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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二天,老妈终于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她显然刚下飞机,一身的风尘仆仆,拖着不管去哪里都随身携带的大旅行箱。结果,只第一眼,除了跟玲姨一样惊叫之外,她还立刻把我们带去医院做全面的详细的检查。其实她这么紧张主要是怕小雨落下个脑震荡什么的后遗症啦,我嘛,当然只是顺带的。
      还好,就像我那个看起来打架经验丰富的老爸诊断的一样,只是外伤,还好还好。
      刚把我们送回家,老妈又一阵风似地卷出去。据说要跟老爸一起上学校讨论学校安全管理方面的漏洞和失误。
      我今天还是全身都痛,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又有人敲门,玲姨买菜去了。小雨又睡了,只得我一个懒洋洋地去开门——竟是王烨!
      我挡在门口,警告加命令:“不要再找我弟麻烦!否则下次我一刀给你个痛快!”
      他一样扭曲的脸扯了扯嘴角, “哼哼”笑了两声:“先别说得这么牛!谁让你弟那么招摇?看他不顺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我罩他,他早完了!妈的,现在还要被你揍!有本事你去跟那些人动刀!操!……不过,沈烟轻,想不到你也挺能干架的啊,平时真是小看了你!”
      “你罩他?说的什么笑话?!”很不屑地从齿缝中蹦出一声,“把他剥光算是罩他?你白痴还是当我傻子?”
      “这话说起来长了。你就什么都没问他?”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我看了就不舒服。
      “哼!”懒得再跟他废什么话,撇撇嘴,“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胆子倒真大,还敢找上门来,不怕碰到我爸妈直接拖到派出所去?
      “切!我全身被你们揍得痛死,来看看你们是不是也一样。心理平衡一下嘛。”他皮皮地靠在门框,吊儿郎当的样子真让我有摔门的欲望。“怎么样,不想听听你宝贝弟弟变成小光猪的经过?”
      我很想像他一样拽拽地答一句“不想!”,可是好奇心渐渐被他撩起来,装作考虑了很久,久到他都一脸不耐烦了,才很勉强地闪开身子让他进门。
      他一进门就发出那种夸张且奇怪的声音让我马上后悔了!真想拽着他胳膊再把他丢出去。
      “哗——啧啧啧——你家够有钱的!”他忒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还死劲往下蹭了蹭,我尽量当没看见,咬着牙去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轻声轻气地放在玻璃几上——这可是我家,东西坏了损失的是我们,这点道理我还是想得到的。
      “难怪这么多人盯上他,嘿嘿,”他拿起个杯子都要看半天,“连杯子都这么漂亮,剥了他100算是少了的吧?”
      “什么100?”我冷冷地问,没把气白花在他那些无聊举动上。
      “钱啊!100块人民币啊,你以为是100根头发啊?”他像听到个好笑的笑话似的瞧着我乐,根本没注意到我眼中的厌恶。
      “他身上根本没这么多钱!你唬谁?”我妈是给我们不少零花钱,可是都放在我爸那儿,每天五毛钱还是早餐钱。他说过以后花钱的机会多的是,现在得先学会花。
      “他身上就是有这么多钱!”他跟我杠上了,一直脖子,“全都剥光了,怎么会没有?嘁!”
      “你——”那个“剥”啊“剥”的一直在他嘴巴里窜进窜出,一口气没咽下去,我一把冲过去揪起他的领口,“你还是不是人?拿了他东西也就算了,连衣服鞋子都抢!他这么小,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一想到那个晕黄的阳光里蹩出来的人影,我的火又上来了,心像被锐利的东西戳了又戳,疼得难受!
      “哎,我可不是怕了你啊。虽然你打架还真有点狠劲,不过要真打起来,你还未必是我的对手。不过我今天来,还没打算再打上一架。我是来跟你商量事情的。”他的脖子连带身子被我扯得半起来,竟还一脸不慌不忙,我的拳头举在半空,半晌才慢慢放下。
      用力一摔,他倒进沙发里,还死皮白赖地笑:“衣服是我剥的,东西是我拿的,但都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不干,其他人来,他一身的伤还少得了?而且不就是怕他真出事,我才回去的吗?结果怎样?好心没好报!切!”
      “其他人?”我仍很怀疑地瞪着他。说起来他还是受命于人?
