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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炉火映伤痕 ...

  •   2022年12月的寒风,卷走了城市上空最后一丝紧绷的气息。“新十条”落地,核酸亭撤去,封控的印记正被匆忙的生活节奏覆盖。

      然而,对于记者林杉来说,这“自由”来得有点不是时候——连续多日连轴转的采访报道,让她的免疫系统率先举了白旗。

      低烧、咳嗽,典型的症状,不重,却足以让她这个“家底最薄”的成员,被两位妈妈勒令在家静养,顺便……把一家五口都“困”在了这间暖气充足的公寓里。

      “啧,林小记者,你这病毒刺客当得可真是时候。”程安然盘腿坐在厚实的地毯上,一边咔嚓咔嚓嚼着薯片,一边对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报表皱眉。

      作为市电视台台长,林杉的顶头上司兼从小一起长大的损友,她此刻被迫居家办公,语气里满是调侃,“全家人给你当护工,这排面,感动吗?”

      林杉裹着厚厚的毯子窝在沙发里,只露出一双因为发烧而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睛,闻言立刻反击:“感动得快哭了!程大台长,你报表做完了吗?下周招商会的PPT呢?哦对了,我妈说你再偷吃薯片不运动,下次扎针就给你扎足三里,保证你酸爽三天!”

      “哎!林妈!”程安然哀嚎一声,看向正在开放式厨房忙碌的林舒,“管管山山!她诅咒领导!”

      林舒头也不抬,手中银针在灯光下闪过一道细芒,正精准地刺入一块生姜:“山山说得对。安然,你最近湿气重,薯片停三天。”温和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听见没?程领导,遵医嘱。”苏砚端着切好的果盘走过来,坐到林杉身边。叉起一块清甜的梨子递到她唇边。“张嘴,补充维生素C。”

      另一边,和素端着一个冒着袅袅热气和浓郁药香的木盆走来,轻轻放在林杉脚前。

      “来,泡脚,发发汗。”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苗疆口音,低沉柔和。药汤翻腾着奇异的草木气息,蒸腾的雾气中,隐约似有幽蓝的蝶影一闪而逝。“水温刚好,试试。”

      林杉乖乖地把脚放进温暖的药汤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左边苏砚喂水果,右边程安然(被迫放下薯片后)端着温水杯随时伺候,脚下是和素妈妈精心调配的苗药汤,身后还有林舒妈妈随时准备施针调理。

      煤炉(林杉“在家露营”的杰作之一,被程安然吐槽为“一氧化碳制造机”)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将一室温馨染上暖意。

      电视里,新闻联播的片尾曲悠扬响起。

      苏砚拿起遥控器:“看个电影?”

      “等等!”林杉立刻坐直身体,眼睛亮晶晶的,“先别换台!马上就是我们台给南城巴齐苗寨拍的宣传片首播!我导的!程台长监制的!大家必须捧场!”

      程安然也来了精神:“对,都看看,我们林大导演的处女作,拍得相当有水准,尤其是……”

      画面切换。磅礴大气的音乐声中,层峦叠翠的苗岭云雾缭绕,镜头急速掠过青石板路、古朴的吊脚楼群,最终定格在寨子中央宽阔的祭坛广场上。

      盛装的苗家儿女载歌载舞,银饰在阳光下闪烁成一片流动的星河。突然,鼓点一沉,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一个身影缓步登上高台。

      银冠!繁复、厚重、镶嵌着古老图腾和宝石的银冠,闪耀着冷冽而神圣的光辉。冠下,是那张轮廓深邃、眼神沉静如古潭的面容。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微微抬手,做了一个古老的手势,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紧接着,清越的歌声穿透屏幕,引领着族人唱起古老的祈福歌谣。

      “哇——!”惊呼声同时响起。

      “是和素妈妈!银冠祭司大人!”林杉兴奋。

      程安然啧啧称奇:“这镜头感,这气场,绝了!”

