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却知风

29、九野小试·三（修）

　　楮语唇角一动，牵出抹真正的笑意。
　　附近的尉迟照与孟飞白，也不由齐齐展开笑来。
　　游畏秋顿了顿，立嗤一声，却不自找苦吃同不近舟辩驳，只将椅子往楮语这边挪了挪。

　　天色大亮，约莫三百多名弟子考完后，楮语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宣运凡。
　　他还未从人群中走出，她就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相斥的气息。
　　低头看一眼名册，果然是参宿主星。

　　与先前诸多新弟子相比，宣运凡显得颇为冷静沉着，那日入道课提问时，尚且流露几分紧张，今日却已全然不见。
　　例行施过礼，他的目光不由落到楮语身上，单独看了看她，才比旁边四人慢一步抬手。
　　还未展开星图，那股相斥的气息便突然强烈了许多，直扑楮语满面，她维持住了神色不动，但见宣运凡已忍不住皱起眉，双手一抖，显然受到了影响。

　　可也无法，二人主星相克乃天生之事，以她当下修为，实难改变什么，只心中轻叹一声，暗道抱歉。
　　幸而宣运凡很快调整了过来，迅速恢复状态，顺利展开星图，升起参宿星官。

　　却忽然听得一片惊叹。
　　“他这星图好大！”
　　“诶！那是参宿吧？竟还是参宿弟子！”
　　尉迟照惊讶道：“练气一层，八尺星图！”
　　“哈！”游畏秋笑了声，兴致勃勃。
　　“宣运凡……”孟飞白低声念道。

　　除却不近舟，一时间，楮语竟听得九官亲传尽皆出声，不吝赞叹，方才知觉，宣运凡这八尺星图属于十分优秀的资质。
　　她潜意识以自己为参照，才不觉有异。她入道时，星图似乎就有一丈多宽。

　　宣运凡倒仍冷静，不受众人议论声影响，顾自捻诀作势，认真且熟练地一一施展《句陈篇》中法术，皆顺利完成。而后才顿了顿，终于流露一抹微不可察的紧张之色。
　　但他吟诀声十分平稳，捻诀之势亦轻巧灵活，但见流光转落，便成功结印。
　　一团火焰立时凭空燃起，有近一尺之高，炽灼热烈，迎风不弱！

　　围观的弟子们惊呼连连，九官亲传也再次发出赞叹。
　　楮语的目光亦微微变了变。
　　先才已完成考核的三百余名练气弟子中，鲜少有人将最后一道基础法术施得如宣运凡这般，纵是练气后期的弟子，也与他差不了多少，新弟子们则更不必说，不少人甚至用完一盏茶的限时也未成功施展一次。

　　她提笔低头，在宣运凡名字后方的空当处，端端正正写下一个“甲”字。

　　“竟是参宿弟子。”游畏秋目光雪亮，却轻叹道，“真是可惜。”
　　楮语偏头看去，便见他写的竟不是“乙”，而也落下了一个“甲”字。
　　游畏秋似有所察，转向楮语，果然见她眼底一瞬显露几分微妙，干咳一声，道：“师妹这般看我作甚……虽说这法术评定没什么用处，但……我又不是不会写‘甲’字！”

　　楮语点头，面不改色道：“师兄的‘甲’字，写得很好看。”
　　游畏秋一口气提到一半，又生生咽了下去，故作自然地笑道：“不愧是小师妹，果然有眼光。”

　　“师兄竟给了甲等？”不料旁边尉迟照还是发出了惊讶的声音，自然不可避免地，也收到了游畏秋愤愤的目光。他忙转出个笑来，却是同楮语解释道，“以师妹之资，想必与我们看法不同。师妹有所不知，多数星修入道之时，星图大小皆在六尺之内，一般为三到六尺。”
　　“我入道时星图就只有五尺多宽，大师兄约为六尺七寸，北斗首徒沈惊云约为六尺二寸，如今天下星修中，以师妹的亲传师父毕君月离最佳，据传师叔入道时，星图有八尺多宽，正比眼前这宣运凡大上几寸。”

　　闻言至此，楮语十分清楚了。
　　游畏秋已自顺其气，恢复闲惬之态，悠悠道：“在师妹之前，被奉为不世天才的那北斗小商君，入道时星图大小，也是八尺方圆。”

