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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收购案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搞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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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雨来得又急又猛,砸在“深蓝资本”顶层会议室的落地窗上,凝成一道道冰冷滑落的水痕。室内暖气开得很足,昂贵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气氛却降至冰点。
巨大的投影屏上,“灵犀科技”详尽的财务模型和增长曲线闪烁着冷光,每一个数据点都像精心打磨的齿轮,严丝合缝。裴烬坐在长桌主位,一身剪裁锋利的深灰色西装裹着挺拔的身躯,指关节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洁的桌面。这是他蛰伏三个月锁定的猎物,一家掌握核心传感技术、即将迎来爆发式增长的新锐公司。拿下它,“深蓝”在智能硬件领域的版图才算真正完整。
他目光沉稳地扫过对面灵犀科技创始人略显焦灼的脸,最后,落在他右手边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人身上。
那人很年轻,穿着质感上乘的墨蓝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一截,露出一段线条干净利落的小臂。他姿态放松地窝在宽大的椅子里,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哑光黑的钢笔,眼神半垂,似乎对眼前这场价值数亿的博弈漠不关心。在一群或紧张或热切的面孔里,他平静得格格不入。
“裴总,”灵犀的创始人陈总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挤出笑容,“贵方的方案,诚意我们看到了,只是这个估值…”
裴烬没说话,只是下颌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他身边的副总立刻接上,声音洪亮自信:“陈总,我们的模型建立在最保守的预测基础上,充分考虑了未来三年市场占有率的巨大提升空间。这个价格,绝对公允。”
会议室里只剩下副总激昂的陈词和窗外愈发密集的雨声。裴烬的指尖停止了轻叩,端起手边的骨瓷杯抿了一口,目光再次掠过那个转笔的年轻人。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终于抬起眼。
那是一双颜色偏浅的眸子,像浸在寒潭里的琥珀,此刻里面没什么情绪,平静地回视着裴烬。没有下属的敬畏,没有对手的挑衅,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玩味?
裴烬心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快,转瞬即逝。
就在深蓝副总结束发言,等待对方回应,气氛似乎有所松动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轻轻“啧”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会议室里紧绷的平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那支转动的钢笔“啪”地一声被他按在桌面上,声音清脆得刺耳。他拿起手边一份薄薄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文件,随手翻开一页,指尖点了点上面某个图表。
“裴总,”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雨后青石般的微凉质感,吐字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雨幕的喧嚣,“贵司这份估值模型,核心假设建立在对‘星云’芯片未来三年独占市场红利的预测上。这个基础,站不住。”
裴烬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身后的副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周砚白,终于将目光完全投向裴烬,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不是笑,更像一种洞悉后的了然:“据可靠消息,‘启宸科技’自主研发的‘天工’系列,在关键性能参数上已经追平‘星云’,成本低三成,下个月正式量产。”他顿了顿,指尖在那份薄薄的文件上又点了点,像精准敲在深蓝精心构筑的沙堡最脆弱的根基上,“灵犀目前的产能结构和成本控制,根本接不住‘天工’带来的市场冲击波。你们这个模型,漏算了最大的风险变量。”
死寂。
灵犀陈总脸上的焦灼变成了惊疑不定,目光在裴烬和周砚白之间来回扫视。
裴烬脸上惯常的沉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三个月的心血,无数次的推演和测算,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独立分析师,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姿态,点出了致命的死穴。不是质疑,是陈述事实。那份文件…裴烬的视线锐利地钉在周砚白手边那份薄纸上,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报告。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着棋差一招的懊恼,从裴烬心底猛地窜起。他看着周砚白那双平静得近乎无辜的浅色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被冒犯、被俯视的刺痛感。这个年轻人,像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礁,猝不及防地撞毁了他即将靠岸的巨轮。
谈判,在一种难堪的僵持中草草结束。灵犀的陈总态度明显动摇,留下了一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便带着人匆匆离开。周砚白走在最后,他甚至没有再看裴烬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裴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几辆车驶离。雨幕如织,城市华灯初上,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海。他清晰地看到那个穿着墨蓝色衬衫的身影,撑开一把纯黑的长柄伞,从容地走向停车场一角。伞檐遮住了他的上半身,只露出笔挺的裤线和一双沾了水渍却依旧显得干净的皮鞋。
“查。”裴烬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对着身后噤若寒蝉的特助,“周砚白,独立分析师?我要知道他的底细。十分钟。”
十分钟后,裴烬坐进了他那辆黑色宾利慕尚的后座。司机大气不敢出,只听到老板吐出两个冰冷的字:“跟上。”
目标,是前方雨幕中一辆流畅的银灰色跑车。阿斯顿·马丁DB12,低调,却足够彰显实力。绝非一个普通分析师能驾驭的玩物。裴烬盯着那辆车尾灯在雨帘中划出的冷冽光带,眼神晦暗不明。特助递过来的资料简单得可疑:周砚白,独立分析师,挂靠在“点金石”咨询机构名下,履历干净漂亮却缺乏重量级项目背书。干净得像精心擦拭过的玻璃,反而不真实。
这更印证了裴烬的直觉——这个人绝不简单。搅了他的局,就想这样全身而退?