      苏砚点头:“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力量感。”

      镜头特写落在和素抬起的手腕上。那里,岁月和经历留下了几道浅淡却清晰的旧痕。

      林舒拿着白玉药罐坐到和素身边,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臂,用手指挖了点清苦药香的膏体,温柔涂抹在那些旧痕上。

      苏砚的目光被吸引,她看着疤痕,微微蹙眉,推了下眼镜:“和素妈妈,这疤痕……形态很特别,边缘有细微的放射性纹理,像是深度神经性损伤后,伴随强烈毒素侵蚀愈合留下的印记?”她的观察敏锐而专业。

      话音刚落!

      窗外毫无预兆地炸开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将昏暗的客厅照得亮如白昼!几乎同时,煤炉里跳跃的橘红色火焰猛地向上蹿了一下!

      冷光与灼热交织,清晰地投射在和素手腕的疤痕上!那桃枝状的疤痕虬结蔓延,在强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细密的金红色血丝在皮下瞬间浮现、蠕动!如同苏醒的活体脉络!

      客厅里霎时一静。林杉和程安然都屏住了呼吸,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和那疤痕的狰狞震住了。

      林舒涂抹药膏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孩子们惊愕的脸,最后落在和素沉静的眼眸里。一丝狡黠又带着点隐秘甜蜜的笑意,浮现在她唇角。

      “这个呀?”林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点慵懒的戏谑,指尖轻轻滑过那道最深的“桃枝”疤痕,一路暧昧地点到和素心口:

      “当年这蛊毒发作时,某人可是抱着我喘不上气,可怜兮兮地说‘林医生,我心跳快死了…你听听是不是蛊虫在咬——’”

      “咳!林舒!”和素白皙的脸上瞬间飞起红霞,带着苗疆女子特有的羞赧,抬手就捂林舒的嘴。掌心却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酥麻感直窜心尖。

      她触电般缩回手嗔怪道:“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没个正经!”

      她转向苏砚,努力摆出严肃科普的姿态,“苏砚,用你的专业来解释……这是一种源于特定动物毒腺提取,混合了某些特殊植物碱的复合神经毒素……在我们古老的记载里,它被称为‘情蛊咒’,是源自东北黑巫一脉的禁忌之术。”

      苏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哦……‘情蛊咒’……”她拖长了语调,那了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杉和程安然的八卦雷达瞬间滴滴作响!

      “苏砚!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林杉的好奇心完全战胜了病体,连脚都忘了擦,湿漉漉地就想往和素和林舒那边扑。

      “哎哟!我的祖宗!”林舒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扯过干毛巾给她擦脚。

      林杉任由妈妈擦着,眼睛锲而不舍地盯着苏砚。林舒一看这架势,顿时来了精神:“哎呀,憋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说了!我跟你们讲,当年啊……”

      “打住!”和素再次捂住了林舒的嘴,羞恼道:“还要不要点礼义廉耻了?”

      看着和素妈妈的窘迫和妈妈眼中的促狭,林杉猛地悟了!眼睛瞪得溜圆。

      程安然噗嗤笑了。不愧是领导,立刻抛出新话题:“咳!我说啊,今年不是咱们‘云焰药业’成立二十周年嘛?又是进军国际的关键时刻!咱们拍个大型纪录片吧?”

      程安然顿了顿,大脑快速飞转,“就讲苗医和中医的传承与发展,再重点讲讲咱们苗医的当代传承人,是怎么遇到咱们中医的泰山北斗,珠联璧合创立企业的?”

      “资金我去申请,苏砚拉赞助,钱够拍剧拍电影!”她越说越兴奋,边说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快速记录着灵感关键词。

      林杉被点燃:“拍!必须拍!导演编剧必须是我!”

      苏砚支持:“好,我做联合制片人和投资人。”

      程安然立刻凑到苏砚旁边描述构想。

      林杉的心思却飞到了“重要”事情上。她蹿到林舒和和素中间坐下:“两位亲爱的妈妈!项目都立项了!快给我讲讲素材!就从开头讲起!”

      林舒拍大腿:“哎呦喂!可算能讲了!再憋下去要憋出内伤!我跟你说,那一年……”

      “停!”程安然发挥打断技能,“林杉!专业素养!拿录音笔!零食!香槟!投资人看着呢!”

