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过境》冬染秋

7、最后一分钟的救赎

　　桑沐站在机场的等候区，行李箱轮子卡在地面接缝处，猛地一歪，撞倒了身旁咖啡桌上的纸杯。

　　深褐色的液体泼洒而出，在陌生女人雪白的大衣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污渍。

　　"对不起，我——"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抬头道歉的瞬间，视线却凝固在不远处的值机柜台。

　　泠止站在那里。

　　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发丝松散地挽在耳后，露出一截纤细的颈线。

　　手中握着登机牌，目光低垂，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像是正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那张机票上醒目的目的地——伦敦——赫然映入桑沐眼帘，刺得她眼眶生疼。

　　桑沐的呼吸骤然停滞。她以为泠止早已离开这座城市，可此刻，她就站在不到十米的地方，即将飞往同一个国度，同一个城市。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行李箱拉杆，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皮肤直达心底。

　　她应该走过去吗？还是该假装没看见，让那些伤痛与误会随着时间彻底沉淀？

　　就在这个瞬间，徐冉的电话打了进来。

　　"桑沐，你必须知道真相。"徐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熬了一整夜，"周晚从来没爱过泠止，她只是想利用泠止的设计才华炒作她的画廊。那些所谓的'投资'，全是精心设计的圈套。"

　　桑沐的指尖瞬间冰冷，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腔内振翅。

　　"监控截图是我故意截取的片段，我...我以为泠止和周晚是一伙的，我以为她接近你是为了项目。"徐冉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悔意，"但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从来没有。"

　　手机从桑沐颤抖的指间滑落，砸在安检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屏幕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如同她此刻寸寸崩裂的心墙。

　　她猛地抬头，泠止已经转身，朝着登机口的方向迈出脚步。

　　桑沐突然推开身前的人群，行李箱被她丢在原地，轮子还在无助地空转。

　　"泠止！"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机场里显得如此突兀，泠止的脚步像被施了魔法般顿住了。

　　她缓缓回头，目光穿过涌动的人潮，精准地落在桑沐身上。

　　桑沐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通红，喉咙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哽住，可她还是挤出了那句在心底埋藏已久的话：

　　"别走。"

　　泠止怔在原地，指尖微微收紧，登机牌在她手中皱起一道痛苦的折痕。

　　桑沐冲了过去，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这个她以为永远失去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眼泪浸湿了泠止的肩头，风衣布料很快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我不该不信你...我不该..."

　　泠止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她轻轻抬手，抚上桑沐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

　　"桑沐..."她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微哑，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别去伦敦。"桑沐收紧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对方揉进骨血里，"求你。"

　　泠止沉默了很久，久到机场广播开始催促登机，久到桑沐以为自己的心脏就要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停止跳动。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擦掉桑沐脸上的泪痕。指尖触碰到那些温热的湿润时，她的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

　　"......你从来没哭过。"泠止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因为从来没这么痛过。"

　　最后的登机广播响起时，泠止掏出了手机。

　　桑沐看着她颤抖的手指按下退票键，看着她在确认弹窗上毫不犹豫点击"是"，看着她的泪水砸在屏幕上绽开水花——

　　就像那天暴雨中，砸在车库地面的雨滴。

　　泠止将手机放回口袋，伸手抚上桑沐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我投降了，桑沐。我试过离开，试过忘记，可是..."

　　她没说完的话，融化在一个迟来太久的吻里。机场的喧嚣远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桑沐尝到了眼泪的咸涩，也尝到了命运馈赠的甜蜜。

　　当她们分开时，登机口已经关闭。泠止的登机牌静静躺在地上，上面伦敦的字样被踩上了一道脚印，像是一个终于被跨过的过去。

　　桑沐弯腰捡起它，小心地抚平皱褶，然后牵起泠止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