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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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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夏日炎
炎,整个禁宫在烈日下泛着彩光,一半深藏园林,流水潺潺,一半曝晒于阳光。
三年前东宫大火,太子搬至明裕园,东宫的修葺工作却在国库缺钱的情况下一拖再拖。在大火半月后,山东府上报折子,言泰山地震。皇后震怒,明白此举是有人蓄谋已久,却无奈于户部尚书是太后外家一脉,不敢轻举妄动。最终太子被收回监国之权,禁足于明裕园思过。
微风几缕,又带着夏日特有的微热,倒有几分惬意。
莲叶中藏着一叶小舟,微风轻拂,将船上人脸上的书翻过几页,隐约露出“横揣天涯夫婿,永巷度日年”的字句。
“嘭!”
巨大水花在船旁溅起,将舟中人薄薄的衣衫湿了个彻底,吓得他猛地坐起来。
六皇子这几日都心气不顺,这才到明裕园来躲个清净。又正巧赶上皇后来明裕园看太子,他才难得能偷个懒,这会子被人惊醒,只觉得怒火已经要烧到头顶上了。
他脾气虽好,却也不是谁都能惹的,今天倒要看看又是谁在触他的霉头。
凶狠的眼神才扫到岸边,满腔的怒火就被当头一盆冷水灭了个干净。
“皇……皇兄。”
岸边人搬了个凳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琉璃镜,正规矩地坐在一侧看手里的书,煞是认真。而另一只手上则盘着两个核桃,很显然,方才把他惊醒的水花就来自眼前这人。
太子听见他的声音,合上书。抬头时却不像对待别人那样冷漠,无甚波动的眸子里竟也是带上了几分温柔。太子微笑,将手中把玩的核桃放下,朝六皇子招手。“过来。”
六皇子有些泄气地将湿了半边的书扔在一旁,慢悠悠地向岸边划去。
小船靠岸,太子亲自伸手将他拉了上来,无比自然地解开自己的衣服给六皇子披上,然后从奴才手上拿过毛巾给他擦干头发上的水。
“待会儿去我那儿换了衣服再走,回去让人给你熬上热汤,喝了才准休息,记住了吗?”
六皇子兴致不高地点点头。“知道了。”
太子瞥到船上的书,轻轻勾了嘴角,“又看闲书?课业做完了?”
正在神游的人突然浑身一僵,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眼神不停讨饶,“皇兄……”
明明早就知道他撒娇耍赖的本领一流,却怎么也不忍心苛责他,只能在他求饶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太子擦干他的头发也不算完,指尖缠着他的发丝一缕缕打转,状似不经意,“怎么,我见你这几日似乎都兴致不高?”
六皇子偏偏头,想躲开自家皇兄探究的目光,“没怎么。”
太子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实在是这目光太过炽热,让他根本难以忽视。
“我,我没事……”
“是吴家人招惹你的事。”
肯定句。
六皇子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
太子将小六圈在怀里,又缓缓伸手扶了扶琉璃镜,凑在他耳边,气息浅浅拂过小六的耳朵,“不找皇兄替你出气,反而躲在这里生闷气,嗯,这么不信任皇兄。”
“没有。”
小六丝毫未觉现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只是有些自责自己瞒不住事,还劳累皇兄担忧。“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这次没沉住气上门去找吴家的人讨说法……是我错了。”
太子挑眉,心底好笑他这奇特的想法。“错哪儿了?”
小六认真检讨自己,闷闷不乐。“我不该沉不住气让吴家人拿到把柄,还让皇兄担忧……”
太子险些给他气笑了。
小六是皇后嫡子,而他自幼养于皇后膝下,兄弟感情颇深。小六幼年得过大病,从那后便被皇后和他保护得滴水不漏,这才让他养成了这般软弱忍让的性子,凡事能忍则忍,是出了名的好性子。
可想而知,这么让人心疼的孩子给人欺负了会让他有多愤怒。
“你是错了,”太子捏着他的后颈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你什么身份他吴家什么身份,犯得着你亲自去讨说法?”
小六眨着眼睛,愣愣看着自家皇兄,“可是……吴家与太后外家于家是姻亲,还和湘国公邙家交好……”
“邙家?”太子嗤笑。
小六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太子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眼前的人,“折腾得都瘦了。”
“嗯?”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
“回去好生歇息,再瘦一点皇兄可得心疼了。”
小六移开眼,终于感觉有几分不自在,仔细想想,只觉得今天的皇兄怪怪的。
大概就有一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越想越奇怪,连忙跟皇兄告辞,逃也似地离开了。
刚回宫殿,就见自家三哥急急忙忙走过来。
“小六!”
六皇子迎上去规矩地行礼,“三皇兄。”
“别摆这些虚礼了,”三皇子一脸严肃,“我且问你,那吴家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你和皇兄都出面讨伐?”
“我……和皇兄?!”
三皇子有些焦急,“皇兄一纸奏折呈上父皇御案,弹劾吴家藐视天颜并各项大罪共八条,如今朝上已经炸开锅了!”
他看过奏折,自然是明白缘由,思及此处,三皇子也有了几分怒气,“吴家的狗当真不是东西!”
小六懵了。
他平日里不理事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明白。
吴家并非世家,诸项大罪不少,而如今还能高调存在,不过是因着与于家沾亲带故。
而当今太后就出自于家。
太后素来看不惯他们几兄弟,唯独对他那小儿子秦王上心些。背后更深处的缘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别人心里不清楚,他们几个却不能不清楚,说到底,太子当年受罪获贬,有极大一部分是因为于家。
可是今日皇兄上折子弹劾吴家罪状,这就是彻底同太后撕破脸了。
但是太子的禁令尚未解除,这样一来,岂不是只能等死。
当中利害关系,六皇子只一深思便觉背上冷汗直冒。
“可是,皇兄当真太过心急了。”
二皇子这句话更是让六皇子浑身发冷,只觉如坠冰窖。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吴家上折子请罪,只字不提当日冒犯六皇子之事,只道自家有人出身草莽不知规矩,这才冒犯了六皇子。皇上因着太后的缘故,不予偏私,只将诸项事宜交予大理寺侦查,暂停吴家家主职务。
六皇子担忧太子,却又无能为力,始终痛恨自己让皇兄涉险。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
吴家的罪证就好像早让人搜集好了,只待待三法司的人发现。
从私养兵士,垄断盐引,到贩卖马匹,卖官受贿,桩桩件件,令人心惊。一惊吴家胆大包天,二惊太子殿下也当真冒着开罪于家的风险收拾吴家人。
事情败露后,陛下震怒,吴家满门下狱。
而两日后,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于家支持着太后亲子秦王逼宫了。
在小六还没来得及持剑冲出去为父皇杀出一条血路,被禁足于明裕园的太子殿下和常年在外征战的七皇子殿下已率兵十万包围京城。
这场仗,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后来,太子恢复监国之权,搬出明裕园,重掌东宫。
再后来,全京城的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得罪太子殿下没什么,但若是得罪了六皇子殿下,那才真是死定了。
“小六,别怕,皇兄护着你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