      “呵呵,你不知道吧?旁边初中里的几个人盯他很久了,他太惹眼。不整他整谁?”又是这句!从小到大,“太惹眼”就像他的标志,怎么揭都揭不掉。如同他生来的罪过。我的心慢慢沉下去,满腹的滋味酸酸涩涩,说不清楚。
      “一开始,我也不算认得他们,顶多见过几次,我还想好好上学呢,跟他们不一样。后来他们找到我,说我们有门卫,进不了我们学校,让我把沈雨浓拐出来,有好处大家分。我没答应。因为看他是你弟,你又宝贝得要死,我想还是别惹麻烦。结果你天天跟他一起上下学,偏偏有天给他落了单,就给那些人扯走了。我紧跟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给人搜身了。不过说起来好好笑,他们费了半天劲,才找到8分钱,气得要死,当场就要撕他的书!他急得跳起来,说我的橡皮铅笔都是从美国带回来的,都给你们!那些人才算是放了他。不过要他三五不时地进点贡。我看他也挺倔的,马上就要开顶,就过去帮他打圆场,说以后不如我负责,拿了东西再转交各位大爷,他哥是我们班同学,这事我包了。否则事情闹开了,对大家都没好处。嘿嘿,你是不是平时管他管得特凶?他根本不敢让你知道这事,让我千万不能告诉你。”他话太多,说完一口气把一杯水都喝了,又皮皮地递过来,“哎,你家有可乐吧?那东西太贵,我就喝过几次。你们家这么有钱,肯定有,给我来一杯吧。”
      “有也不给你喝!”他说到那里我已经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拿敌敌畏给他。
      “切!真小气。那算了,我可走了。”他作势站起来,慢慢地伸个懒腰,看我还没反应,又嬉皮笑脸地,“就一杯。我保证,什么都说,好不好?沈烟轻……”
      我头回见他这种霸王也会求人,有些惊讶,而且向来吃软不吃硬,冷着脸去冰箱拿了一罐丢给他。他像拣到什么宝贝似的,惊喜莫名地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开了,在开口舔了舔,大大喝了一口,便心满意足得跟什么一样。
      可乐在当时虽然还不是十分普遍,但毕竟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一罐易拉罐就把他乐成这样,我就猜到他家家境不会太好。
      他几百年没喝过这东西似的,一副享受得不行了的样子,害我都觉得那东西给他喝得好象真的很好喝,他才咂咂嘴,想起我来了似的,嘿嘿地对我笑了两声。
      这个样子的他,没有霸气,也少了些凶横,就像我身边最普通的同学,也有着青涩未脱的稚气。我对他的观感一下有了些改变——他变得没有这么可恶了。
      也许,也因为我才不过是个容易被打动的小孩吧。没有什么所谓坚定的立场的小孩而已。
      他也许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真的挺喜欢这个。呵呵,算了,接着跟你讲吧。否则你又要嫌我烦了。”
      “又要”?我什么时候嫌过他烦?跟他都没说过几次话。不管这个,先把重要事情弄清楚——
      “前天,那伙人的头儿打电游输得挺惨,又觉得从你弟那儿每天只有几毛钱和一点小文具,卖不了几个钱,所以昨天要来次狠的!我也是没办法,昨天放学的时候校门口人太杂,门卫一没留神,居然给他们混进来了。他们直接要我带他去厕所。去了那儿我才知道他们要干吗。那么多人,又个个比我高比我壮,你说我不做行吗?你弟倒还挺有胆子,发现不对,转身想跑,结果给堵回来了——”
      “你们打他了?把他头磕成那样?”说起来我就来气,这些初中生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学生,不要脸到家了!
      “没打他,我留心着呢,尽量护着他。可就是他跑得太急,那些人从后面一拉,他手给扯住,身子飞回来磕到墙上……他也挺可怜的,这几天早餐都没吃,把钱省下来给他们,结果身子轻飘飘的,像能飞似的。其他的伤是挣扎的时候留下的,后来我劝他死心了。这次完了,也许他们就不找他麻烦了,他才肯给我脱的。”
      我们早读都特早,基本上都是第一节课下课了才有时间去学校小卖部买早餐。这个我没法盯,也没想过会有什么不对。原来他得这样……妈的!我又想杀人了!
      “哎哎,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是很关照你弟了啊,你有本事对那些人横去!别要杀人地盯着我!”他又低头猛喝他的可乐,我用鼻子哼了声,没说话。
      “不过你弟那一身都是名牌啊,他们赶这么急还能卖这么高,啧啧!你平时穿的这么灰不溜秋的,其实也是吧?呵呵,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眼的。”
      一团从昨晚就硬被我压住的火在他这句话之后有熊熊之势,慢慢地从心底烧上来,我想我的脸在几十秒后就能比西红柿还红得透。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天底下最卑劣的哥哥!
