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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恨意 ...

  •   御使大夫被当场赐死在太极殿,这事对朝野上下的震撼是极大的。再加上后续一系列的抄家流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事都成了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

      不过后来周舒侗从周旺那也了解了下事情经过,这个御史大夫确实不无辜,这十几年来,被他诬陷的忠良不少。只是此案过后,臣子们面对他们这个年轻的皇上,愈发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仔细回想,这一切也不是毫无踪迹可寻。这一年以来,皇上行事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明明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可绷着脸往那一站,空气都变冷了似的。那骇人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以前他们只道天威慑人,如今一想,什么天威,就是暴戾。

      周旺从太极殿出来,一摸额头,竟满头汗。

      今日皇上心情似乎又不好,坐在龙榻上,一言不发,一脸阴霾。

      他话说完许久,仍不见皇上开口,整个大殿,安静得像停滞了一般。

      周旺壮着胆抬起头,想再开口,却看到李内侍对自己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他只得安安静静站在那等。时间变得格外难熬,明明已是冬季,后背的汗却一点点渗透了衣襟。

      许久,久到周旺以为半天已经过去,沈嘉远才抬起头,开口却是:“卿先回吧。”

      周旺哪敢再提方才所说之事,如得了赦令般,倒退着出了大殿。

      殿外,太阳西沉,把西边那一片天染的通红。周旺眺望着远方,摸着还砰砰跳的心脏,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美好。

      疾步走到宫门口,坐上马车后直接回了府,也不想去想那些烦人的公务。此时的他,急需要个没人打扰的地方静静待一会。

      阿翠托人在食铺给周舒侗买了些糕点,去前院拿的时候,恰好看到周旺拧着眉回来。回到寝室便顺口和周舒侗说了这事。

      周舒侗拿糕点的手一顿,美目转啊转,小口咬着刚买回来的糕点,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父亲这些日子,放衙回来似乎心情都不大好,应是公事上被人添堵了。以周家现在这个势头,这时候还敢给他添堵的人不多。

      除非……是皇上?

      如果是皇上,就有得琢磨了。

      吃完手中那块糕点,周舒侗那手帕擦了擦手指,吩咐阿翠:“把余下的糕点装进食盒中,随我去书房找父亲。”

      阿翠以为娘子是看主人心情不好,送糕点去宽慰,自是麻利收拾好。

      周旺回来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内,盘腿胡坐在榻上,回想今日皇上对自己的态度。

      今日确实是他不够谨慎,不该被同僚夸张两句,就跑到皇上跟前劝谏杀言官之事的。

      人已杀,家已抄,亲属也流放了,他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再说,这些本是谏官的事,他一个中书舍人,凑什么热闹。

      想清楚后,周旺后悔的捶胸顿足。

      周舒侗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父亲看着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公务繁忙?”周舒侗跪坐在他对面,边说边把食盒的糕点拿出来:“女儿吃过这家食铺的糕点,觉得不错,今日特意让人去买了些,父亲不妨尝尝。”

      周旺哪里有胃口,方才在这书房内越想越觉得,近来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差了许多,正不解和不安呢。

      为何突然这样?莫不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说自己是非了?可他为官十几载,未曾干过违背良心的事,也没什么可让人说的。

      都说圣心难测,周旺没想到自己位居高位多年,如今才体会到这话的真正含义。

      见他不开口,眉头反而越拧越紧,周舒侗只得直接问:“阿耶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周舒侗话语温柔,连称呼也亲昵了些。

      周旺看着一脸真切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担心,女儿性子这般直,是否应付得来老奸巨猾的臣子都看不透的圣上。

      “阿侗,快要进宫了,可会感到害怕?”

      周舒侗装出一副‘原来父亲是在担心这个’,笑得更加乖巧:“阿耶放心,儿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性不懂事的阿侗。进宫后,一定会谨言慎行,用心伺候好皇上的。”

      “圣心难测,只是用心恐怕不行,你得学者揣摩皇上的心思。”

      周舒侗点点头,道:“明白,儿会努力的。”随后面露担忧,问:“莫怪儿多言,瞧着父亲近来总是一脸愁容,可是受御史大夫一事影响?”

      周旺怔了怔,只道女儿是真的懂事了,也能看出他的忧虑了。

      他的反应已经做出回答,周舒侗脸上的担忧更重了,怯怯问:“皇上……莫不是性子有些暴躁?”

