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蓝桥年

7、有惊无险

　　牢头手里拿着一根长鞭，对着空气甩了两下，在看清钟景年眼中的恐惧之后，坏笑道：“我看大人应是个识时务的人，还是早些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钟景年面色发白，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在下，真的一无所知…”
　　牢头嗤笑：“真没想到，大人看着弱不禁风，嘴倒是硬的很。只是不知道等这鞭子落在身上，您还能不能守口如瓶。”
　　说罢，“咻” 的一声，一鞭落了下来。
　　“啊！” 钟景年痛呼出声，心道下手真重。这一鞭便抽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直冒，嘴比脑子快，她下意识喊了一声：“慢！”
　　牢头眉头一挑：“大人可是愿意说了？也好，再有几鞭下来，怕是您半条命得交代在这。”
　　钟景年双拳紧握，使劲做了几个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痛感，才开口：“在下…为救治十二皇子进宫…与七公主素不相识，是…断无可能，对殿下有半分歹意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 牢头手一扬，鞭子眼见又要落下来。
　　“住手！”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苏叶并着几个小太监匆匆闯入，止住了这既然落下的一鞭。
　　钟景年长舒一口气，看来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苏叶向牢头说道：“咱家是芷华宫舒嫔娘娘手下的，娘娘有令，速召钟太医去芷华宫。”
　　牢头有些迟疑，人是七公主手下的人送进来的，可舒嫔刚刚诞下皇子，皇帝十分高兴，眼下正得宠。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何是好？
　　他推辞道：“舒嫔娘娘有令，奴才不敢阻拦，可毕竟是七公主将人送进来的，公公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七公主那边奴才实在不好交代。”
　　苏叶知道牢头也难做，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牢头不必担忧，七公主那边，我家娘娘自会去说。”
　　牢头听苏叶这般说，才放下心来，让他把人带走了。

　　养心殿。

　　皇帝正与几位大臣商量入秋之后秋猎的相关事宜，福祥进来禀报，说舒嫔娘娘求见。
　　皇帝摆摆手，几位大臣便告了退。
　　待大臣退下之后，舒嫔进殿来，皇帝还未开口问爱妃何事匆匆前来，便见舒嫔下跪行了个大礼。
　　皇帝疑惑：“爱妃何故行此大礼？快快起身。”
　　舒嫔仍跪在殿下，道：“臣妾前来，是向陛下请罪。”
　　皇帝不知她这是来的哪一出，追问：“爱妃何罪之有？”
　　“臣妾刚才得了消息，钟太医不知何故开罪了七公主，竟被七公主送去了刑牢。陛下，” 舒嫔又磕了一个头，道：“钟太医对臣妾母子有救命之恩，刑牢是何地，一旦进去就等于去了半条命，臣妾实在不能让钟太医受那等皮肉之苦，便擅自做主，将人带了出来。”
　　皇帝一听事关楚知意，略一思索，说：“知意向来懂事，绝不会无缘无故肆意行事。”
　　舒嫔又道：“是臣妾心急，七公主此举缘何臣妾尚未知晓。可是陛下，天下皆知钟太医揭了皇榜入宫救治十二皇子，不过区区数日，便被下了狱，传出去恐要被百姓诟病啊，臣妾也是，为陛下声誉着想。”
　　皇帝沉默，半晌才说：“爱妃请起吧，朕知晓你心意。天色不早，且回去吧。”
　　舒嫔起身谢过皇帝，退出了养心殿。
　　出了殿门，舒嫔才呼出一口气。心道陛下这关算是过了，皇帝不计较此事，七公主那边就好办多了。
　　她右手一抬，玉竹立刻有眼力见的上来扶住，舒嫔脸上带着一丝胜利的笑容：“走了，回芷华宫。”
　　等舒嫔回来的时候，苏叶已经将钟景年带回来了。
　　只是刚才挨那一鞭还疼的厉害，出了一道血痕，钟景年呆的不安分，不时动来动去呲牙咧嘴。
　　呲牙咧嘴的原因嘛，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钟景年被带到芷华宫的时候，良妃娘娘已经舒舒服服的瘫在椅子上等着了。她一进来看见如此毫无形象可言的良妃娘娘，嘴角抽了一下，拼命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忍住，忍住，除了你没人能看见她。

　　别人看不见良妃娘娘，钟景年看得见。
　　别人听不见良妃娘娘，钟景年听得见。

　　现在钟景年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偏殿，身边有宫女时不时的端茶倒水，立在一边。良妃娘娘在她耳边无情的嘲笑，她半句嘴都不能还。