宾利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性能被催发到极致,在空旷的环城快速路上划破雨幕,迅速拉近与前方跑车的距离。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又一片模糊的水帘。裴烬盯着前方那辆似乎并未加速的银灰色影子,下颌线绷得死紧。
终于,在一个通往高端别墅区的岔路口前,宾利以一个近乎蛮横的姿态切入内侧车道,车头强硬地别住了阿斯顿·马丁的去路。刺耳的刹车声被淹没在滂沱雨声里。两辆车,一黑一银,如同两头在雨夜中对峙的猛兽,车灯刺破黑暗,相互切割着彼此的光域,在湿滑的路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裴烬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肩头。他毫不在意,大步走向那辆被截停的跑车。
阿斯顿·马丁的车窗缓缓降下。
周砚白坐在驾驶座上,侧脸被仪表盘幽蓝的光线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额前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更衬得他肤色冷白。他转过头,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透过雨幕看向裴烬,里面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被打扰后的…了然,以及更深处的、不易察觉的、灼人的兴味。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裴总监,”周砚白的声音穿透雨声,依旧带着那种微凉的质感,尾音却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紧绷的神经,“淋雨追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刻意加重了“总监”二字,带着点揶揄。
裴烬站在车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锋利的颌线滴落,昂贵的西装外套颜色深了一块。他居高临下,眼神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剖开眼前这张过分平静的面孔下的真实。他清晰地看到周砚白眼底那点细微的、仿佛猎人看到心仪猎物终于踏入视野般的兴味。
“周先生,”裴烬开口,声音被雨水浸得有些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裹挟着冰碴,“你搅黄我的局,总得付出点代价。”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滑下,滴在价值不菲的羊绒西装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毫不在意,目光锁死车里的人,像锁定目标的鹰隼。
周砚白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那点兴味更浓了,像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他忽然低笑了一声,短促而轻,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紧接着,他有了动作。
他解开安全带,卡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然后,他探身,伸长手臂,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把纯黑的长柄伞。伞骨结实,伞面厚重。他手臂越过车窗,将伞递向站在雨中的裴烬。
“拿着。”他的语气自然,甚至带着点不经心的随意,仿佛只是在递一件寻常物品。
裴烬没动,眼神更冷。雨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却让眼中的锐光更盛。
周砚白的手稳稳地举着伞,手腕悬在车窗之外,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挽起的衬衫袖口,布料颜色变深,贴在小臂紧实的肌肉线条上。他像是没感觉到,只是看着裴烬,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种无声的坚持,或者说是…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几滴冰冷的雨水溅到裴烬的手背上,激得他指尖微微蜷缩。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只有雨声喧哗,如同擂鼓。
最终,裴烬动了。他伸出手,指腹带着雨水的冰凉,握住了伞柄下方——那里,恰好覆盖着周砚白刚刚握过的地方。木质伞柄上,清晰地残留着一片温热的触感,与周遭的冰冷雨水形成刺眼的对比,像一小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了他一下。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力道大得指节微微泛白,仿佛要捏碎这不合时宜的温度,又像是要抓住这唯一的、证明对方存在的证据。
周砚白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在他用力到发白的指关节上,唇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瞬。就在裴烬捏紧伞柄的刹那,周砚白忽然毫无预兆地倾身,朝着裴烬的方向压了过来!