      是,因为他本来就很显眼,无论穿什么都一样,所以我给他最亮眼的东西,自己却安然地隐藏在他耀眼的光芒之后。
      其实我根本没什么本事,怕出风头怕引人注目,就只在家里作威作福,只敢对他一个人凶,对会有的麻烦却怕得要死——我是混蛋!我是孬种!我是胆小鬼!沈雨浓摊上我这种哥哥真是悲哀!
      像吹得圆鼓鼓的气球一下被戳破了,我无力地颓坐下来,王烨竟还会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边喝可乐。
      “你今天到底来干吗的?”羞愧难当,我恨不得这人立刻人间蒸发!
      他先一口气把可乐喝了个底朝天,满足地打了个嗝。“又嫌我烦了吗?”
      “什么‘又’啊‘又’的?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烦了?!莫名其妙!”
      他的动作忽然停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竟从脚跟开始泛寒气,直觉地想起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鹰。
      “你真的不记得了?呵呵,也是,我这种人,当然是越快撇清关系越好。”他又开始自言自语,我更是奇怪地瞟他。“那次我也是过来问你作业,你当时不知吃错什么药,回头就对我吼了一句,别烦我!那股火气连我都被吓到了。心想,沈烟轻啊,没想到你还真有种,连我都敢吼!我以为你起码会道个歉吧,谁知居然看都没看我一眼,背起书包就走。酷哦!”
      有这种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大概当时正在为沈雨浓那头猪生气,根本没在意后面是谁。
      “然后我就注意到你了。发现你这人,怎么讲,很……平时闷声闷气的,其实也是个狠角色!便对你满有好感了。嘿嘿。”
      狠角色?他还真是夸奖了。我撇过头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对你弟挺照顾啊。”他像怕我听不到似的,大声表功。
      我赶紧一挥手:“我没聋,你给我小声点,小雨在睡觉!”
      他不在乎地笑,声音倒压小了:“哎,你对你弟真是疼到骨子里,我没话说了。所以不如这样,我来罩你弟!保他平安无事!”
      “你?你干吗这么好心?”我到底还是小孩子,没往多的地方想,只是纯粹的好奇。
      “嘿嘿,我本来就好心嘛,怎么样?”他又很厚脸皮地痞笑。我终于开始怀疑。
      “哼,什么条件?说吧。”
      “每个月20块。”他看我脸色一变,赶紧说,“反正你们家这么有钱,你也不会在乎这么点钱吧?”
      “我没这么多钱!而且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我根本不考虑,太荒谬了!
      每个月20块!我自己都不可能拿到这么多钱。老爸管我们用钱管得特严,除了买早餐拿钱总是要申诉理由的。学校要买的东西也要有老师发的单子。我是自己存了一点过年私攒下来的封包,但没打算拿来交小雨的保护费用。而且,我为什么要让他保护小雨?这次的事他也有份!没告到公安局去都算对得起他了,还想要钱?真无耻!
      他还要再说:“你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而且这点钱,你总会有办法的……”
      我的脸黑得吓人,看向他的时候他竟已经不敢出声了。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你出去。”
      “沈烟轻……”他喃喃地窝在沙发里没动。我过去拉他。“喂,你……你会后悔的!你难道不怕那些人再找你弟麻烦?”
      “我是他哥,我罩他!而且我爸妈已经去学校了,那些人识相的就自己小心点,否则被送进少管所也不是不可能!”
      “你有毛病啊!”他跳起来,像看到怪物,“闹到公安局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他们就那么几个人?送走了这几个,你弟和你就别想安宁了!蠢死了!你很能打吗?你罩他?切!”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干吗要在这里被你这个小流氓说啊?给你罩我弟,他不死得更快?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极端鄙视地望着他,他恼怒得脸都红了。
      “你、你……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求你,我是来跟你商量的!如果、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同学的份上,我、我才、才懒得管这么多呢!哼!”