　　这脸色能好才怪了。

　　舒嫔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发丝稍显凌乱，衣衫也带些褶皱，有些狼狈的小钟大人。
　　“本宫来迟了，钟太医可有受委屈？”舒嫔上前亲切问候。
　　“不妨事不妨事，多亏娘娘来的及时！”钟景年看舒嫔娘娘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自己一瞌睡舒嫔就给送枕头呢。
　　舒嫔在进偏殿之前，苏叶就已经向她禀报了刑牢中的种种情况，舒嫔将钟景年动作时脸上忍痛的表情尽收眼底，道：“钟太医有伤在身，就不要行此虚礼了。苏叶！”
　　苏叶闻声进殿，道：“奴才在。”
　　舒嫔吩咐：“请太医来。”
　　钟景年连忙出声阻止：“不必了，不必了娘娘，臣自己就是大夫，自己清楚的很，一点小伤，回去上些药就好了。”
　　良妃娘娘：“谁给的你自信说自己是大夫？”
　　钟景年表情一僵，心道可不就是您么。
　　舒嫔闻言，一笑：“是本宫糊涂了。”
　　钟景年站起身，对舒嫔真诚的笑了一下，说：“娘娘如此抬爱，小臣铭记在心，他日娘娘有任何用得到小臣的地方，臣必倾尽全力。”

　　她这番话说的真情实感，没有发现良妃娘娘在她身后，微微蹙起了眉。

　　告退了舒嫔，钟景年回到太医院，进屋关好了门，才解开自己的衣衫，看到了身前一道淤痕。
　　良妃娘娘见了，一边指导她涂上药，一边说：“以后说话过过脑子，本宫这幅样子可救不了你。”
　　她和楚知意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良妃娘娘并不清楚，只是在宫里四处寻她时听到宫女太监之间的讨论，又在路上看见了急匆匆往刑牢赶的苏叶，才放下心来踏实的在芷华宫等着。
　　左右舒嫔肯定是不会让钟景年出事的。
　　钟景年有些委屈：“您刚刚到底去哪儿了啊？我一回头您就不见了。”

　　说起这事，良妃娘娘才严肃起来：“你且跟我说说具体都遇到了什么，那条宫道有蹊跷，本宫进不去。”
　　于是钟景年就把进了宫道发现是死胡同，出来在紫华宫遇到鬼打墙等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隐去了关于见到白衣小姐姐的事。
　　谁料良妃娘娘听到紫华宫三个字就变了脸色：“你说你去了紫华宫？！”
　　钟景年点点头。“是啊，可后来在露华宫被抓，桐棉姑娘却说紫华宫在一年前被一场大火给烧了。但我见到的是完好无损的宫殿，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了。”
　　良妃娘娘神色有些紧张，来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钟景年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问：“娘娘？您干嘛这么看着我。”
　　良妃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问：“你在紫华宫，可看到了什么人？”
　　钟景年心里一紧，心道难道良妃娘娘知道那白衣小姐姐在那里？
　　可那白衣小姐姐说过不许对良妃娘娘提起看到过她，那娘娘应该也不确定吧…
　　心里思绪万千，钟景年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说：“不过是一处荒废的宫殿，半个人影都没有。”
　　良妃娘娘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相信，又好像是不甘愿，继续道：“你这双眼睛……”突然收住了口，偏过头低低的呢喃：“连你也看不见么…真的消失了吗……”

　　她这双眼睛？
　　钟景年想起在紫华宫时，那白衣小姐姐也是看着她的眼睛，说什么通冥之眼。
　　自己能看见鬼，不就是阴阳眼吗？
　　还是说古代对阴阳眼还有个这么文艺的名字…

　　她直觉良妃娘娘肯定知道什么，白衣小姐姐也知道什么，可唯独她自己不知道。
　　啊，不禁有些烦躁。
　　但看良妃娘娘情绪有些失落，钟景年关切的问：“娘娘？您怎么了？不开心吗？”
　　良妃娘娘抬头，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无事的。”

　　……您的演技可以得金酸莓奖了。

　　钟景年还想继续问，良妃娘娘却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行了，你说的那处约莫是个幻境，你能进去也定然是幻境主人放进去的，遇上这种情况本宫也没有办法，以后多加小心吧。”
　　钟景年点点头，想起楚知意，有些埋怨的说：“还有那个七公主！您上次还说，我救了她的大宫女，她算是欠了我的人情，我捡大便宜了！结果呢！！根本就是铁石心肠！二话不说就把我扔进大牢了！”

　　良妃娘娘顿时又想笑了，打趣道：“谁叫你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往人家寝宫里跑，被抓个正着不说，还编出一套漏洞百出的谎话。”

　　钟景年扁扁嘴：“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从那幻境出来，就落在了她宫里啊。我不说是慌不择路进了她这里，难道告诉她我大白天见鬼了是被鬼扔进来的吗？”

　　虽然这里没有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那一套，但皇室应该蛮忌讳这种鬼神论的吧。
　　反正她没穿越前跟别人说哪哪有鬼，他们都是一脸不在意的说她封建迷信。

　　天地良心，这和封建迷信有关系吗？

　　良妃娘娘笑个不停，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还是不痛不痒的安慰她：“没关系的，大不了咱们以后躲着她走就是了。”
　　钟景年一想也是，反正她也是专职芷华宫的，若不是今天见了鬼了，和七公主是妥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人家是万千宠爱的皇室公主，她是个……
　　她是个啥呢。
　　太医？假的。杂役？也不是。但凭着她这双眼，姑且能算个大仙儿？

　　是了，大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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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算命的、神婆、跳大神儿的
好像都不如大仙儿好听。
楚知意：统称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