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不合時怡

17、瞬息万变

　　周日晚自习。
　　星茗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书包往桌上一甩，精准地找到了正对着窗外暮色发呆的如麦。
　　“嗨！周末在宿舍过得咋样？”星茗一屁股坐在如麦前桌的椅子上，转过来面对她。
　　如麦的视线慢悠悠地从窗外收回来，没什么波澜：“还好吧。”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还好？”星茗不信，“你一个人不无聊吗？”
　　“谁跟你说我是一个人的？”如麦斜睨了星茗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你少见多怪”的意味。
　　“那你……”星茗的疑惑刚冒头，话就被打断了。
　　“我也在宿舍。”边上的昱宁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臂极其自然地搭在了如麦的肩膀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如麦皱了皱眉，嫌弃地抬手去推昱宁的手臂。推了两下，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像块黏人的橡皮糖。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下撇了撇，最终放弃了挣扎，只是把脸往另一边侧了侧，表达无声的抗议。
　　昱宁对她的嫌弃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对着星茗继续刚才的话头：“周五那天我发……唔唔？！”
　　“烧”字还没出口，一只微凉的手就迅捷地捂了上来，精准地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如麦的动作干脆利落，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拍掉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星茗一脸莫名其妙，看看如麦还捂在昱宁嘴上的手，又看看昱宁那双带着挑衅笑意的眼睛：“发什么玩意？你捂她嘴干啥？你俩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吗？”
　　如麦翻了个白眼，对星茗这过于跳跃的脑回路感到无语：“没什么。” 她松开了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她嘴贱。” 仿佛刚才那个急切捂嘴的人不是她。
　　“哦，这是真的。”
　　昱宁得了自由，立刻活动了一下被捂得有点麻的腮帮子，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冲着星茗去，“你他妈才嘴贱。”
　　“破防了，我懂。” 星茗抱着手臂，下巴一抬，毫不示弱地回敬。
　　“再说？” 昱宁眯起眼，“嘴给你撕烂信不信？”
　　“我好怕哦！” 星茗夸张地拍着胸口，脸上却全是挑衅，“来来来，你撕一个给我看看？”
　　如太了解昱宁了，这家伙绝对是个行动派，说撕是真敢动手的。眼看昱宁就要起身，如麦闪电般出手，一只手掌重重地按在她肩膀上。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硬生生把刚离座几寸的昱宁又按回了椅子上，发出“哐”一声闷响。
　　“卧槽你干啥？” 昱宁被按得一懵，扭头瞪她，“她不是让我撕吗？我撕一个给她开开眼啊！”
　　星茗一看这架势，也来了劲，装模作样地开始挽袖子，对着昱宁抬了抬下巴：“如麦你松开她，我今天还非得跟她争个高低看看谁嘴更硬。”
　　如麦：“……”
　　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两个幼稚鬼简直令人发指。
　　“哦？你们两个精力蛮充足的嘛？”
　　星茗和昱宁身体同时一僵，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寸寸地、极其艰难地扭过去。
　　温书意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教室后门，脸上带着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们。
　　如麦默默扶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温书意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目光在星茗和昱宁这对“斗鸡”身上停留片刻，笑容加深：“既然精力这么充沛，不如运动会你们两个都报名参加吧，怎么样？正好给班级做贡献。”
　　两个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幼稚鬼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愣在当场。星茗的嘴巴张了又合，好半天才发出一个干巴巴的音节：“啊？”
　　温书意没再给她们解释的机会，径直走上讲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慢慢鸦雀无声。她清了清嗓子：“想必大家已经知道关于今年运动会的事情了。我现在来确认一下各项运动的参赛名单，可以自荐，当然，” 她环视一圈，笑容依旧温和，“如果项目没人愿意参加，我就只好自己挑了哦。”
　　温书意在台上条理清晰地讲解着，台下，星茗和昱宁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开启了无声的“蛐蛐”模式：
　　星茗（用气声）：“啥时候说的运动会啊？我怎么不知道！”
　　昱宁（同样气声，没好气）：“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一直面无表情看着讲台的如麦，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旁边两人耳朵里，语速很快：“楼下公告栏贴了三天通知。你们两个一个走路看天一个走路看地，能知道才怪。”
　　“哦。” 星茗和昱宁被噎住，悻悻地同时应了一声，倒是难得地“默契”了一回。
　　“昱宁？星茗？”
　　温书意的点名如同惊雷。昱宁正低着头，闻声猛地一抬头，动作太急，“砰”的一声闷响，额头狠狠撞在了前面书桌的金属桌角上。