      “那你就是多管闲事!我们不需要!你给我走!”我把他硬拉向门口,他巴在沙发扶手上跟我较劲。我们两个像拉拔河,我也跟他犟上了,不信他敢在这里跟我开打。
      可是他没有跟我动手,被拉得急了,忽然爆出一声:“我、我妈不在了!”面红耳赤的,被我专注地一看,立刻低了头,掩饰着少年人的怒火和羞愧。
      我是被他那声吓得停住的,看他的神情有异,不自觉地便松了手。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向后的力道让他“啪”地坐到了地板上,他也没站起来。只低着头坐在那里,浑身充满了孤独的味道。
      他就一直坐着,头低低地垂着,像是有千斤的重量。我也有些茫然,就以那个姿势呆呆地站着看他,用一种我并不自觉的俯视的姿态。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真可怜!
      沉默。
      谁也不出声。
      我不知道现在说话好不好,毕竟我所受的家教是要尊重别人的悲伤的。
      他应该是在悲伤吧?我想。
      怪异的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扩散到整个屋子里,我忽然觉得有些压抑。11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要让人窒息的气氛。
      有个人,在我面前展示了他的脆弱。这么一个霸王,他,也会脆弱。
      “我不是在求你!”他终于开始轻轻地说,语调里有种难言的情绪,还小的我并不会分析,也许若干年之后,我能知道那叫“难堪”。“……我、我妈上个星期不在了,厂里出了事故。我家之前修房子借了人家的钱,还没还完……抚恤金也没多少,我爸说存起来给我以后结婚用……”出了这种事我们都不知道,可见平时大家对他的态度。他说得断断续续的,语调一直低沉,像只受伤的鹰在独自舔着伤口。
      结婚?那还早着吧?我有点想笑,他爸想得还真远,那得多少年以后啊?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时光如梭”这种概念,只觉得长大啊结婚啊是遥远得像是下辈子的事,跟我都没关系。
      “……而且他也说我不长进,还是不要读初中了,毕业后随便找个中专、职校混个手艺就行了,他说这么一直读下去,以后家里也负担不起,还是不要浪费钱。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读下去……虽然我知道我学习不好,也很讨厌考试和学校,但是我想读下去……能读到初中就好了……”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想读初中,也忘了九年义务教育这回事,在我一直以来的想法里,小学毕业了读初中,初中毕业了读高中,然后考大学,是件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读中专职校?那是没出息的人才会干的事。比如他。如果他连书都不读了,我都不会觉得奇怪。我还以为他的目标是做那个传说中的“青龙帮”的帮主——一个被太多香港片培养出来的只在每个人口头中成长的帮派。神乎其神,不知真假。
      我只是第一次觉得他,好象不是那么没出息。他也想好好读书,跟所有人一样。
      他还不是那么坏啊。
      用每个月20块?他打算自己交每个学期一百多块的书本费?
      我怎么能相信他?万一他拿来挥霍也很正常啊。
      可是,我真的有点被打动了,被他这个样子。
      我跟他根本不熟悉,如果他现在算是在演戏来博取我的同情,我也只能说他是个天生的演员,让我竟不知如何拒绝。
      有些话如果断然说出口,我会觉得自己很差劲,差劲到也许沈雨浓也要看不起我的地步。
      差劲到,连眼前这个王烨都不如。
      我也不过11岁啊。
      我只是个没见过多少人,多少事的11岁小孩。
      我怎么能决定别人的未来?
      我也没这个胆量啊。
      我……唉。
      “你要读初中,也要离开学校,你怎么罩他?”
      “呃?”他听到我的话,惊讶地抬头,脸还是红红的。“我、我读本校初中!”
      “本校?”我这才叫吃惊!我们学校的小学是重点,但初中部真叫一个“烂”!这个要读初中的人竟还是要读这种烂学校?让我怎么相信他的诚意?
      “……我的成绩大概考不上重点,读普通学校的话哪里不都一样?况且本校我熟,你弟我可以看三年,看完了一定会找到合适的人接手。拿了你的钱,不会让你担心的!你放心!”他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
      我后来想我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他那种赤诚的纯真的表情让我愿意去相信。
      他其实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不过我没告诉他。
      他又笑嘻嘻地跨出我家门时,我叫住了他:“等等!”
      回厨房又拿了两罐可乐丢给他。“一罐在路上喝,一罐你自己留着,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他惊喜莫名地看着我,“嘿嘿”笑着说了声“谢谢”,抱着走了。看那个样子,恐怕他得都留着,好一阵子都舍不得喝。
      我一向认为我性格里有恶劣的因子。我喜欢看别人特别宝贝着某样东西,越宝贝就越舍不得轻易地碰,久久地看上一眼,像贪财的财主。
      这样,他们也没有资格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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