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许昭然,晚安。” ...
-
生活回归了正轨,许昭然和江临还是天天玩在一起。
一起练琴、一起刷题、一起去校门口的小店买东西。
江临不再逃课,成绩一天比一天好;许昭然不再被他父亲压制,学会了很多作曲方式,弹奏了好多曲子,江临也为他写了好多曲子。
许昭然送的小狗挂件一直在江临书包上。
他们存在在彼此身边,互相信任、互相依赖。
他们都是彼此的一束光。
天气渐冷,大家衣服都厚了起来。
临近期末考试,人人神经紧绷,江临更是没日没夜的缠着许昭然讲题。
每当江临走火入魔时,许昭然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就拉着他去音乐室,音乐声抚平了一切。
“你为什么开始努力学习了?”音乐室内,许昭然将一杯热乎的奶茶递到江临冻红的手中。
南方的冬天不怎么下雪,但天气仍然冷得要命。
“因为...”江临抬头看着许昭然,夏天他说他懂他、仰慕他、想靠近他的话回荡在他耳边,“我仰慕你、想靠近你、我想和你在同一所大学,然后我们继续弹琴。”
许昭然愣住,僵在了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攥着的衣角,布料缓缓垂落时带起的微风都能让他轻轻颤抖。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睫毛在不停颤动。
他想看清江临的面孔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在视网膜上泛起涟漪,让眼前的身影忽然模糊成水彩画般的色彩。
呼吸凝滞在喉间,化作细碎的白雾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这一路不容易,他轻轻上前把江临搂在怀里,他好希望就这样一辈子。
窗外,雪开始无声地坠落。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片,像是被风吹散的羽毛,轻轻掠过灰蒙蒙的天际。渐渐地,雪势大了,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像是谁在高处抖开了一床巨大的鹅毛被。
枯瘦的树枝托着积雪,偶尔承受不住重量,便微微一颤,簌簌地抖落一层银白。风掠过时,雪粒便斜斜地飘飞,在玻璃上留下细碎的轻响,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的叩问。
“江临,下雪了。”几粒碎雪,被风卷着擦过江临的眉骨,凉意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渐渐地,雪片变得绵密,无声地栖在他的肩头、发梢,甚至睫毛上。他仰起脸,任由冰凉的触感在皮肤上化开,像许多细小的吻,一碰即融,只留下微微的湿痕。
“傻不傻?”许昭然忽然伸手拽住围巾的一端,猛地一拉。江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道带进怀里,粗糙的羊毛围巾已经裹住了他冻得发红的耳朵。
“冷吗?”许昭然的声音擦着江临头顶传来,呼吸的白雾融进雪幕里。围巾太长,绕了两圈还剩一截,许昭然便胡乱把末端塞进江临掌心。江临捏着那截残留着许昭然体温的布料,指关节不小心蹭到许昭然的下巴,触到一片被风雪浸透的冰凉。
两个人挤在一条围巾里,脚步变得笨拙而一致。雪落在他们紧挨着的肩头,却因为体温交融而迟迟不化,积成柔软的白色弧线。江临低头时,鼻尖蹭到围巾上凝结的霜花,清冽的气息混着许昭然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在每一次呼吸间缠绕。
路过街灯时,许昭然忽然收紧手臂把江临往怀里带了带。倾斜的光线里,他们投在雪地上的影子变成一团模糊的暖色,而围巾的流苏在风中晃荡,像钟摆的尾梢,悄悄丈量着心跳的间隙。
“我到家了。”江临说了一句,想从围巾里出来。
许昭然没等他动作就把围巾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
他站在江临面前,手指捏着围巾的两端,动作有些笨拙地向前一展。深灰色的羊毛在冷风中轻轻晃动,像一片温柔的阴影,拢住了江临。
“其实我不喜欢带围巾...”江临有些手足无措。
"低头。"许昭然没有理会他的反抗,低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还有些沙哑。江临犹豫了一下,顺从地垂下脖颈,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被寒气激得微微发红。围巾绕过他肩膀时,他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耳垂,两人同时一颤,却都假装没有察觉。
许昭然绕得很慢,仿佛在完成某种郑重的仪式。围巾一圈圈缠上去,带着他身上未散的暖意,渐渐裹住了江临下巴的线条。最后一下缠得有些紧,江临忍不住轻咳一声,许昭然立刻慌乱地松了松,手指在江临颈间犹豫地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拂平了围巾的褶皱。
"好了。"许昭然说,却没有立即退开。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羊毛织物呼出的白雾,在飘雪的空气中短暂地交融。江临低头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呼吸间全是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是初雪的味道,混合着围巾上许昭然淡淡的清香。
“你把围巾给我了,你不冷吗?”江临看着许昭然,少年的耳朵和下巴被冻的红红的,雪落在他有些棕的头发上。
“我抗冻。”许昭然笑着,盯着江临——他眼中只有带着自己围巾的江临——他想靠近的人脖子上带着他的围巾,他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许昭然,晚安。”少年站在暖色的路灯下,仰头对着许昭然说,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清了。
“晚安。”
终于迎来了期末考。
着对大家来说即是噩梦又是解脱,考完就可以放假了,但是成绩一出来家长会一开,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考完最后一科,大家站在学校门口互相道别。
“你回家吗?”许昭然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江临,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问道。
“嗯,”江临点点头,“你呢?”