      听到这话,周旺脸色大变,才觉女儿懂事了,她就口出狂言,喝斥道:“放肆,皇上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尽管周旺心里是认同她这说法的,但皇上毕竟是皇上,他不能放任女儿这般口无遮拦。说皇上性格暴躁,不就是说皇上是暴君吗?只是这么想,周旺都头皮发麻,幸好此时屋内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周舒侗低声认错,看出周旺虽然言语严厉,却也不是真生气,便又壮着胆说道:“儿自是不敢议论,只是有些事,父亲不告诉我,儿更加无从得知……”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周旺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女儿半年后就要进宫了,他若不跟她说些皇上的情况,又有谁会和她说。可那是皇上,谁又敢多说。

      周旺缓缓开口,道:“皇上肩负天下苍生,担子不轻,你要多忍让些。”

      这算是间接承认了皇上性子暴躁,周舒侗心沉了沉。

      周旺以为吓到她了,安慰道:“你别想太多,进宫以后用心伺候,能得圣宠,日子不会难过的。”

      毕竟目前后宫中,连一个妃子都没。只要早点怀上龙嗣,把这后位坐稳了,日后就算选秀也没什么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儿不觉得进宫的日子会难过。”周舒侗笑了笑,身体不好的人,暴躁好像更容易加重病情。熬过艰难的日子,她依旧能是太后。有盼头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周舒侗的笑容,淡然且坚定。

      周旺晃了晃神,有那么一瞬间,竟在女儿身上看到了元妻的影子。

      尽管她已离开了好几年,他也甚少会想起。但此刻,看到女儿这笑容,他竟能清晰回想起,元妻那总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有时候他也会被她这样的反应所气,只是不管自己如何气急败坏,她都能淡然冲自己笑。

      这笑容总让周旺觉得,自己好似离她的世界很遥远很遥远……

      ------

      司制房来给周舒侗量身,赶制嫁衣。就这一项,就占用了她半天时间。

      周舒侗不知道帝后的嫁衣有多复杂,需要量这么仔细。整个人站在那被绣娘转来转去,差点晕了。

      等到一切结束,坐在榻上,想到今日还要学礼仪,周舒侗就有点头痛。

      也许老天今日体恤她辛苦,竟让吕幼兰来找她。

      周舒侗可不管来人是谁,突不突然,能让她有个借口不用学礼仪,她就开心。

      吕幼兰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变了许多,并不是容颜上,而是给人的感觉。

      在宁王府见到的吕幼兰是美丽的,也是高傲的。可今日的吕幼兰,虽然依旧美丽,浑身却没有了光芒。就像一颗本来色泽莹润的珍珠,忽然蒙尘黯然了。

      吕幼兰坐下后,客套问候了几句,最后自嘲道:“父亲本不准我过来找你,但下个月我就要嫁人了,想来这应该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周舒侗很是惊讶,距离中秋宴不到两月,她竟然谈婚论嫁了。如此仓促,实在出乎人意料。

      不管怎样,周舒侗还是向她贺喜,客套道:“嫁人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的。”

      吕幼兰苦笑,看着周舒侗,心道她倒是活的越发有光彩。

      “不会再见了,我要嫁去的地方很远。”

      周舒侗没顺着她的话去问她要嫁去哪,只是笑着道:“再远也是在大梁这片土地上。”

      吕幼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这次笑的倒真心了许多,喃喃道:“倒也是,只是幽州真的太远了。”

      在定下这门亲事之前,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嫁离长安的一天。

      想她身份尊贵,从小母亲就告诉她,日后她要嫁的人,纵使不是贵胄,也定是簪缨世家子弟。谁曾想,天意弄人,一场意外,让父亲痛下决心,让她远嫁。

      这一切转折,皆因在宁王府的那次落水。

      她曾问父亲,不过是一场意外,真得非得如此吗?

      父亲说是。

      她不懂,她明明没做错什么,怎么就罪大恶极了般,被家族抛弃,匆匆安排嫁给幽州节度使,

      “幽州?”

      听到这个地方,周舒侗也很意外。

      这确实太远了,边境。

      吕幼兰点点头,苦笑:“没错,幽州。”

      一个她从未去过的苦寒之地。

      “快要走了,有些话我也不妨和你直说。”吕幼兰再抬起头,眼神已和之前不同,多了浓浓的恨意:“周舒侗,我真是没有想到,宁王府竟会为了你不惜做到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侗侗每日醒来估计都自问:皇上今日驾崩了吗?hhhhh
    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哈哈哈哈,我都忍不住期待侗侗看到皇上真面目的那一刻。迎风落泪。这时候的她,猜测小郎君是宁王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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