　　“没错。”尉迟照接道，“宣运凡之资竟与北斗小商君一般，仅比月离师叔小上一点，因而确实可称一句‘惊为天人’。若非有小师妹在先，大家的反应必然比现下还更激烈。”
　　说到这他顿了顿，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游畏秋与楮语更熟些，就没有尉迟照这般考量，凑近她些，直接问道：“小师妹入道时，星图宽几何？”
　　尉迟照闻言，不动声色地亦凑近几分。
　　两人动作一时相似，竟莫名对称。

　　楮语于是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才缓缓道：“我入道时星图大小？”
　　尉迟照点头，游畏秋实在好奇，也便点头。二人一并看着她。
　　却见楮语想了想，竟道：“我忘了……”

　　尉迟照一怔，张了张嘴，倒是笑了，忆起楮语方才对付霍典的模样，若有所悟。
　　游畏秋面无表情地将身子后撤，好似被伤害，做作地叹一口气，恨恨道：“我小师妹怎么可能连这都忘！”
　　楮语道：“那或许师兄另有小师妹？”
　　游畏秋一噎，大力扭过头去。

　　楮语却浅浅一笑。
　　她自己知晓足以，倒真不必将其中几尺几寸之差都告知于人，虽游畏秋与尉迟照不像是没有分寸之人，但此刻众多亲传坐在一处，她一旦开口必不止二人听见，总会惹得比较。而她如今至少有个亲传师父在上，不论旁人作何看法，她自己心中都是尊敬的，不愿毕君师父被拿来同她比较一个什么星图大小，实在无意义。

　　这边，宣运凡五人已考完，陆续退下。
　　但宣运凡转身之前，祝锦忽然出声，冲他笑道：“宣师弟很厉害呀！加油。”
　　宣运凡愣了愣，两颊泛红，立即不好意思起来，慌忙朝她点了点头才退去。

　　祝锦收回目光偏头，含笑接过右侧几位弟子的搭话，暗中则关注楮语那边三人的动静，执笔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如今九官亲传中，惟她与楮语两位女弟子，她本只欲……但楮语所怀功法实在令人难以不动心，且不知除了那道瞬移之术，还有什么更强的法术，她必须为自己争得，只好算计这小师妹了。

　　思及此，她缓缓松了手中力道。
　　再等等，等到问峰斗。一月来她投入了许多，诸般谋划，断不可能失手。

　　宣运凡一出，后面众弟子的表现便都显平凡，练气弟子九百余，五人同考，每人限时一盏茶，从日出东山到明月高悬，七八个时辰才考完。
　　游畏秋颇为无聊地与楮语尉迟照二人，闲聊了七八个时辰。除了宣运凡，他依然保持他的全“乙”评定。
　　楮语给出的评定，则以丙等为最多。

　　练气弟子的名册被收走，交至钧天官执事堂，九官九名总执将连夜整理，综合十六位亲传的评定，排列练气弟子法术考核的名次，并依此安排斗法考核名单。
　　明日，筑基弟子法术考核与练气弟子斗法考核将同时进行。九官亲传仍是负责评定法术考核，练气的斗法考核由九官众掌事监考，记录胜负。

　　回列宿峰后，楮语修炼到子正才睡下。虽已筑基，仍需睡眠补充精力，她观察了一番，确定以她如今修为，睡两个时辰最佳。
　　寅正，她准时醒来，依然是修炼过一刻钟淬室守星术，再动身前往钧天官。
　　她刻意走得慢些，到紫微顶时，寅正三刻过半，离卯时不过一盏茶。九官亲传几乎都到了，只不近舟与游畏秋二人未至。经昨日一番，倒暂无人再招惹她，霍典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管住了嘴，祝锦则毫无芥蒂地依然与她搭了几句闲话，言笑晏晏，好不和谐。

　　卯时钟响，不近舟御剑姗姗来迟，单手提着一人，从剑上扔下。
　　众人定睛一看，原是游畏秋。摔到地上，他才猛地清醒过来。原是昨日误食一味灵草，倒头昏睡到此刻，不近舟收到邀月峰两位随侍传讯，临时折返，赶去将他带来的。
　　“抱歉抱歉！”游畏秋忙与众人告罪，手忙脚乱去解大氅。不近舟直接施术，用宗服大氅把他裹成一团，拎粽子似的拎过来的。

　　众人实在没忍住笑了笑，却倒都不怪。
　　门中灵田药园，由游畏秋总管，研究灵植出了意外，其实也是因他尽职尽责。
　　掌事们忙上前为众亲传呈上名册与笔。

　　“小师妹！”游畏秋唤她，“帮个忙。”
　　他凑近她压低声，咬牙道，“他把法术施在大氅外面了，还隔了层结界，我手在里面……你施个星行术试试。”

