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一诺》燕尾剪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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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的鄂城并没有到透心凉的寒冷时候，庭院里的风呼啸的吹着，雷邵卿在院子站着，长发被风吹起，突然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雷邵卿自小同生母生活在别院，知道自己是雷家的骨血却从来都没能上得了正席。当家主母没给过一天的好脸色给他，若是哪件事做错了，或是说了些不得体的话，棍棒就招呼到身上来了。

　　自己那无用的母亲除了在一旁抹泪求情，起不到半点作用。

　　每次挨打的时候，主母的身边总会站着一个同他容貌相似的男孩。

　　那人是他的哥哥。

　　除了低垂着脑袋，什么也不做。

　　少时的雷邵卿十分痛恨这个总是拿头顶对着他的人，恨他软弱无用却能跟随父亲。他曾不止一次想让他那个该死的圆脑袋滚出他的视线。

　　好在他的那位哥哥似乎脑子不太灵光，每次的课业都会挨上父亲的一顿责骂，回到主屋又会少不了他那严苛母亲的毒打。

　　渐渐的，他找到了报复他这个哥哥的方法，只要他比他优秀，那个人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于是他发了狠的学习，摈弃掉自己的喜好，只要是父亲喜欢的，他就去学。

　　他的珠算能比最优秀的账房先生更快，整本的货殖列传他倒背如流。父亲的视线渐渐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偶尔也能得到父亲青睐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在见识了和书本上毫无温度可言的文字不同的实际谈判后，雷邵卿被父亲唇齿之间就摆平一干众人得到不菲利益真实境况后，那些为了不再挨打而发狠读书的劲头就开始转变了。

　　他想做一个商人，不费一兵一卒独自上阵厮杀的商人。

　　那个为了争一口气的初始目标渐渐的就被他遗忘了。

　　从何时开始，他的脸上总是挂着虚假的笑脸，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即便是见到了这个打心底讨厌的人他也能亲昵的叫出哥哥。

　　对于自己的变化雷邵卿的困惑转瞬即逝，这样的自己能带来的利益远比那个不知伪装的蠢笨哥哥要多，他又何必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后来，他嫁了人，明明是被丢弃的棋子，他那久远的羡慕又冒出了头。

　　他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用尽力气才能求得的东西。

　　他和冷慕崖十几年的交情，那人的身边站着的理应是他。

　　他也曾问过父亲，雷家子嗣不少，何必把正室嫡子给送出去。

　　父亲言辞里虽然是瞧不起他，可话里话外也不难听出一个父亲对儿子未来的考量。

　　终究还是在为那个蠢笨之人打算，给他一个安定有保障的将来。

　　那个讨厌的圆脑顶又回来了。

　　＂少爷，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雷邵卿看着回来禀报的仆人脸色苍白，结果已经昭然若揭。

　　冷慕崖突然下大力气去搜集草药，而且全是产后补气血的东西，其用意不用多说也能猜出一二。

　　明明是最无用的人，怎么都是嘴上说着一套，行动做着另一套。

　　若是真厌烦不是让他干脆利落的去死更好，还救什么。

　　雷邵卿望着跪在地上的仆人，＂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两人牵着手有说有笑的在街上逛着，一副温情脉脉的做派。而不久前那个笑的温和的男人才在他面前厌恶的说过雷邵钧是个多余碍事的，后悔结了亲。

　　怎么变得这般的快。

　　哥哥，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想你死啊。

　　经历了并不美好的一夜的雷邵钧此时的感觉的确不太好，肚子很饿，头很痛，身子不断的发抖。

　　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终于有了紧张的情绪，他担心腹中的孩子会受到影响。

　　那帮新手绑匪将他关在破旧漏风的屋子里，水都没一口喝的。饥寒交迫的滋味不太好过。

　　雷邵钧从门缝往外瞧，见有人在外面，＂大哥，能不能给一口吃的啊？＂

　　守在屋外的人被吓得一愣，回头看到一掌宽的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再次心跳加速。很是不爽的吼道，＂要死的人吃个屁！＂

　　＂都要死了，不能做个饱腹鬼吗？＂

　　大约是没想到第一次干这种营生还会遇到难伺候的主，门外的人干脆转身不理会。

　　雷邵钧要不来吃的，在屋子里发着呆。想了一会又蹭到门边，＂大哥，给口水喝也行啊。＂

　　屋外正好走进来一个人，听到咋呼的声音就问发生什么了。

　　＂这人贼烦人，要吃的，吵个没完。＂

　　＂人家一个孕夫饿不得，去拿点来。＂

　　守门的兄弟骂骂咧咧的不情不愿的去了。

　　＂多谢了。＂

　　＂不必，我可得指着你换银子呢。＂男人说这话的神情好似这钱已经落在他口袋里了样。＂今日去给冷家钉了飞镖，三日后这白花花的银子还得靠你去提呢。＂

　　守门的兄弟端着碗回来，正好听到他说的话，＂乖乖，兄弟们可要发财了。＂

　　那人将门打开，把碗递给雷邵钧，雷邵钧接了碗，＂你们是哪里的灾民吗？＂

　　昨日夜里昏暗没能看清，这门一开雷邵钧就注意到两人身上穿的衣服破败，拿着的兵器也不过是缺了口的镰刀。

　　不像是专业的流寇。

　　守门的男人把门狠狠的甩上，＂这人话太多，你守一会，烦的很，我去放放水。＂

　　雷邵钧捧着碗慢慢的吃着，不时的和外面的人说几句话。＂

　　＂如今这世道，不是种田才能活，何必这么冒险做些危险行当。＂

　　门外的人全当没听见，雷邵钧也不在乎自说自话。

　　＂我这人啊，从小脑子就笨，总想着幸亏是生在了富裕人家，不然怕是要饿死了。可后来发现也不一定，我啊，会做东西，小玩意也能换钱的。＂

　　雷邵钧吸溜一口面，慢悠悠的嚼着。

　　＂你知道那种文人写字用的笔筒子吧，那个可以卖好多的钱，我就赚了几千两的银票呢。＂

　　门外的人不禁咋舌，那么个破玩意能跟这巨大数字联系到一起？

　　雷邵钧专心吃着面，门外的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文，从门缝里瞟了眼。

　　＂你少说瞎话，那东西能卖什么钱？＂

　　＂当然能，这有人用的东西哪里会换不到钱。冷家的少爷你知道的吧，没有什么东西他卖不掉的。他很厉害的。＂

　　＂切，还不是受人荫惠。那是你男人哄你开心的吧。＂

　　＂你们没去过西市吗？那里的商品成千上万，都是人的一双手做出来的。你们要有手艺随便找个营生干着，不比这些亡命钱挣得心安吗？＂

　　西市他们怎么没逛过，他们一行人逃难到鄂城，天大地大的却找不到个容身之处，那西市里人来人往哪个不是衣着光鲜，出手阔绰。

　　若不是看到那些花钱如流水的场面，他们又怎么会心生歹念做起掳人劫财的勾当。

　　都是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若不是穷途末路怎么会想刀尖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