动作快而突兀。
两人之间原本隔着车窗和雨幕的安全距离瞬间被打破。
裴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带着车内暖气的温热气息,混杂着一丝极淡的、冷冽的雪松尾调,猛地拂过他的耳廓和侧脸。那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瞬间穿透冰冷的雨水,直抵感官。裴烬身体骤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浑身的肌肉都进入了防御状态。他握着伞柄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几乎就要做出反击动作。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发生。
周砚白只是倾身探向副驾那一侧。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安全带因为他的前倾而绷紧,清晰地勒过他腰腹间的衬衫,勾勒出紧窄而蕴含力量的腰线轮廓,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他伸出的手,目标是副驾储物格上方的一个小卡槽。
“啪嗒”一声轻响。
一张薄薄的、边缘烫着暗金色纹路的卡片被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了出来。卡片很简洁,纯黑的底,上面只有一串凸起的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周砚白。
他保持着倾身的姿势,手臂越过副驾座椅,指尖夹着那张名片,稳稳地递到裴烬眼前。距离近得裴烬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沾染的细微水珠,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光芒。
“比如…”周砚白的声音再次响起,压得有些低,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的磁性,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进裴烬的耳膜,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耳后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成为你下一个收购目标?”
雨声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又或者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电流在噼啪作响。
裴烬握着那把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黑伞,冰凉的雨水顺着手腕流进袖口,带来一片湿黏的寒意。他垂着眼,视线落在那张近在咫尺的黑色名片上。烫金的字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硬而诱惑的光泽。
成为他的收购目标?
狂妄。赤裸裸的挑衅。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发烫的、势均力敌的危险吸引力。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在隐秘地燃烧。
周砚白说完那句话,并未立刻退回。他维持着那个倾身递出名片的姿势,安全带依然勒出紧实的腰线,目光沉静地看着裴烬,仿佛在等待他的反应,又像是在欣赏他此刻被雨水浸透的、略显狼狈却依旧不减迫人气场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评估和玩味。
裴烬缓缓抬起眼。雨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湿透的西装前襟。他没有去接那张名片,反而迎着周砚白近在咫尺的目光,扯开了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容。这笑容让他英俊的脸庞显得格外慑人,如同出鞘的利刃。
他空着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抬起,指腹捻过自己西装外套上一颗冰冷的铂金袖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暴力感。
“周砚白,”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雨幕,砸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游戏规则,从来都由制定者说了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握伞的手猛地用力一收,将那把纯黑的长柄伞像标枪一样,“哐当”一声,重重地掷回了周砚白跑车的副驾驶座上。伞骨撞击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响,伞面狼狈地摊开。
力道之大,带着明显的怒意和宣告——他裴烬,不接受这种被动的“标记”。
然后,他看也不看周砚白瞬间沉凝下去、却燃起更亮火焰的眼神,豁然转身。湿透的西装外套在空气中甩开一道冰冷的水线,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那辆沉默的黑色宾利。车门被拉开,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风雨和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黑色的车身如同离弦之箭,毫不犹豫地冲入茫茫雨幕,瞬间消失在道路尽头,只留下两道被车灯短暂照亮又迅速被黑暗吞噬的水痕。
雨,依旧下得铺天盖地,仿佛要将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彻底冲刷干净。
阿斯顿·马丁车内,周砚白缓缓坐直了身体。勒紧的安全带松了回去。他垂眸,看着副驾驶座上那把被粗暴掷回、还带着水汽和对方指痕的黑伞,又看了看自己指尖那张无人接收的、烫金的黑色名片。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被打湿的额发滑下,流过他高挺的鼻梁。他伸出舌尖,轻轻舔去了滑到唇边的一滴雨水,动作带着一种慵懒的、野性十足的侵略感。
接着,那点慵懒迅速被另一种更浓烈、更灼热的东西取代。他浅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像有幽暗的火苗被彻底点燃,越烧越旺,几乎要喷薄而出。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棋逢对手、被彻底挑起征服欲和狩猎本能的兴奋光芒,亮得惊人。
他盯着宾利消失的方向,雨水在车窗上流淌,模糊了视线,却仿佛更加清晰地映出了那个强硬、冰冷又充满力量的身影。
终于,周砚白唇角向上勾起一个清晰而锐利的弧度,无声地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兴味和势在必得的决心,如同猛兽终于锁定了值得全力追逐的猎物。
“裴烬…”低沉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内响起,带着灼热的气息,穿透雨声的阻隔,仿佛一个无声的标记落在虚空,“游戏,才刚刚开始。”