不信婉月真的会变心，也不希望凌风和婉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轻易地烟消云散，于是心一横，同意管这桩闲事了。

　　“好吧，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问清楚的。”

　　凌风很是感激，却也赶忙提醒离久。

　　“那你可记得不要告诉月儿是我让你问的。”

　　离久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又往嘴里送了一块核桃，聪明的小脑袋瓜即刻就想出了一妙计。

　　“有办法了。”

　　转头向屋内高声喊道：

　　“婉月，你出来一下。”

　　少顷，婉月走出偏殿。

　　“怎么了小久？”

　　离久起身，亲密地挎住婉月的胳膊。

　　“你不要忙着帮我收拾偏殿了，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我现在嘴馋的瘾又犯了，不如我们先去厨房做些好吃的吧，正好我也可以跟你学一学。你都不知道，我做的东西有多难吃，就连我师兄都很嫌弃，总和离忧一起嘲笑我。所以你呢，就发善心好好教教我，把我教出徒了，让他们俩以后都对我刮目相看。”

　　婉月对此话没有什么别样的反应，可凌风的心却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晓得离久自小就是古灵精一个，鬼点子特别多；在离久应承他又立马说有办法之时，他心里还一阵暗喜。

　　正想着他这师妹真是靠谱极了，他和婉月终于有希望了之际，就听见离久说要和婉月一起去厨房做饭，说得凌风脑中登时便一片空白。

　　都来不及细想，在婉月马上要开口应答瞬间，悄无声息对着离久施了个昏睡术，拦腰抱起瘫倒在他怀里的离久，将离久送进了偏殿的紫檀木床上。

　　一旁的婉月都看懵了，不理解凌风如此做的含义，完全是下意识跟进了偏殿，问道：

　　“二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给小久施昏睡术？”

　　凌风给离久盖好被子，才将婉月带出偏殿，千叮咛万嘱咐。

　　“月儿我跟你说，小久在的这段时日你一定要记牢一件事，便是千万不要让小久下厨！而且无论她如何求你和你撒娇，你都一定不能松口。不然，咱们以后在天宫就没家可住了！”

　　一开始，婉月被凌风突然握住手拉出偏殿，她的心就迟迟不能平静。

　　本想将手抽出来，却又见凌风面色十分紧张，为此感到疑惑不已。

　　因在她记忆深处，凌风除了幼年对凌云会有些害怕外，还真没怕过别的什么。

　　一时被凌风这模样给勾起了好奇心，便将凌风握她手这事给抛之脑后，只顾问。

　　“为什么？”

　　凌风懂得背后说人很不厚道，但他可就只有望月阁这么一个家啊，且这里还有好多他和婉月童年的回忆。他是不大舍得失去它的，只能揭发离久的老底。

　　“因为……因为小久她做的东西不光难以下咽，她记性也不好。有可能锅里正烧着油呢，她跑去洗菜或是怎样，便肯定会把锅里有油的事给忘干净。想当年，她就是这样炸掉崆峒山的厨房的。我对此记忆犹新，那年是我的生辰，也是小久第一次下厨。起初，我也没想过洗手做羹汤对于女子家有什么困难可言，但经历过那事后，我才发现是我狭隘了。世间之大，什么事都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