      苏砚笑着补充:“适合香槟。”

      林杉垮脸撒娇:“喂!我还是个病人!”抱枕砸向程安然,笑闹成一团。

      笑闹间,林舒和和素默契起身。“等着,给你们看点‘物证’。”

      林杉一听,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等着!我去拿!你们不许偷偷开始讲!”她跑向书房。

      又是一道闪电撕裂夜空。

      当林杉抱着零食拿着录音笔,苏砚拿着香槟,程安然坐好时,林舒和和素也回来了。

      和素手里捧着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红木盒子。盒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苗族纹样——凤凰、蝙蝠、梅花、菊花、灵蛇、金蟾。盒盖中央,镶嵌着黄铜双头蛇扣环。

      闪电划过的刹那,那蛇眼镶嵌的微型翡翠,竟折射出一线转瞬即逝的诡异红光!

      盒子被轻轻放在矮几上。林舒打开铜扣,掀开盒盖。深蓝色丝绒布上,躺着一对银镯子。她像捧着稀世珍宝,轻轻取出。

      银镯宽扁古朴,两端各盘踞着精致的双头蛇,共同追逐中央镶嵌雪莲花的花心,一绿翡,一黄翡。

      林舒的目光穿透时光,轻轻抚摸着银镯:

      “这是她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她看向和素,笑容复杂怀念,“可那时候啊,就算她送了我这镯子,我心里头可真是充满了……厌恶。”

      “我那时候,在国外生活得好好的……结果呢?就因为我满了十八岁,我妈,二话不说,非要把我揪回国,送回……那寨子,又落后又穷……把我拜托给了大祭师就走了!……非逼着我要跟一个……我连名字都念不顺溜的陌生女孩结什么‘金兰’!……刚到苗寨的头三天,我简直要疯了!……我妈第一次打了我……让我跪在祠堂里认错!……我心里那个恨啊……全怪在了那个小祭司身上。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困在这个大宅子里,变成了这个小祭司的玩偶!”

      和素瞳孔骤缩如遇雷击。她猛地夺过林舒手中银镯!指尖拂过镯心绿翡,声音浸满冰棱:

      “这银镯雪莲里的翡翠,是我跪采神山巅的冰魄…”

      她突然钳住林舒手腕,咔嗒一声将银镯扣回,力道重得像要烙进骨血:

      “你既厌它——”

      另一只银镯狠狠套上自己手腕,双镯相击爆出清越锐响:
      “就让这囚枷锁我们永生永世!”

      她拽过林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炉火在她眼中焚天灭地,字句如血誓砸向虚空:

      “林舒,十八岁的火把早燃尽成灰…”

      “可你当年滴在我命契上的血——”

      她掌心下心跳如战鼓轰鸣,撞得林舒指尖发麻:“够把九幽黄泉…都烧成桃花汛了!”

      余音在炭火爆裂声中震颤。林舒指尖还残留着和素心口的灼烫,怔然望着她眼中未熄的业火。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打破寂静。林杉激动地跳起来,眼睛亮得吓人:

      “和妈妈!这段台词封神了!‘血燃黄泉成桃花汛’——” 她模仿着和素的腔调,手舞足蹈地比划,“电影剧本里必须原词呈现!一字不改!”

      她猛地拽住苏砚的衣袖摇晃:“苏总!追加投资!咱们不拍纪录片了,直接上院线大片!片名就叫《桃花汛》!就这么说定了!”

      苏砚被她晃得轻笑,顺势握住她的手,镜片后眸光流转:“好。只要林导承诺不删减和素妈妈的高光戏份。” 语气满是宠溺的纵容。

      程安然翻个白眼:“两位资本家,先把我的纪录片预算批了再做梦行吗?” 手却诚实地在手机备忘录记下【关键词:黄泉桃花汛 - 终极海报slogan】。

      暖黄炉火中,和素脸上庄严褪去,浮起赧然红晕。林舒忽然反手扣住她戴镯的手腕,十指交缠按在两人紧贴的心口,低声笑叹:

      “听见没?下辈子的桃花汛…都被闺女提前预定了。”

      她抬头,望进和素渐融的眼眸:
      “这辈子这场火,可得省着点烧啊,大祭司。”

      银镯在交织的腕间轻响,如远古传来的盟誓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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