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三尺有神灵》虞彦

5、现形 三

　　疯婆子被拉开后，拿电筒过来的工作人员打了通电话，通知巡夜人去抓狗，。还打电话到前厅通知曲芸菲父母，并带着愣了神的曲芸菲和许文生，到员工澡堂换洗。

　　许文生仰着头，任由浴室的热水冲在脸上，水流从脸上顺着颈肩流到身上，把脏臭黏腻的狗血冲走。许文生低头揉了揉头发，再抬头把头发全数顺到后面。
　　在员工澡堂昏暗光线的勾勒下，许文生身上肌肉的曲线变得更加好看。

　　冲干净了身体，许文生感觉舒坦了不少。
　　但方才的事情还是让他放不下心：只要把狗血冲走曲云飞就看不见我了吧，到时候再把她记忆清除一下，应该就可以了。不过曲芸菲的福泽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许文生洗完，曲芸菲已经打理好一切，穿着农庄的员工T恤，坐在澡堂门口的长凳上，擦着头发，边擦还边委屈的骂着：“这到底什么破地方，居然吃狗肉，还让疯婆子来看守狗屋，真是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人。”
　　许文生想着既然洗干净了，就应该恢复复原形，便单单围了一条浴巾就出来了，但他完全没有想过，其实曲芸菲还能看见他。
　　“啊！”曲芸菲看见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的许文生，惊得叫了一声，用手捂住眼睛，却又不住偷看：
　　眼前的许文生，身材挺拔匀称，朱唇玉鼻，最令人深刻的，便是他那一双惹人的墨玉桃花眼。

　　许文生听到声音转头一看，看见捂着眼睛的曲芸菲，心头一惊，抱着衣服挡住身体，急忙往浴室里跑。
　　“嘣”的一声，浴室门关上了，许文生靠着门喘气，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的问一句：“你……你居然还能看见我？”
　　门外的曲芸菲听的莫名其妙，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我又不瞎，当然能看见啊！”
　　浴室里的许文生叹了一口气，默默穿上了衣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许文生心中暗想。

　　出来后，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员工T恤，坐在同一条长凳上，开了两瓶水。
　　“你刚刚是为什么到那里去啊？就是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曲芸菲找了个话头，开口打破了沉默。
　　许文生喝了口水，心想：既然她不知道三尺神的存在，那瞎编一个理由应该就能糊弄过去。
　　“我是罗诚的朋友，吃完饭之后发现手头上有一个重要的文案没有写完，前厅又太吵了，没办法就只好出来写。”
　　“那也不可能刚好就到狗屋那边，还跟我一起被淋了一头狗血吧。而且我当时也出来了，怎么没看见你呀？”曲芸菲偏过头去看着许文生，一脸疑惑的问道。
　　“嗯……可能我当时去上厕所了吧。”许文生皱着眉头，努力瞎编。
　　“那你是怎么会在狗屋里面啊？”曲芸菲不依不饶地追问。
　　“嗯……就农庄这边的网络不太好，我文件发不出去，就拿着电脑四处瞎逛，找找信号，逛着逛着就逛到了那里。”许文生用尽了毕生瞎编的能力，但曲芸菲依旧盯着自己，让他总觉得哪里说错了，就只好继续瞎编，意图弥补，“经过狗屋的时候，看见你和那个疯婆子起了争执，看着她就要打下去，我担心你受伤，就冲过去，想帮忙，没想到……哈哈哈……”许文生为了让自己的解释不那么苍白无力，还在曲芸菲面前做着动作。
　　“哦，这样啊。“曲芸菲像是明白了，挑挑眉头，点了点头。
　　但依旧盯着许文生看。
　　许文生被看得周身不自在，但他完全没有想到曲芸菲盯着他看，其实只是觉得他好看。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曲芸菲喝了口水，翘着二郎腿，晃荡脚上的拖鞋问道。
　　“公务员。“许文生回答道。
　　“哟，罗诚还有公务员朋友？“曲芸菲觉得新奇。
　　许文生不作解释，只点了点头。
　　“公务员还这么忙？“曲芸菲就像小钢炮似的，没完没了的抛着问题，还没点眼力见的看不出来许文生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那你文件发出去了吗？电脑有没有被泼到？“曲芸菲完全没有看懂许文生的表情，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没发出去，委托人取消了委托。电脑没坏。“许文生一句一句的回答，心里却在抱怨：这个臭丫头到底有完没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还能看见我？