　　“嘶——！” 昱宁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捂着额头龇牙咧嘴。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哄笑声。
　　温书意也被这意外逗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恢复严肃：“看来你们两个已经私下达成一致，决定为班级出力了？我在上面讲，你们在下面开小会，讨论得还挺热烈嘛？这默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我看接力赛跑就蛮适合你们的，大家觉得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立刻心领神会，憋着笑齐声附和：“是——！”
　　星茗心里警铃大作，接力赛？要跟这个讨厌的昱宁一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脱口而出：“老师，我参加可以！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拿了个最后一名呢？” 她试图用班级荣誉感来“劝退”温书意。
　　温书意笑得和蔼可亲：“输赢不重要，重在参与嘛。你说是不是啊，昱宁同学？” 她把问题抛给了刚撞完桌角、还在揉额头的昱宁。
　　昱宁只觉得额头火辣辣地疼，心里也窝着火。但比起这个，她更烦星茗那副推三阻四的样子。不就是跑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捂着额头，声音带着点撞疼后的闷气，却干脆利落：“行。” 直接应了下来。
　　星茗猛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昱宁，眼神里写满了控诉：你这个叛徒！
　　温书意满意地笑了：“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麻烦留到下课再说。好了，接力赛还有两个名额……”
　　就在这时，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被推到了昱宁的桌角。是如麦推过来的。
　　昱宁忍着额头的疼，狐疑地打开。纸条上是如麦清秀却略显锋利的字迹：
　　「你还在感冒，能参加吗？」
　　言简意赅。
　　昱宁眯了眯眼，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她抓起笔，在纸条左下角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力透纸背的「能」。写完，她瞥了如麦一眼，见她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讲台，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回复。昱宁顿了顿，又在“能”字旁边飞快地添了一句：
　　「接力赛应该不是明天吧？」
　　这添的一句，暴露了她并非完全不在意身体的真实状况。
　　纸条被轻轻推回。如麦垂眼一看，拿起笔，在那句疑问下面简洁地划了两笔：
　　「最后一天，周三。」
　　看到如麦写下的日期，昱宁立刻朝她比了“OK”的手势，意思是：感冒周三之前可以好，能参加比赛。
　　最后名单确认下来，温书意一个一个的念。
　　“女子3000米，唐晚舟。男子5000米，陈浩。”
　　“接力赛跑，星茗，昱宁，吴子谦，陈浩。”
　　“400米短跑，许佳冉。”
　　“一分钟跳绳，苏情，姜雨溓。”
　　“八人跳绳，孙玥，吴雨，吴宇，赵欣瑞，谢子墨，唐晚舟，李梓轩，李梓涵。”
　　“铅球，郑一航。”
　　“跳远，宛琳琳，徐峥。”
　　“明天早上不上早自习，你们吃完早餐后直接去操场集合参加开幕式。好了，把英语书拿出来，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一会我听写二单元单词。”
　　星茗还沉浸在“被迫参加”接力赛的郁闷里，温书意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瞬间清醒，猛地扭头抓住如麦的胳膊：“完蛋了！我压根没背！一个都没背！”
　　“你哪次是背过的？”如麦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哪次不是靠抄你同桌的？” 星茗的同桌唐晚舟闻声转过头，毫不留情地补刀：“就是，每次听写她脖子都伸得老长。”
　　“唐晚舟你要干啥！”
　　“实话实说嘛。”
　　唐晚舟是班上女生中体育最好的，性格也大大咧咧，从初一起就是星茗的同桌，说话向来直来直去。
　　“行行行，你厉害～”星茗敷衍地回了唐晚舟一句，唐晚舟耸耸肩转回去翻书了。星茗又把矛头转向如麦：“你还说我，难道你背了？”
　　“没啊。” 如麦回答得云淡风轻。
　　“那你……？”
　　如麦没说话，只是从容地翻开自己手里的英语书，精准地翻到最后的单词表，然后手腕一转，把书掉了个头，直接推到星茗面前。
　　“？干嘛？” 星茗懵了。
　　“随便考，”如麦抬了抬下巴，眼神里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只要你念得出，我就能拼出来，一个字母不差。”
　　“真的假的？” 星茗满脸写着不信。
　　“试试不就知道了。”
　　星茗立刻来了劲，专挑二单元那些长得离谱的单词问，什么“responsibility”、“environmental”，又翻回一单元找了个“complicated”。结果如麦眼皮都不眨一下，流畅得像报自己名字一样，噼里啪啦就把字母全报了出来，精准无误。
　　“邪门了…” 星茗嘀咕着，彻底不信邪了。她直接把书翻到单词表最后一页，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锁定了一个长得像一串神秘符咒的单词。她凑近了，眯着眼，努力辨认着音标，磕磕绊绊地念了出来：
　　“Un-con-di-tion-al-ly？”
　　话音未落，如麦清脆利落的声音已经响起，快得像开了倍速：
　　“U-N-C-O-N-D-I-T-I-O-N-A-L-L-Y. Unconditionally.”
　　“哇哦～” 唐晚舟本来正埋头临阵磨枪，此刻也忍不住抬起头，“厉害啊如麦！这词儿我听着就头晕。”
　　如麦笑了笑，没说话。
　　一旁的昱宁，看似一直盯着英语书，实则字字入耳。
　　Unconditionally.
　　直译万花筒。
　　或者也可以说，瞬息万变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