许昭然搓了搓鼻子:“我想请你一起去吃饭。”
得到这样的回答,江临笑了出来:“走啊。”
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口咕嘟冒泡的火锅。红油汤底翻滚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却遮不住许昭然夹菜时微微翘起的嘴角。
"这个熟了。"他忽然伸筷子拦住江临正要下锅的肉片,顺手把自己涮好的那片放进他碗里,"你刚才那块煮老了。"
江临低头看着碗里裹满香菜的牛肉,睫毛在雾气中轻轻颤了颤。筷子尖无意识地在蘸料里画着圈,芝麻酱的香气混着辣椒油的艳红,像他此刻耳尖的颜色。
"尝尝这个。"许昭然夹起一颗鱼丸,隔着蒸腾的白雾递过去。江临凑近,却见他手腕一转,把丸子塞进自己嘴里,得逞般眯起眼睛。
江临哑然失笑,伸手抹掉许昭然嘴角沾到的芝麻粒。指尖擦过唇角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瞬,许昭然鼓着腮帮咀嚼的动作突然变得很慢,而江临收回去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下捻了捻,仿佛要留住那一点温软的余温。
玻璃窗上渐渐凝满水珠,倒映着他们交错的筷影。窗外飘着雪,窗内汤底又添了半勺,在热气里,谁也没注意到底涮了多少盘肉。
但两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顿饭将会成为他们的散伙饭。
学校一直有一个规定,期末成绩出来后年级师生和每个同学的家长都要集中在会议厅进行表彰大会。
许昭然很意外,因为这么多年以来这个活动都是母亲在参加,这次却是他的父亲参加。
许昭然想知道原因,许冉这是轻描淡写的说学校因为他成绩好,所以要他当优秀学生家长去演讲。
父子二人来到学校会议厅,许冉去后台,而许昭然直奔向江临。
“你一个人吗?”许昭然问江临。
“嗯,我爸他又不管我。”江临冷冷的回答。
许昭然有些许尴尬,但好在表彰大会开始了。
台下坐满师生,江临因钢琴比赛、数学竞赛获奖本应上台,却突然被取消资格。
许冉作为特邀嘉宾上台,微笑着调整话筒: “今天,我想谈谈‘艺术家的品格’。”
他翻开文件夹,投影仪突然亮起—— 屏幕上显示江临母亲的病历档案,赫然标注“遗传性精神分裂症”。
全场哗然。
江临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脸上血色褪尽,但背脊挺得笔直。
他看到身旁的许昭然猛地站起来,却被班主任强行按住。
许冉的声音冷静残忍:“很遗憾,我们的一位‘天才钢琴生’——”
他轻蔑地看向台下僵直的江临,“血管里流着疯子的血。”
江临死死盯着台上的许冉。
许冉继续道:“这样的基因,注定会毁掉自己,也会拖累身边的人——”,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儿子所在的方向,“比如,盲目崇拜他的追随者。”
霎那间,许昭然终于挣脱束缚冲上台,一把抢过话筒:“你凭什么——”
江临上前拉住许昭然。
话筒被许严直接掐断电源。
寂静中,许冉用只有台上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江临,你母亲自杀前录的最后一句话……想听吗?”
江临瞳孔骤缩。
许冉从口袋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混着钢琴砸键声:“我恨音乐!我恨你们!!”
江临踉跄后退一步,几年未复发的耳鸣尖锐响起。
许昭然死死搂住他,拍打着他的后背,死死瞪着许冉。
许冉收起手机,恢复慈父表情:“对了,江同学,你上周交的原创曲谱……”——他从公文袋抽出几张纸,当众撕碎——清脆的声音在江临耳边响起,那是数学竞赛后他写给许昭然的曲子 ,“评委们认为,有抄袭嫌疑。”
在满场窃窃私语中,江临突然轻笑一声。
他走上前,捡起一片谱纸碎片——上面画着许昭然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侧脸速写。
“许教授。”他直视许冉,“您儿子说,第八个音符是轮回的开始。”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朝前走去,“可惜您这种人,连第一个音都听不见。”
转身离场时,他最后看了一眼被老师死死拦住的许昭然。
那眼神让许昭然瞬间明白——他要切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