　　“哒哒哒……“员工浴室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哎哟，菲菲呀，你怎么又乱跑呀？这次还遇上了疯婆子，还被淋了一身狗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招来一些不好的东西。哎呀，你能不能长点心哟！“曲母从门口奔来，一看见曲芸菲，便又搂又抱地担心。
　　“哎呀妈，我没事，都怪这个什么破农庄，请些什么鬼朋友。“说着，曲芸菲瞟了一眼身旁的许文生，干笑两声，”哎呀，不是说你呀。“
　　曲母看着觉得奇怪。
　　“还让一个疯婆子来看守狗屋，这次不止我遭罪了，连一个想救我的大哥哥也遭罪了。“曲芸菲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许文生，”你说是吧？大哥哥。“
　　曲母瞪大了眼睛，望了望曲芸菲，又望了望曲芸菲身边，倒抓住曲芸菲的肩膀，倒退了两步，惊恐说道：“菲菲你，你在跟谁说话？“
　　曲芸菲觉得莫名其妙：先是这个男的问自己怎么还能看见他，再是自己妈妈看不见这个男人。
　　曲芸菲一脸疑惑的打量着身旁的这个男人：有下巴，有影子，不是鬼。

　　许文生觉得气氛不太对，正虚的步子往后退，打算先逃离这里再另想办法。
　　这时，曲芸菲心中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别的，竟然升起一种力量，一把抓住许文生的手。

　　绝对不是鬼，他的手是暖的！

　　“你先别走！你先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曲芸菲喝问道。
　　见到自己女儿对着空气说话，曲母觉得诡异至极，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曲芸菲和许文生同时吃了一惊。
　　曲芸菲松开抓住许文生的手，冲上前去一把扶住正要倒下的曲母，在许文生面前站定，盯着许文生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曲芸菲转念一想：怎么只有自己能看到他？便换了个方式问道：“或者说，我怎么能看到你？“
　　许文生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隐身咒，但曲芸菲却步步逼近，许文生脑子快崩溃了：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长凳上，许文生的电脑旁，放着曲芸菲刚打开喝了两口的矿泉水。

　　曲芸菲虽说壮着胆子逼问，但脑海中一直闪过神神鬼鬼的恐怖故事，不觉间心头一慌，脚步一偏，竟然碰倒了那瓶打开的矿泉水！
　　“嗡—“许文生的电脑突然之间黑了屏，曲芸菲吓得后退了大半步，脑子里的恐怖画面一下又消失了，嘴上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曲芸菲又碍于扶着曲母，没办法伸手帮忙。
　　许文生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包里拿出纸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试图救回被水泡过的电脑。可惜天不遂人愿，许文生的电脑经过洗礼之后，屏幕便一两一闪地，怎么救都不回来了。
　　“你！”许文生转过头去，瞪了曲芸菲一眼，但是又气的说不出话。
　　曲芸菲垂着眼睛咬了咬嘴唇，“真的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文生放下电脑，闭着眼睛仰头叹了口气。

　　今天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趁着曲芸菲内疚，许文生立刻抓住时机转移话题，“比起我的电脑，你妈看起来更要紧一些吧。”
　　曲芸菲侧头看了一眼身旁昏了过去的曲母，愣神似的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窗户空气不流通，闷的紧，你妈只是昏了过去，到下边透透气估计会好一点。”许文生嘴上这么说这，但心里却是想着，到了楼下借个机会再试试能不能设法逃走。

　　许文生拿起放在地上的公文包和脏衣服，正准备往楼下走，但回头看了一眼扶着曲母的曲芸菲，摇了摇头，折了回去把曲芸菲的脏衣服也拎了起来。
　　曲芸菲看在眼里，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

　　员工浴室的楼下，种着一棵大榕树。这棵榕树也有一定年纪了，巨大的树冠如天顶盖似的遮住大片天空，只留住一小片空隙恰巧能看见月光。清辉从树叶缝隙间撒下，凉风一吹，树上的叶子和地上的影子便随风乱舞，垂下来的枝条又像是榕树的发丝，也在随风飘摇。
　　榕树下放着两张供人纳凉的藤椅，曲芸菲把曲母安置在藤椅上，正准备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但看到坐在地上的许文生，想到自己刚刚弄坏了他的电脑，便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你要不要做这边？”
　　许文生摆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环顾着四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逃跑的方法，脑子里一边顺着刚才发生事情的逻辑，一边焦头烂额地抱怨——这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办法啊。
　　曲芸菲自讨没趣，心里又碍着不好意思，便也跟着许文生，拍拍屁股坐到地上。