　　楮语依言施术，却仍解不开。
　　尉迟照便也凑过来：“要不……”
　　然话还未说完，游畏秋已坚定摇头，叹了声，道：“今日劳烦你们帮我写吧，左右就六百多个‘乙’字。”
　　尉迟照：“……”

　　楮语默了默，定定看游畏秋几息，伸手，一下将大氅拉开。竟毫不费力。
　　游畏秋：“……”
　　尉迟照：“……”
　　不近舟低笑一声，慢慢道：“还不谢过小师妹？”

　　尉迟照摇头道：“师兄，你竟为了偷懒……”
　　游畏秋立即咳了声打断，含泪感激道：“多谢师妹！”
　　楮语莞尔：“举手之劳。”

　　前方掌事报名恰正结束，人群中走出三名筑基弟子，法术考核正式开始。
　　筑基弟子三人同考，限时依然一盏茶。楮语虽不参与评定，但也有名册，可以对照着看。
　　相比练气弟子的考核，今日她看得更为认真。虽然已在《玄元仙鉴》历届九野小试榜上做足了功课，但这等宗门内榜的最近一期却是一年前，一年内变化诸多，因而这六百位筑基弟子，皆有可能成为她的对手。

　　两个时辰后，楮语抬手揉了揉眉。
　　尉迟照正好注意到，斟酌着问：“师妹紧张否？”
　　楮语放下手，将名册往后翻过一页，偏头看他，温和道：“若换做师兄，师兄紧张否？”
　　尉迟照顿了顿，笑道：“是我犯笨了，想来或多或少总归是会紧张的。不过瞧着师妹这般沉静，我确实一时未忍住好奇之心。”

　　游畏秋似乎没睡好，犯懒安静了许久，以手支颌几乎趴在案上，这会听见二人低语，才稍微直了直身，换作右手支颌，竟忽然问了句：“小师妹可后悔入太微？”
　　这问题问得，倒有些莫名，楮语旋即看向他。

　　游畏秋没忍住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而才露出个懒散的笑，悠悠道：“北斗峰极其偏宠小商君，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秘境试炼，所有修炼资源都挑最好的给他，几位长□□同指导，他只需关心自身修炼，其余什么考核争斗皆与他无关。而我们师妹才入门一月，就将应对内门最强的几位筑基弟子的挑战，争保亲传之位。”
　　“与北斗峰竭力培养小商君的态度相比，宗门对师妹，显得实是有些苛刻了。”

　　此话近乎是在非议自己的宗门，甚至是质疑掌门的决策，但游畏秋竟毫不在意，就这么出口了。
　　尉迟照竟也不作提醒，似乎游畏秋说出这等话并无不妥。
　　倒是不近舟，闻言淡淡含笑，看了游畏秋一眼，又看楮语一眼。却亦不言。

　　楮语默了默，思索几息，也扬起抹浅淡的笑，道：“那小商君入北斗，我入太微，皆为修炼而已。一帆风顺是修炼，坎坷波折亦是修炼，万般皆是修炼。无足比较。”
　　似是触及了她之深爱，这一瞬的她，忽然褪去惯常的淡若，容光明媚。晨风温柔拂过，拨动她眼底微芒闪烁。

　　“我心向道，修炼即可。”

　　她向来习惯将真正好奇、在意、喜爱的东西深藏。
　　但除却向道之心。

　　何以入太微、何以入道、入何道……问星垣“三问”，她已知其二，只剩“入何道”。
　　而今筑基，修炼、战斗，都能够帮助她寻找第三问答案，因而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太微，与北斗那小商君相比有何不好。几乎闭门勤修整整一月，日日受淬室守星术之苦，有大半缘由可谓是这即将到来的问峰斗。
　　故此于她是一桩好事——因问峰斗，她更加勤奋地修炼了。受益在她。

　　想到几日后的问峰斗，她自然也会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以及好奇，自己真正与人斗法时能发挥几分实力。
　　当然，她更想赢。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盏茶：文中一盏茶取5分钟。
＊被□□掉的是“几位长□□同指导”。试过好几个符号加在中间，但都屏蔽，所以放弃了qaq
某些配角：我要试探她威吓她我要打败她成为亲传/我要获得所有人的喜爱我要得到所有我想得到的东西/我要拉踩我要暗讽她我要打击她……
女鹅：我心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