　　这才刚坐下，曲芸菲就觉得地上像是有什么东西硌着她屁股，她抬起屁股一摸，发现是一张卡片：
　　“三尺庭员工卡，实习三尺神：许文生。”

　　“你……你叫许文生？”曲芸菲拿着那张员工卡，侧头望向许文生。
　　许文生微张着嘴巴，双目无神地回过头来，“你，你怎么知道啊？”
　　曲芸菲双手拿着员工卡，递还给许文生。许文生单手接过，员工卡，支起一条腿便揣进裤袋里，侧眼看了看开了的脏衣袋，兴许是拿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掉的吧，曲芸菲应该没有仔细看，对的，她应该没有仔细看。
　　许文生在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但也于事无补。
　　“三尺神，是什么？”曲芸菲的发问一下子把许文生最后一丝希望打破。

　　现在这种情况，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了，而且现在电脑坏了，今天发生的事，查证手续又会很复杂，搞不好还会被叫回去上界问话。这么多奇怪的事，是问也不知道问谁，想也没办法想通。
　　许文生深吸一口气，心中的一根弦彻底断掉，他望向曲芸菲：
　　依照曲芸菲的性格，若是不告诉她真相，她怕是会死磕到底，而且今晚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若是想弄清楚，就一定要曲芸菲的配合，而让曲芸菲配合的基本条件，就是要让她知道真相，只要让她好好配合，查清楚问题之后应该就能完美解决。

　　“其实，刚才是我骗了你，我真正的身份，是神。”许文生一脸认真的神情，在曲芸菲眼中莫名其妙的有一丝滑稽。
　　“啊？你是神？”
　　“古语云，头上三尺有神灵，三尺神，便就是三尺神灵。”
　　曲芸菲心中咯噔一声，怪不得刚才妈妈看不见他，原来眼前这个男人，竟是神。
　　不等曲芸菲回过神来，许文生便继续解释：“命各有数，行善积福泽，行恶积祸患，福可抵祸，祸可折福，福祸如命，皆有其数，三尺神灵，便就是计数之人。
　　曲芸菲怔在原地，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怎么证明你是神呢？“
　　许文生看着曲芸菲的眼睛，低声念叨一句：“风。“
　　一瞬间，身旁的榕树，树影摇曳，沙沙作响，本是闷热夏夜，被他随口一说，当真吹了一阵大风。凉风卷起树叶，顺着发丝轻划过曲芸菲的脸。
　　大风下，两人就这样静默相望。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你真的要相信我，今天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我被狗血泼了，在你面前现了形，洗干净之后，你妈妈看不见我，你却还能看见我，这些东西让我很不安，我想把它们理清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许文生看着曲芸菲的眼睛慢慢说道。
　　曲芸菲一脸疑惑问道：“你是神我是人，你让我怎么帮你？”
　　“在人前假装看不见，听不到，感觉不到我就行了。”许文生依旧看着曲芸菲的眼睛。
　　听完许文生的话，曲芸菲更想不明白了，又问道：“为什么？”
　　许文生皱了皱眉，答道：“因为人，理应不该看到神，不该知道神的存在，你现在看见了，就是有违天理。”曲芸菲边听边点了点头，“若是被发现为天理，就会被抓回去审，到时候就弄不清楚了。”
　　“抓回去，我是人，怎么上天庭？”
　　“所以说，如果被抓回去，你会死。”许文生一脸平静的说道。
　　曲芸菲脑子嗡的一声：今晚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却弄不明白，像弄明白，还会死？！
　　“所以说，你答应吗？”许文生一直盯着曲芸菲的眼睛。
　　曲芸菲不假思索道：“当然答应啦，不答应就会死啊！”
　　听到这里，许文生放心的松了口气。
　　“不过……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曲芸菲被盯得不好意思。
　　听到曲芸菲的问话，许文生像是有点无措：“我，我在控制你的心神啊，怎么没有效果吗？”
　　曲芸菲摇了摇头说道：“完全没有。”
　　许文胜一脸茫然，挠了挠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身后藤椅上传来一阵闷哼。
　　“你妈醒了。”许文生边挠头边低声提醒道。
　　曲芸菲如梦初醒，忙点头起身。
　　“记住，你看不见我。”
　　听见许文生的话，曲芸菲眼睛立刻看向别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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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